第254章 此情可待已成追忆
从素娥处出来，倪奕鹤不一会儿便驾车回到了家。素娥的话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如同一把拂尘般来回轻搔着他那隐隐作痛的心。 他走进书房，打开书柜最底下一个抽屉，取了一个纸箱出来。掸了掸箱子上的灰尘，便打开箱子，在里面翻了起来。不一会儿，只见他翻了一个已经微微泛黄的数学练习薄出来。他拿着练习薄，往书桌前的皮质转椅上坐了，轻轻翻开那本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只见那本子上是两个人略显稚嫩的字体，龙飞凤舞的几乎认不清，可是当年他们却是彼此都能看懂的。 “他们昨天商量说要弄一盆屎扣在门上，然后等老唐进来的时候，一推门……哈哈哈……想起来就好笑！” “你们男生就是坏，这种毒招都想得出来，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过过干瘾，看你们谁真敢去干……” “你别嘴硬，我看她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了！你不觉得吗？” “唉，其实我也觉得。按说我成绩也不差啊，她为什么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呢？” “可能是她看你长得太‘雕’了！哈哈哈……” “呸！就你长得好看？跟个僵尸似的……” “那也比你这大雕好看些！哈哈哈！” “我雕怎么了？雕可以在天上飞，你呢？只能挺着个干尸埋在地下，果真是‘遗臭万年’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唉，我看你还是挺维护她的嘛！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天天骂你，看你不顺眼的人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意思是说：我喜欢你喽？” “啊？没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你不就是天天骂我，看我不顺眼的那种人吗？” “哦！哈哈，那不一样的嘛。我天天骂你弱智，难道你就变弱智了？你联想也太丰富了点儿吧？” “……不是我联想丰富，是他们都这么说！” “谁？说什么啊？说我喜欢你啊？” “他们是说我喜欢你！白痴……” “哦！唉呀，别理他们，他们只会乱说。那是嫉妒咱俩成绩好，故意造谣的……” “我也没理会啊，不然早就不理你了。” “起码有一天，你真的变成弱智，我也真的变成白痴了才好玩呢！” “起码有一天？……如果有一天我们走在街上突然遇见的话，可能你都认不出我了，我也认不出你了……” “那怎么可能？你变成弱智我也认识你！哈哈哈哈！” “去你的，就算你变成了白痴，我也不会变成弱智！”…… 整整一个练习薄一直写到了最后一页，却也没写完。倪奕鹤捧着这个他已珍藏了多年的本子，心底一阵一阵的痛，眼底渐渐的氤氲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思虑半晌，方才拿起手机来，编了一条短信道：幼慈，睡了吗？不知今夜你的梦里有谁相伴？今天你的选择已经让我彻底明了。或许，真如你所说，能够相伴一生才是幸福，不论是以知己还是伴侣的方式。明天下午，我在家里等你，我们还是得把今天落的课补上。而且，我也还有话想对你说。希望你一定来。奕鹤。 夜半。骅幼慈在书房里，和往常一样开着电脑写作。可今夜却思绪纷飞，难以落笔。她不禁又将那篇关于他的文字翻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从饭店回来的路上，陆涛什么也没说，连表情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不如从前活跃了。她心下明白，今天他还是伤心了，只是不愿意让她看出来。 倪奕鹤发来的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亦能感到那一字一句背后，他的落寞与伤感！可是，她又能怎样呢？面对这样两个她同样深爱着，也都爱着她的男人，对于她而言，那并不是两碗汤的选择，而是对这两个男人一般的心疼，可是，显然，他们今天都各自受伤了……难道是她错了吗？可是，究竟错在哪里呢？难道，男人和女人之间，就真的不可以只是单纯的友谊吗？想着想着，两滴泪不觉又沿着脸庞滚落下来。 第二日，骅幼慈直睡到快中午才醒来。朦朦胧胧的却听见楼下陆涛和李妈有说有笑的声音，却听李妈道：“你也得加把劲儿啊，我这天天给她炖这么多补汤，怎么那肚子还是没一点儿动静啊？” 却听陆涛吃吃的笑道：“她天天熬夜写作，这身子再怎么补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是等她这本书写完了再说吧！” 李妈道：“你说她干嘛把自个儿整得这么辛苦啊？就在家写作不就好了，还跑出去办什么文化中心，写作时间只能放在晚上了。天天这样，身子怎么受得了，你怎么也不劝劝她？” 陆涛道：“她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劝她干嘛？” 李妈道：“那你就不想早点儿当爹了？我还想早点儿抱上孙少爷呢！”陆涛只是一阵笑…… 骅幼慈躺在床上，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个中滋味，无可名状。 她一翻身坐了起来，还是决定去赴约。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个铃怎么解，能不能解，但除了去面对以外，却也别无他法！ 梳洗完毕，穿戴整齐，骅幼慈背着她的古琴下楼来。却见一桌丰盛的午餐正在桌上热腾腾的冒着气。 李妈见她下来了，便笑道：“起来了？今儿我给你炖了乳鸽汤，最补身子了。来，快坐下来吃吧！” 骅幼慈将古琴往茶几上放了，便往餐桌边坐了。却见陆涛拿了两个碗从厨房出来，一面坐下一面笑道：“刚李妈还一直在唠叨，说你这天天熬夜写作怕影响身体，这乳鸽汤她炖了一上午了！对了，这鸽子是已经死了，在那儿摆着买的，不是活物，你放心！” 骅幼慈接了李妈递过来的汤，看了看陆涛微笑道：“谢谢老公，谢谢李妈。” 陆涛看着她笑了笑，道：“怎么，今天下午还要去馆里吗？” 骅幼慈摇摇头，道：“下午我去学琴。昨天落了一节课，今天得补上。” 陆涛正在舀汤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却听他淡淡的“哦”了一句，却也埋头喝汤不说话了。 骅幼慈望着他，本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此时此刻，仿佛不论她说什么，都会变成一种“解释”。于是，她索性也沉默了。 吃完饭，便起身来到陆涛身旁，往他面颊上亲了一下，柔声道：“我学完琴就回来，晚上等我吃饭！”陆涛没有看她，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骅幼慈便转身，背上琴，开门走了出去。直到房门关上，陆涛方才抬起头来望着那扇还在微微抖动的大门，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 骅幼慈与倪奕鹤面对面的坐着，两人互相凝视着对方，面前茶案上，电磁炉上水壶里的水已经滚沸了一遍又一遍，可谁也没有动，只是任由那水蒸气薄薄的飘散在两人中间，渐渐的雾了眼睛，便开始看不太真切了起来。 过了许久，倪奕鹤终于开口道：“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骅幼慈反问道：“为什么不来？我不是答应过你，无故不能请假旷课吗？”倪奕鹤道：“这么说，今天来只是为了补课，是吗？”骅幼慈一阵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便索性沉默。 倪奕鹤凝望着她，继续缓缓地道：“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对吗？” 骅幼慈只觉心底泛起阵阵涟漪，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口中说不出话来，只能这样默默的注视着他。 倪奕鹤轻声追问道：“为什么不说话？”过了半晌，方听她道：“不知道说什么！” 倪奕鹤忽然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道：“说你爱我！” 骅幼慈忽觉心下一阵翻滚，又过了许久，方听她道：“说一句爱你有何难？可是，爱又能怎样？” 倪奕鹤牵着嘴角不禁微微一笑，道：“你是想说，相爱却不能相守，对吗？你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虐心啊？” 骅幼慈垂了垂眼眸，轻声道：“如果虐我的心，能够让你和他都不受伤，再怎么虐，我也愿意承受！” 倪奕鹤苦笑道：“你觉得可能吗？三个人的爱情里面，如果能有人不受伤，除非那个人没有真正的爱过……” 骅幼慈不禁抬起头来静静的望着他道：“为什么不可能？只要有人能够超越自己的欲望，将那个自私的爱转变为利他之爱，就有可能！” 倪奕鹤默默的看着她，他一直知道，这才是他不能拥有她最根本的原因，那就是——她的信仰！她那坚不可摧的信仰！这是他心知肚明的，却是素娥所不能了解的。但是，她真的那么坚定吗？如果他此刻就把她压在身下，她还会那么嘴犟吗？还是会像素娥预料的那样——立刻缴械投降？ 她看见，他的双眼渐渐红了起来，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了，却听他道：“我不是圣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你已经是圣人了，那我敬佩你！可是，我就是想要你，要你的心，要你的人，要你整个的生命……” 骅幼慈亦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阵一阵的发热，心跳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可是，她仍然命令自己保持冷静，口中却道：“不能超越自己欲望的男人，不算好汉……” 谁料，此话一出，却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倪奕鹤心底最柔软的一隅。却见他红着眼睛，“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一个箭步跨在她面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竟将她整个人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撞在自己怀里。 他的鼻孔里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他的鼻尖几乎碰着她的，两人就这么互相对峙着，她微微的喘息起来，她的气息不停的往他鼻孔里钻，被他深深地吸进胸膛里，却仿佛化作一根根蚕丝，将他的心一圈一圈的缠绕了起来。 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了，他们不知道对峙了多久，终于听他低沉着声音道：“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好汉’？”说罢，不待她反应，便低头含住了她的双唇，结实的双臂将她紧紧的捆在怀里，不给她任何挣扎和反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