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魔音十二律

    问话的人就是那个穿着一身华贵衣裳的骄傲老头，问话的时候鼻子翘上了天，感情非得让人不清楚他是朝天鼻似的。

    花李浪瞟了他一眼，根本没鸟他，继续瞅海明威去了。老头见花李浪如此无礼，忍不住脸色大变：“你！”

    就在老头快要发作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希伯来大人不必动怒，他也只是关心旁边那人罢！”

    那声音直接从心中响起，希伯来却丝毫不觉奇怪，收敛了脸上的怒气，他朝旁边的蓝衣女子说道：“娑娜小姐，请随我来。”

    名叫娑娜的蓝衣女子静静的跟随在希伯来的身边，他们径直从花李浪的监牢边穿过，来到了另外一边的监牢前。希伯来从兜里掏出了钥匙，打开狱门之后，施礼请娑娜先进，娑娜倘然走入。入目间有一张小床，床上躺着生死不明的海明威。

    希伯来上前几步，瞟了一眼海明威，转头对娑娜说道：“他中毒已深，想必坚持不了多久。”

    娑娜朝他点了点头，希伯来识趣的后退一步，娑娜便将背上的琴取下，盘膝坐下之后，将琴置放于膝前。通过小孔偷窥的花李浪根本弄不清这两人想干什么，不过他感觉得到这二人身份必然不简单，也未敢轻易开口询问。

    娑娜提起了双手，将手轻悬于弦上，旁边的希伯来双眼一亮，隐含期待的等着娑娜接下来的动作。花李浪从管中窥豹，视野中只有一双精美之极的手，那手洁白如玉，芊细无暇，指如削葱根，腕如玉笋芽，调弦露尖斜，光映玉肌颊。

    抬手间，就吸引了所有光线；目视间，弦已飘音。

    琴音清脆，犹如山谷清泉涓涓流下，又如春之朝阳轻柔温暖。听着那乐曲，希伯来那总是高高在上的神情没有了，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他带着自己的弟弟在田坎上放着风筝，微风轻抚着自己的脸面，小弟那欢快的笑声响彻在那麦田之中。那时候风吹着麦浪，每个人都没有忧愁和悲伤，他们一起跳着笑着，希望着美好的日子能永远的持续下去。

    花李浪想起了那扇残破的教室，他挂着两条鼻涕背着破烂的书包扯高气扬的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两个肩膀带着三道杠的好学生，在夕阳的照耀下，花李浪带人钻进了小树林里，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蹲下，花李浪指着不远处的小池塘对两位好学生说道：“我跟你们说，莲花她们晚上就喜欢在这里洗澡，我把你们带到这，以后你们可不许再欺负我！”

    两个好学生连忙点头，他们心情忐忑却颇觉兴奋，花李浪瞅着这两人，对他们说道：“我把你们带到了这个黄金位置，但是我不能陪你们，我妈规定我必须在天黑之前回家。”

    两个小家伙不疑有他，挥手说道：“那你先走吧！”天很快就黑了，两个小家伙一边忍耐着树林中多不胜数的蚊虫，一边默默期待着姑娘们出现，然而他们注定失望了，当花李浪带着老师和同学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候，两个小家伙都傻眼了，在四道杀人的目光中，花李浪括不知耻的指着两个小朋友向老师告状：“老师！就是他们两个，偷偷摸摸的想看姑娘洗澡！”

    “呵呵……”不知不觉，花李浪突然笑了出来，当他醒悟的时候，才发现周围依旧是冰冷的牢房，自己靠在墙边，傻乎乎的笑着。

    “难道是梦？”耳畔没有那熟悉的琴音，花李浪急忙凑到小孔里观看。不知道何时，娑娜停止了弹琴，海明威也醒了过来，希伯来坐在旁边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开口对娑娜说：“这难道就是那首能唤醒生命的春之章吗？”

    娑娜微微点头，希伯来一脸唏嘘的说：“当真好曲，可惜曲终梦醒终究还是回不到从前。”

    娑娜用意念传音道：“春夏秋冬，看似一季，实则是弹指一瞬间。生命由始至终，看似很长，实则很短，所以更是要倍加珍惜。没什么乐曲能真正的唤醒生命，春之章能带给你们的只有那一瞬间对美好的期望，有了这丝期望或许能唤醒心中那一份对生命的眷恋。”

    说到这里，娑娜情绪有些悲伤，她目视着海明威，摇头说道：“我终究救不了你。”

    海明威却很淡然：“我本该死之人，谁也救不了！你能弹奏春之章，想必受故人所托前来找我的罢！”

    娑娜缓缓点头，用意念传音道：“是布维尔姑姑让我来的，有一首曲子想不吝赐教！“

    “乐斯塔拉？”海明威脸色一变，他苦笑着说道：“没想到她执念如此之深，哪怕在我临死之前也要与我一争高下。”

    “当年您与姑姑一起争夺第一琴师之名，在维也纳音乐广场中她败在您的旭日之光下，深感颜面尽失，十年来走遍千山万水，只为一雪前耻。我与姑姑前天才回到德玛西亚，得闻您深陷牢笼，时日不多，所以派我来了却昔日的一桩心愿。”

    “我已经十年未曾碰过琴了，那一战看似我胜，实际上我早已经输给了她。她如果真的想了却心愿，又为何自己不肯来？”

    面对海明威的质疑，娑娜迟疑了一下，才继续用意念传话道：“她……不愿再见你。”

    海明威不明白乐斯塔拉这么做的目地，他早已经没有了争斗之心，十年来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琴师，他叹气说道：“既然是故人所请，那就请姑娘演奏罢！”

    娑娜微微颔首，稍微停顿了一下，便开始继续弹奏。

    玉手轻挑，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风快的弹奏着。

    一指空灵，一指清远。

    悠然如松涛阵阵，回应空谷；澄然似秋水漾漾，轻扣浅滩；皎然如满月粼粼，垂照汉瓦；铿然似铁蹄嗒嗒，飞掠过青砖……

    一指风云，一指散淡。

    琴cao如水，漫卷过荒烟落照，漫卷过古道西风，漫卷过时光冷峻的锋刃，漫卷过远游者破旧的行囊……漫卷过俱寂万籁，漫卷过历史荒芜的河床。

    一指心律，一指绝响。

    疾疾，如秋风猎涉劲草；缓缓，似幽泉现世于大川……有逸气渐来，有天趣渐来，忽而溅玉喷珠，忽而裂帛断肠。附弦而动的琴心，在起伏有度的旋律中，或如雁落平沙，或如龙潜深潭。清冽的音符，令万籁寂灭，高云垂首；令高山仰止，长风裹足。甚至连放任自流的江河，也悄然收敛起了波动的微澜。

    铿然一指，心骨俱冷。悠忽一拨，体气欲仙。一指一拨，是松之风亦是竹之雨。一拨一指，是涧之滴亦是佛之禅。

    曲罢，无声。不知过了多久，亦或是千万年，听曲之人才蓦然惊醒，恍恍惚惚觉得世间变幻，聚光撩发，低头一看，发丝未白，皮未成霜，原不过弹指瞬间。

    牢笼中，木床上，有人痴痴傻傻，突然大哭，声音凄厉忧伤，闻之刺耳，不忍再听。娑娜静静的看着这个男子，眼中颇有复杂之色。她也未曾想到这首曲子会让这人如此难受，明知道此人必死却还依旧弹出此曲，娑娜也不明白收养自己的那个女人，究竟有何心思。

    旁边的希伯来却依旧沉侵在琴音之中未曾醒来，花李浪也感觉到头脑晕晕觉得很好听。过了很久很久，海明威才收拾眼泪，强笑道：“从未想过能在临死前听上天国之音的《终之章》，忍不住失态，让你见笑了。你手中所持之琴，想必就是那把魂华吧？“

    娑娜轻轻的点了点头，海明威扭头看了看依旧迷醉的希伯来，感叹说道：“没有注入丝毫力量，就能让人如此迷醉，不愧为终之章。昔日我一心想凑齐天国之音，可惜就是缺少了这最后一部。十年之后，本以为我早已经放下了心中执念，却没想到还能临死前听上一回终之章，此生再也无憾了！”

    说完之后，海明威却好似回光返照一样，精神突然亢奋起来，他直接从床上站起，到柜上取下了自己的琴，向着娑娜说道：“十年未动琴，心中却不知道拨弄了多少遍。我有一曲，名为《魔音十二律》，它只在我心中弹过，但总是感觉有所缺憾，今天听过了终之章，我突然醒悟到着首曲子究竟缺少什么了！”

    言罢置琴于腿上，埋头就开始弹奏。

    花李浪刚才精神恍惚，强行借用系统力量才让自己恢复正常。好不容易清醒了，却又听到琴音响起，忍不住一阵火起，朝着隔壁大声叫道：“你们有完没完！”

    一语既出，便知何为俗人！花李浪喉咙管一吼，自觉舒爽，却突然发现自己耳朵里面只有琴音，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吼叫声！忍不住大惊，赶紧弯腰从小孔继续偷窥。

    孔洞里，瞳孔放大，花李浪的眼睛看到了一个漆黑的身影倒影在对面墙上，那黑影如痴如醉，如疯如魔，十指乱动，头发乱摇，看得让人眼花缭乱。心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股惊骇之极的狂笑声，笑声如浪，霎时风波骤起。

    牢房外钥匙的叮咚声、饭盒中碗筷的碰撞声、屋顶上蜘蛛的吐丝声、空气中蚊虫的鸣叫声……花李浪骇然发现，这世间所有微妙的声音都放大了，但自己能感觉到却听不到，就连那琴音是是什么都听不明白，却总感觉有个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头缭绕。

    牢房的走廊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了大量的老鼠，它们成群结队的跑到海明威的牢房前，侧着耳朵静静的看着。

    心中的悸动越来越响，花李浪想叫却叫不出，想笑也笑不出来，整个都变成了一个蒙B，像个傻子一样。

    眼中，有个黑影，如哭如诉，如痴如狂……他在仰头长啸，他在壮怀激烈！

    “我愿这世间，再无苦寒、饥饿、痛苦……”

    “我愿这世间，再无战争、阴谋、欺诈……”

    “我愿这世间，永远美好、阳光……每一个人都向往着明天。”

    “我愿这世间，永远安定、祥和……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