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71 章 事与愿违
出了樱花林，上渊和一夕一路默默前行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对于两旁行礼的小娥及护卫也只是微微颔首而已，一直到了太合宫门口才显有言语。 上渊转身看着一夕，嘴角携着笑意，温声道：“你先回后殿吧，宫中还有些事尚需我来处理。” 一夕点了点头，略微蹙着黛眉，薄唇轻动间，还是走近问道：“你当真要用漓星的本源重炼功德丰碑吗？” “众生的记忆命理不容有失，况这也是她犯下的过错，自当由她承担。”上渊挑了挑眉，笑道：“功德丰碑若是再次出世，她便会烟消云散，你与她乃是旧相识，可是不忍心看到她的下场？” 一夕脸色有些赫然，摇头道：“你做事当有你的理由，漓星若能以自身本源解救亿万生灵，也算是福缘。” 上渊笑了起来，似是很满意一夕的说辞，“你那师侄念了漓星百年，如今漓星既在琴州，倒可全了他的心思。我过去看看他，你先回后殿歇着，待我处理完了事情，便来看你。” 一夕‘嗯’了一声，格外听话地点了点头，朝后殿走去。 行了几步，回转头，那人眉间仍是带着浅浅的温柔，安静地看着自己，全无刚才面对漓星时的冷漠尖锐。 她在上渊身边只有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可她也同样明白，这个人真的只是太古道君上渊，而不是与她青梅竹马的师兄。他永远温润而高贵，高高在上，如无尽苍穹俯瞰世间，让人只能仰望。 可是……同一张面容，他对她的关心爱护一点也不比瑶光少，所以，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一夕嘴角浮起满足的笑意，朝后殿走去，脑海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容却突然瞬间凝结，嘴唇轻轻颤动了起来。 方才她见到漓星时心底甚为惊慌，因着漓星与上渊的恩怨纠葛，便未曾察觉到上渊的异样，可是现在细想起来，上渊的语气…… 她停下脚步，顿住，心底微冷。明明对那些小娥都能温言细语的人，怎么会在面对漓星时生出那般冷冽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她盗走了三宝吧。一夕掩下心底的不安，径自朝后殿走去。 人间玉盘山。 妖族半神玉曲上君作为三界第一批诞生的生灵，素来宽以待人，在妖界威望极高。很多妖族中人不愿接受妖皇的拉拢，便选择了归附在她的旗下，而玉曲上君也是来者不拒，是以妖族散修大多聚集在了玉盘山。 此时玉盘山大殿中，一袭墨色长袍的女子坐于高位之上，暗红的锦带束在腰间，容颜清冷又不失瑰丽，端的是贵气逼人，额间血玉更是透着一股子煞气来。 下首站着一素衣长袍的老者，神态祥和，正朝着高位上的女子回禀外界传来的消息。 青歌沉着眼听着下首那人回禀近来三族的局势，嘴撇了撇，摆手道：“晨阳，不用说了。”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又道：“以后这些事就不用回禀了，将留在仙界的耳目都撤回来吧。他上渊都不cao心仙魔二界的存亡，咱们瞎cao什么心。” 晨阳明白青歌的意思，叹了口气，颔首，低头不语。 上渊道君重铸功德丰碑之日将近，三界中的神仙妖魔都赶着前去观摩，谁还有心思去管三族大战之事，况且道君已经言明不插手三族之事，只要仙魔二族不死伤殆尽，最后妖皇是不是统一了三界，道君并不关心。 当年小主人在玉盘山以妖珠强自化形而出，走火入魔百多回，方才化形而出得以找到瑶光仙君，如今又因瑶光仙君被放逐到了洪崖之境。小主人放弃了一切，若是最后能与瑶光仙君结成道侣那也值得，可如今……在琴州回来的却是上渊道君，难道当真是天意弄人？ 青歌抬眼望向东海方向，有些丧气：“今日可有琴州的消息传来？” “还不曾有消息传来。不过算算时辰，今日传回消息的时辰确实有些迟了。” 青歌面色有些不悦，最后哼了一声，“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会偷懒，若是不惩戒，还不反了天了。” 晨阳闻言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你将那些妖将排到东海监视琴州的一举一动，还勒令他们每天按约定好的时间回到玉盘山向你汇报，不论琴州的大小事务还是一草一木生了变化都要向你详细回禀，他们要是敢渎职，倒还真是奇了，想来或是有什么事，这才耽搁了。 场中只沉寂了半响，便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青歌抬眼见来人神色惊慌，不由得蹙起了眉。 “小…小主人回来了……” 一身素衣劲服的妖将慌慌张张跑进大殿，情急之下，便连礼数也顾不得了。 “你说什么？”青歌倏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妖将身边，抓着他的衣领，沉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妖将被青歌这般举动和那突然生出的凌厉气势吓得不轻，急忙垂首道：“妖君，小主人从洪崖境出来了。” “她既已出了洪崖境，那她现在人在哪里？”青歌面上是掩不住的惊喜之意，两只手搭在妖将肩上，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琴……琴州。”妖将垂着脑袋，磨磨蹭蹭了半响才吐出了三个字。 “什么？！” 青歌面色一沉，眼底生出几许不安来。以现在这幅局面，若是漓星一直留在洪崖境倒是极好的事，可她现在出了洪崖之境，更是直接去了琴州，她到底该怀着怎样的姿态来面对这一切？ 见妖将面色有些怪异，晨阳看得狐疑，忙道：“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小主人什么时候出了洪崖境，属下不久前刚准备带消息回来，便听见琴州的那些婢女说小主人在琴州。可待我们到了瑶光仙君故居的时候，小主人已经和道君碰了面，我们本想着等道君离开，就带小主人回来，可是……” 终归还是见面了！ 青歌沉下眼道：“可是什么？” “道君……道君把小主人囚禁在了瑶光仙君的故居，还说小主人身怀仙妖魔三族本源可助他重炼功德丰碑。”妖将耸拉着脑袋，终于在青歌的威压下将所得来的消息说了个清楚明白。 青歌沉下的神色骤然变得僵硬，不信地挑了挑眉：“上渊果真这样说？” “道君还说，不论小主人是自愿献出本源助道君重炼功德丰碑，还是道君强行取走小主人的本源，小主人都会烟消云散，这也算是成全了小主人与瑶光仙君的永生之诺。”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青歌指尖微颤，眼底血红的漩涡无声的旋转，整个大殿都被这股威压笼罩，一时间极为安静。 助你重炼功德丰碑？就因她昔日盗了三宝，你便要她拿命来尝？ 恐怖的威压震得人心底发悚，妖将立时跪倒了下来。唯有晨阳看着青歌叹了口气，今日传回的消息比之一月前道君收下素离为弟子更让人觉得恐慌无措，可是道君既然能将瑶光仙君的弟子收为自己的弟子，又为何一点不念旧情，反而要置小主人于死地？ 晨阳正凝神想着，便听见青歌冷冽沉然的声音传了出来。 “晨阳，你留在大殿注意琴州的消息，我去后山找玉曲。” 玉盘山后山。 青歌远远的便见到玉曲妖君站在后山凉亭中冥神沉思，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上前。 “玉曲，你说如果瑶光今日还在该有多好。” “可他终归是不在了。”玉曲妖君凝望着西昆仑方向，叹息道：“洪崖之境虽然凶险异常，可也好过面临三界残酷的事实，如今想起来，丫头能留在洪崖之境，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青歌神色寞落，无力的朝一旁的石柱靠了过去，隔了半响，突然笑了起来。 “瑶光回不来？那若是……漓星回来了呢？”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微不可闻，石柱旁的红色身影垂下头，神情沮丧。 漓星何等心性，一旦瑶光走了，面对如今的上渊，她即便用心却也无力改变什么。如此一来，她定会应上渊所愿。 玉曲妖君没听清楚青歌的低喃声，刚欲出声追问，便见一道恢弘的紫光浮现在天际。 感觉到这股神力来自何人，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紫光之中，一幅白色的古卷虚浮其上，泛着强大的气息。随着古卷的慢慢展开，一个个字缓缓浮现，冰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妖君漓星，以一己之私盗走三界至宝，使得苍生受难，实属罪大恶极，而今擅离洪崖境，更是罪无可恕。重铸功德丰碑之日，以其本源熔炼功德丰碑，以示惩戒。” 几乎在那冰冷语调结束的瞬间，一道庞大的神力在玉曲妖君身上涌出，雅致的凉亭瞬间被冲击成碎沫。 混乱的灵力在空气中肆虐，看着一向沉稳的玉曲妖君突然盛怒的模样，青歌心底微震，但同样气急。 身为天道的执行者，上渊同样也有权力颁下道意谕旨，只是天道御旨一旦颁出便会为三界共知，上渊这是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了漓星的死刑…… “他既能为一夕求情，为何一定要置漓星死地？”玉曲妖君身形微颤，冷冽愤然的语调随着磅礴的灵力将整个后山笼罩，旦夕之间整个后山变得极为寂静。 “丫头何时出得洪崖境？”玉曲妖君板着脸沉声道。 “就在今日，我来后山本是想同你说这件事的。漓星身怀奈何珠，这才在洪崖境保住了修为，但没想到……” 玉曲妖君听见这话，沉下的面色动了动：“青歌，你此话何意？” “她的妖丹是奈何珠，你难道不知？”青歌看了看玉曲妖君，蹙眉道：“漓星本为仙族，奈何珠又为魔族至宝，如此一来，她一人便身怀了三族本源，你也知道功德丰碑的来由，想来上渊只怕也是看到了这一点。” 玉曲妖君微微一怔，神色微黯，若非奈何珠，这一切是不是便不用你来承担了？ 青歌的目光落在远处苍茫的天际，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悠远：“也许……上渊只是上渊，我所认识的那个视漓星为掌中珍宝的人，终是不在了。” 一句罪大恶极，一道御旨，便将她逼入死地，以身怀三族本源划清二人界限，好一个道君，好一个上渊！ 念及此，玉曲妖君漆黑的瞳子阖了起来，但垂在腰间的手却慢慢握紧。 纵使你身为太古道君，但有些过错却也不用她来承担…… 青歌沉默了一会，见玉曲妖君盛怒的面色稍缓，微微安心。 “你也放宽心，尚有几日时间，总能寻到解这死局之法，我先去琴州看看漓星。” 青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朝外走去。 瑶光走得不明不白，漓星受尽艰苦方才回来，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上渊拿走本源。 妖界无声林。 清冷的声音响彻天际，重华遥望着东海方向，墨色瞳仁里是一如往昔的阴冷孤绝。 “这便是你解死局之法？不过……我倒当真期待那刀剑相向的画面。”重华唇角噙着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笑意，声音幽幽，说不出的冰冷漠然。 许久许久，重华才将视线收了回来，垂眼看着摆在面前的晶莹玉盒，蹙起了眉。 晶莹剔透的玉盒被一团紫光所笼罩，若是细看，便能见到被紫光环绕的玉盒之内有一道银色的线条在其中翻涌不止，只是任它如何冲击也破不开玉盒的禁制。 重华凝望着玉盒内的银色线条，眸子里的阴冷孤绝之意弱了几许。 “数万年前，我将你从炎火身边带走，可时至今日，我还未能找到破解封印之法，甚至……不知上渊此举何为。” 将她的记忆命理强行抽出，封印数万年，上渊，你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