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厉兵秣马
次日凌晨,送走jian细曾草帽的寨圩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一队队持枪拿刀的士兵有序地开出寨门,黄孛、马坤易、秦抽抽、卫朵几人则围在寨门旁一告示面前品头论足地谈论着。 “这告示谁写的?我怎么不知道呢?”黄孛问道。 “这是冯公子所写,”抽搐着脸颊的秦抽抽仰头骄傲地说道。 “呵!”望着秦抽抽一脸得意的表情黄孛忍不住问道:“既然是九柳兄所写你骄傲什么?” “团主有所不知,这是冯公子按我的意思所写。” “那你给我们念念?”其实黄孛早已读过,就想试试这位不识字的秦抽抽到底有多大秤谌? “嘿嘿……团主这是考我呢?”说完转过身背手朗诵道: 布告叶家集: 逾数日疯狗李昭寿欲犯本地,其悍匪欺民负众,jian掠无度,无恶不作,若不防范,大劫将至!华夏独立团本着驱恶扬善之大义,无偿提供保护,凡我叶家集百姓兄弟,农工商贾欲免者均可入吾寨圩,如有助纣为虐,借机滋事者,必予诛夷! 六安团练黄孛 “念”完,秦抽抽转过身问道:“团主,这么说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这条布告暂时还真没有拖黄孛的后腿,从字里行间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无论是对朝廷还是起义军都说得过去,“很好,不过这样的告示你贴了几张?” “就这一张,”秦抽抽果断地答道:“你放心团主,战事一结束我就撕下来。” 黄孛对秦抽抽的缜密以栗越来越是钦佩,朝秦抽抽伸出大拇指,“抽抽越来越厉害啦,小弟佩服!”正在两人谈兴正浓之时,马杰率领一只五十多人的马队走出寨门,黄孛拦住想要下马的马杰说道:“你们这次回韩家冲不仅仅是拉弹药,沿途一定还要把眼线布置好,并告诉金寨贫民协会的老贺头,让他们明日天黑之前务必全部撤到韩家冲,不要心疼那些瓶瓶罐罐,等打完胜仗一切都会有的。” “你放心吧团主,我会安排好的,傍晚一定把弹药运回来。” 望着登上渡船的马杰众人,黄孛问秦抽抽,“抽抽,你知道李大胡子在几营吗?” “田庆庚的二营。” “哦……”黄孛小心试探地又问:“你说这个大胡子可不可靠?我想让他去趟庐州送封重要的信!” “少爷,”秦抽抽挺胸抬头一脸郑重地说道:“你放一百个心,如果李大胡子不可靠就没有可靠之人啦!” “为什么?” “因为老爷在世之时曾救过李大胡子的父亲!” “还有此事?”黄孛对以前的事情知之甚少,有这个机会赶紧追问,“说来听听。” “李大胡子的父亲因为欠租被抓进大牢,这对黄家可能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对贫苦百姓来说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刚到黄家大院的大胡子没办法只好求到老爷身上,老爷二话不说立刻给县太爷写了封信并馈赠十两银子让大胡子连夜赶回家乡,过了半月大胡子便携其父登门拜谢,这件事还成了当年黄家大院一大美谈,黄大善人的名号也不翼而飞,所以少爷完全不用担心大胡子的忠诚!” 听完秦抽抽的讲述,黄孛对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越来越是敬佩,从马立山、龚得到大胡子自己已从“父亲”的庇阴之中得到了不少好处,说不定以后还会遇到什么样的造化!“那好,”放下心的黄孛说道:“你现在就去找李大胡子,告诉他准备一匹快马和路上所需用品在渡口等我!” “是,团主。”秦抽抽礼毕转身跑进寨里,黄孛接过马坤易递过的缰绳翻身上马,三人急匆匆地直奔衙门驶去…… 到了衙门大堂,等了大半天康刈子才睡眼惺忪地跑出来抱拳道:“对不起黄公子,起来晚了。” “嘿嘿,”黄孛一边让着座一边调侃着,“太平李昭寿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倒是睡得着啊?” “啊?”听见黄孛此话康刈子吓得差一点从椅子上滑到地上,紧张地问道:“真的假的?” “我骗你做嘛?”看着康刈子那个熊样黄孛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为了大局只能委曲求全地问道:“信写好了吗?” “好了、好了,”康刈子赶紧从怀里掏出两个信封双手递给黄孛,“给恩师的信我在信封上落有字款。” 黄孛抽出带有字款的信纸,别看康刈子浑身女里女气,一笔毛笔字却颜筋欧骨,颇有大家之风。 拜午桥先生尊鉴道席: 丁巳年固始一别已两载,恩师救命之恩永铭于心,然诈悍贼匪李昭寿又犯六安,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无陋不为,幸团练守备黄孛结众抗衡,吊民伐罪,围李昭寿于六安一隅之地,邀弟子势欲攻城,共图大举。现长毛困守六安,势已穷蹙,贼众猜忌,人心涣散,弟子幸承义教,至感厚爱,决死以报知遇之恩。 另附,苗沛霖为蝇头小利,东霸西占,陷吾首尾不顾之态,叶家集危在旦夕,望恩师做主。 眷受业康伊子顿首百拜 读完这封信,黄孛这才搞明白原来康刈子的“刈”字是“伊”人的伊,这个年代此字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怪忽姓氏而已,可是到了后世的“五四运动”前后,这个“伊”字通常都指女性,叫他二刈子倒也不冤枉了他,想到这不由得呵呵笑了两声…… “黄公子,此信有何不妥吗?”康刈子紧张兮兮地望着黄孛。 “没有,没有,挺好的!”黄孛也没多解释赶紧低下头看第二封信。 第二封“悔过书”写的倒是寥寥草草,不过罪状却写的清清楚楚,这本就是威胁康刈子的一种手段黄孛也不欲计较,收起两封信问道:“从你给午桥先生的信件当中可以看出这李昭寿之前还犯过叶家集?” “黄公子有所不知,这李昭寿和李秀成前年三月占领六安后为了配合捻匪合围河南固始曾血洗叶家集,这叶家集的寨圩还是李昭寿当时所筑。” 哦?听到康刈子此话黄孛吃惊地问道:“那他对这叶家集很是熟悉了不是?” “何止熟悉?这就是他半个家啊!” “此话怎讲?” “李昭寿是河南固始人,这固始距离叶家集和六安到叶家集距离其实一样远,都是一百多里地,因为靠东边有一条史河的缘故,造成了虽然叶家集归属六安管辖却没有到河南固始来的方便,所以之前他在叶家集也曾置办过家业,被你打死的姜万拳为他父亲购买的房产就属李昭寿所有。” 黄孛越听越心惊,突然感觉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这书本上学到的历史知识和现实一比真是九牛一毛,巧的是许洪还和这个李疯狗还是同乡!他俩能不能……黄孛摇了摇头赶紧集中注意力继续问道:“那叶家集还有李昭寿的亲人?” “嗨……”康刈子掏出那帕方巾使出兰花指擦了擦眼眶说道:“当初李昭寿携几千匪贼犯我叶家集之时,我们衙门总共三十几人,没办法逃往河南固始求救援兵,谁曾想胜保正好坐镇固始,不分青红皂白拖我下去就要砍头,幸亏恩师巧遇救我一命才逃过此劫,否则你我哪还有见面之日啊?呜……呜……呜……” 说着说着泫然流涕起来,搞得黄孛心里也酸溜溜的赶紧打断康刈子的悲情说道:“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晚辈现在不就要给你报仇了吗?那叶家集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李昭寿的家人啦?” 康刈子抹了几把眼泪说道:“前不久刚刚搬走,要不是姜万拳求我更换房契我还被蒙在鼓里,”见黄孛一脸迷惑的样子康刈子赶紧解释道:“李昭寿的妻子周氏,其子李贤彩易名改性于叶家集三年无人知晓,否则我还能饶过他们?” 黄孛这回是彻底听明白了,怪不得贺振东说姜万拳购买的房产叫周家大院,原来是偷梁换柱用了他老婆的姓氏,机缘不巧跑了李昭寿的家人,这要是抓在自己手里以人质换人质何必脱裤子放屁——再费二遍事?后悔也没用了,黄孛站起来抱拳对康刈子说道:“今晚你就搬到寨圩里去,那里我都安排好了,李昭寿就是来了千军万马也安然无恙,打六安你就不用去了,只要长毛朝叶家集放一炮,攻下六安的功劳就有你的一半!” 康刈子闻听不用自己亲自随队出征,感动地连连作揖,“公子的这番盛情不知何时报答?老朽没齿难忘!” 为了彻底拿下康刈子黄孛也是下足了本钱,“你我现在是同舟共济、休戚相关,康大人不用客气,等你到了寨圩我让人给你送去三千两白银,就当你今后活动六安知府的应酬花销。” 黄孛的这一番举措感动得康刈子热泪盈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老朽虽年长公子些许岁数,但是与公子交浅言深,若公子瞧得起我以后就不要大人大人叫了,喊一声老康即可。” 扑哧,黄孛闻听此话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心说也好,叫老康总比叫二刈子好听,嘴上却说道:“康老爷的情意我领了,这样吧,在大众场合我还叫你康大人,到了家里叫老康如何?” “好好,那我可以带几人去寨圩?” “你想带几人?” “不多,小婉和她的丫鬟再加一个跟班。” “可以,你让他们把东西准备好晚上就搬过去,我就不打扰了。” 告别康刈子几人上马急匆匆地往回赶,当走到一铁匠铺时碰倒了从里面走出来的秦抽抽,黄孛赶紧勒住马,“咦?抽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大胡子安排好了?” 秦抽抽见黄孛高兴地说道:“都安排好了,他在渡口等着呢!我来这里给团主准备一份小礼物。” “小礼物?”秦抽抽的话勾起了黄孛的兴趣,忙问:“说来听听。” “团主你先下马,我们到那里说。”秦抽抽指了指墙角。 看着秦抽抽神神秘秘的样子黄孛赶紧跳下马随秦抽抽走到墙角,“团主,老窦头听说我们准备和李昭寿打运动战,他让我们务必带上他的榆木炮,说到时候一定能帮上大忙。” “那你到铁匠铺干什么?” “这榆木炮携带方便就是弹药要求比较高,必须是滚圆的小铅弹,否则对榆木炮伤害太大!” “噢,”黄孛明白了,这老窦头是想回报自己呀,“他没说这个榆木炮怎么使用吗?” “说了,很简单,就是把火药减少到普通火炮的七层即可。” 别说,自己的马队若是随身携带一门轻便火炮那真是一大助力!对老窦头的深思熟虑感到由衷地敬佩,“这老窦头是想报答我们呀,”黄孛感喟不已,看着出来倒水的铁匠突然灵机一动,附在秦抽抽的耳旁小声说道:“你跑铁匠铺也不能只办这一件事,顺便你再办办另外一件事,能成最好,不行的话也没损失。”
“什么事?” “把叶家集所有的铁匠都问一遍,看有没有愿意去韩家冲的,你可以把条件开得高些,除了工钱提高外,还给房子、土地、牲畜、粮食,反正只要不是太出格就答应他们,争取今日午时就随大队人马开拔,怎么样?” “行,估计没问题,都是讨营生的苦哈哈有这么好的去处谁不去不成傻子啦?” 告别秦抽抽,几人快马加鞭赶到渡口,大胡子早已等候在那里,见黄孛赶紧迎过来行礼说道:“团主,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你的信啦!” 黄孛跳下马从怀里掏出信封递给大胡子,“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庐州之后必须亲手交给袁甲三大人,你银子带够了吗?” “少爷,冯公子给了我一百两白银,我说用不了这么多他死活让我带着,说路上用得着。” “一百两不多,这些钱除了你自己的花销外到了庐州衙署还要给门役送门包,否则你这封信送不进去。” “什么是门包?”大胡子满脸疑惑地问道。 “就是……”黄孛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跟没见过世面的大胡子如何解释,只能举通俗易懂的例子说道:“你到戏园看戏不给钱能让你进去吗?” “不能!” “你去妓院找姑娘不给钱,门口的(龟)公能放过你吗?” “不能!” “这不就得啦!那官府的大衙门跟妓院差不多,门口的衙役就像(龟)公似的,你要是不给钱他们就不会放你进去。” “哦,那我得送多少?”大胡子请教道。 黄孛哪知道应该送多少,犹豫半响说道:“你每个人先给一两,若是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你就再加,直到他们满意为止,总而言之你得抓紧时间把信送进去,否则夜长梦多恐有不测!” 黄孛是担心胜保提前回庐州坏了自己的大事,千叮咛万嘱咐后送走大胡子这才返回寨圩。 傍晚,徐立壮帅厅里黄孛正在给独立团的头头脑脑们做最后的战斗动员,兴奋地黄孛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在空中不停地做着各式各样的手势配合着自己的演讲,“这一仗打赢了六安地区就都是我们独立团的天下啦!从此以后不管他是官军、太平军还是捻军是朋友的请进,怀有敌意的对不起,我让你进得来出不去,这叫留下买路钱!要是输了对不起弟兄们,我们都得跑回韩家冲天天吃孩儿鱼……” “呵呵,”冯东篱插话道:“到时就怕孩儿鱼把你吃了!” “嗨?”黄孛望着冯东篱调侃道:“我把jiejie送回韩家冲只是权宜之计,事情一了我就把她接过来,你可别有怨言呀九柳兄!” “谁有怨言啦?”冯东篱红着脸说道:“我说的是实话。” “好、好,我也说点实话,后日你就可以和家严相聚了,说点高兴的事情。” “高兴的事情嘛还真有,”冯东篱兴致勃勃地讲道:“这叶家集的贫民协会可要比金寨的强多了,我刚说出想法几十个道高望重之人就被推选出来,其中还有一位识字的,公子你说是不是喜事?” 黄孛一听有识字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冯东篱,“公子,你别用这种贪婪的眼光看着我,”冯东篱泰然自若说道:“这位先生都七老八十了,你要是能日日抬着他我就让给你,哈哈……”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地大笑起来,多日的压抑也彻底发泄出来,气得黄孛用手指着冯东篱半日无语,还是李忠站起来打破尴尬问道:“团主,你让我们在寨墙上垛那么高的麻袋有用吗?” “怎么没用?这寨圩是李昭寿所筑,角角落落他都一清二楚,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担心的是他们拥有大量的火枪,就像卫朵背的那种,若是不做好防备会吃大亏的。” 看着大伙吃惊的样子黄孛赶紧换个语气,“大家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有矛就有盾,抵抗火枪最好的武器就是沙袋,只要他们靠近寨墙,我们的手榴弹才是最大的杀器,除非他们不要命地昼夜猛攻,那他得付出几千人的伤亡,我就不相信他这条疯狗能疯到不要命的程度?” “公子,真是到了那时候也不怕,”冯东篱越说越起劲,“现在寨圩里从团练到避难的足有几千人,还不包括妇女儿童,他们听说李昭寿要来抢夺他们即将到手的粮食、土地,都纷纷要求参加独立团与李昭寿拼命,你们独立团先打头阵,等把他揍个半死之后,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贫民协会去打这条疯狗,我们就是用妇女的裹脚布勒也勒死他。” 冯东篱的几句话逗得大伙捧腹大笑,是啊,有这么强大的后盾还怕什么呢?既然暴风雨就要降临,那就让它来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