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投靠铭字营
此刻,寨门前已经聚集着上千铭字营兵勇,门楼和两门土炮不见踪影,连寨墙上的匪徒都鸟惊鱼散,火借风势越烧越旺,刘朝带和刘朝祐哥俩趁机各带一队兵勇杀进寨内。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三四百俘虏被押出寨门,队伍当中还有十几位披头散发的妇女,四位兵勇抬着两个大木箱子跟随刘朝带来到刘铭传和毕乃尔跟前。 “六爷,这伙土匪穷的叮当响,除了两箱古董字画外只搜出了四千多两银子,共抓获四百零三名贼匪和十六位被他们抢到上山的良家妇女,怎么处理?”刘朝带问道。 按惯例,以前官兵抓到打家劫舍的土匪都要送到官府治罪,现在兵荒马乱的官府都自身难保,哪有精力处理这么多匪寇?刘铭传连想都没想说道:“你跟几位幕僚师爷先登名造册,挑出那些负罪少有悔过自新的暂时留在军中,剩下的就地正法!现在是特殊时期,没工夫照顾这些累赘,另外给那些女人每人分五两盘缠打法走人,把两箱古董封上封条,回头送给李鸿章大人。” 刘朝带转身刚要离去,被在旁看热闹的毕乃尔一把拽了回来,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刘大人,干嘛要把缴获来的财物上缴李鸿章大人?留着变卖银钱能换回多少枪支弹药?” “呵呵,老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私藏战利品是要治罪的,送给李鸿章大人即名正言顺咱们还多少能得到一些奖励,你刚来不懂,等你以后在铭字营里呆久了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狗屁道理!”毕乃尔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急忙讪笑解释道:“嘿嘿,刘大人我不是说你,想当初我被黄孛……” 毕乃尔一着急差点说走了嘴,把黄孛劫持粮饷赶尽杀绝的事抖落出来,急忙改口道:“想当初我曾经跟黄孛也打过土匪,用黄孛的话说打土匪是假,抢钱才是真正目的。记的那土匪窝的匪寇比这还多,足有三四千人,被黄孛全都灭了口,”毕乃尔欺负刘铭传无据可查,夸大其词鼓吹道:“你以为黄孛真是靠黄家那点家底壮大起独立团?那都是黄孛靠杀人越货喂出来的,今天是两箱,明日说不定就是两马车,后天或许就是一艘战舰,积少成多何愁不能让弟兄们鸟枪换炮?何必送给那个李鸿章大人?万一他像胜保一样中饱私囊吃喝玩乐,弟兄们辛辛苦苦得来的财物连扔进水里都不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若是换别人说出这话,刘铭传一巴掌就能扇过去,骂自己麻子行,对李鸿章不恭就是大不敬!可惜说这些无法无天话的是毕乃尔,是被刘铭传极为看中之人,绷着脸不悦道:“万一那些招安过来的俘虏把咱们私藏战利品的消息传出去怎么办?受到责罚不说还惹一身sao,岂不自讨没趣?” “活人能说话,死人还传个屁瞎话?”话没说完,刘铭传忍无可忍挥手打过去,被毕乃尔轻轻躲过,涎皮涎脸笑道:“刘大人别生气,不是我不想说漂亮的词句,可惜我碰见的老师都是一群兵痞,连黄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嘴靠闭嘴靠,甚至还会用洋话骂人,如果刘大人能够听懂洋话,我就给你说莎士比亚的格言,保准不带一个脏字。” 一句话说的刘铭传噗嗤一笑,知道毕乃尔所言不假,不知为何看见毕乃尔这副臭无赖的样子就想起了黄孛,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真有道理,火气也随之消去不少,低声道:“你的意思让我把这些俘虏全杀了?” “刘大人,你先把妇女放了,等她们下了山之后再把剩下的赶尽杀绝。如果你下不去手就交给我,我是洋人我怕谁?我一个人就替你办了,只要你的部下不传出去,两箱财物就属铭字营了,等攒多了偷偷派人拉到十里洋场去,要什么火器没有?” 刘铭传嘿嘿冷笑两声,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还是露出狐狸的尾巴,想找借口离开铭字营,你就做梦吧!不过听毕乃尔要亲自动手杀人灭口,还真的打动了刘铭传。 现在毕乃尔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留在铭字营,等拿到朝廷的任命不知猴年马月,真要事情败露了,把责任推到毕乃尔身上也不是一个不好的主意,反正朝廷拿洋人没办法,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如果毕乃尔真的凭一己之力杀了这么多匪寇,自己在上奏战功时就可以大书特书,那可是天大的功劳,说不定毕乃尔连升三级一跃混个副将当当也不是什么难事,也算冥冥之中替自己增加了留下毕乃尔的筹码,刘铭传不由得脸带微笑陷入沉思。 刘铭传前怕狼后怕虎,刘朝带却恨不得抱起毕乃尔原地转一圈,有毕乃尔这种想法的将领在铭字营太多了,只不过迫于刘铭传的威慑无人敢捋虎须罢了。此时不懂礼教的毕乃尔主动跳出来说出大家隐藏已久的心声,刘朝带能不高兴?朝毕乃尔一个劲抛媚眼,直到刘铭传咳嗽两声刘朝带才低下头抿嘴偷听。 “老毕,我的部下都是我的亲人,不用担心走漏消息,不过靠你一人之力就要灭掉几百俘虏,你不是想用火炮狂轰滥炸吧?咱们的炮弹都是花大价钱购买的,打一颗就少一颗,我可没有那么多炮弹供你挥霍。” 毕乃尔见刘铭传松口,立刻挺起胸脯说道:“刘大人,用不了那么多,一颗炮弹就足够了。” “一颗?” “对,就一颗!”毕乃尔凑至两人身前小声说道:“立斋老弟帮我把俘虏全都关进一间大房子里,然后把一门炮架在门外,剩下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办了。” 刘朝带望了望刘铭传,见刘铭传点头同意,乐得转身就跑,很快四百多俘虏被关进聚义厅。聚义厅正对着寨门,火炮都不用抬直接架在寨门口就对准了聚义厅。 剩下的工作全是毕乃尔一人在忙活,把寨子里的干柴草料全都堆在聚义厅周围,一会儿跑出寨门拿走两袋火药,一会儿爬上寨墙取来一支燃烧的火棍,不一刻聚义厅就燃起大火。 很快,聚义厅里就传出鬼哭狼嚎之声,由于四百多人一个连着一个被捆绑在一起,临死之前的惨叫声听起来格外毛骨悚然,大火足足烧了半个时辰,毕乃尔才不慌不忙射出一炮,一炮就把烧的摇摇欲坠的聚义厅轰的塌陷下来,毕乃尔这才拍拍手走到目瞪口呆的刘铭传跟前讨好道:“刘大人,全解决了,两箱财物就归你了,等以后攒多了,千万别忘记我这个大功臣,到时候放我回上海走一趟。” “哈哈哈,好好好,下山!” 刘铭传含含糊糊也不说回上海好还是毕乃尔手段好,带着众人离开洪家山直奔巢湖方向驶去…… 巢湖地处皖中,北靠庐州府,襟湖带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清军、捻军和太平军走马灯似的围着巢湖你争我夺。刘铭传为了彻底拴住毕乃尔可算是费尽心思,知道太平军有恩于毕乃尔,先是寻找小股捻军交战,然后再慢慢扩大到太平军身上。 太平军和捻军本就是一家,时分时合,太平军里有捻军,捻军里也掺杂着太平军,毕乃尔稀里糊涂连打了三场战役才感觉不对劲,找到刘铭传说道:“刘大人,你不是说要带我消灭那些跟洪家山一样的土匪吗?怎么我看见对方队伍里有不少太平军的人影?” 刘铭传嘻嘻哈哈顾左右而言他,拉着毕乃尔坐在案桌旁认真道:“子务来信了,他已经替你打听到黄淑娟的准确落脚点。” 果然一句话就转移了毕乃尔的注意力,兴奋道:“她在哪里?” “她不在六安,而是远在颍州府的霍丘,离此地足有千里之遥,如果走淮河水路倒是一条捷径之路,可惜寿州淮河段已经被胜保手下多隆阿控制,你这时前往霍丘无疑于自投罗网。” 毕乃尔刚刚站稳脚跟,身上的罪名还没洗去,就是刘铭传放自己也无能为力,知道黄淑娟安然无恙后已经放下心,急忙询问胜保和独立团战事如何。 刘铭传在这方面也没有隐瞒毕乃尔的必要,把胜保占领凤阳府之后的军事行动避重就轻讲述一遍,什么胜保派多隆阿兵分三路,什么势如破竹占领了诸多城池并包围寿州城一事一笔带过,单挑对自己有用的情报大肆渲染,说道:“老毕,胜保见北线战事顺利,他马上抽身跑到庐州府,不知从哪里招降一批太平军和捻军叛徒准备进攻六安的官亭,说白了就想从我们淮军手里抢功劳,还美其曰如果没有他那些卧底的叛军,庐州府如何会被我们淮军攻破?气得李大人连写了两道奏折向朝廷揭发胜保的恬不知耻,可惜现在胜保正在兴头上,朝廷到现在也没回信,看来你想暂时摆脱胜保的追捕还是一件难事,你就安心在我这里躲几天,等朝廷知道真相后必还你一个清白。” 毕乃尔本来想打听一下黄淑娟的下落,没想到听到的都是坏消息,仿佛用不多久六安的独立团就会灰飞烟灭似的,不由得心灰意冷,为黄淑娟的安危担忧,哪还有心情听刘铭传摆龙门阵?耷拉着大脑袋无精打采。 “呵呵,老毕,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刘铭传抛出诱饵笑道:“上次凤阳府有一位姓赵的游击投靠了胜保,这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毕乃尔闻听有好消息,急忙抬起头答道。 “你虽然在胜保手下呆过几天,但是却没有我了解他,此人的拿手好戏就是威逼利诱,招安劝降,大大小小的反叛之賊投靠胜保的无计其数,可惜大多数过不多久就摇身一变又背叛了朝廷,胜保不但不吸取教训,反倒吃惯了嘴,走到哪首先就是招降。胜保听说守卫六安城的人马是赵游击以前的同僚,就怂恿他去六安招降,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那姓赵的一到六安突然反目成仇,又反回黄孛阵线,气得胜保大发雷霆派出两万太平降兵攻打六安,据说逃回庐州府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人马,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毕乃尔爱屋及乌,闻听黄孛的独立团打了胜仗立刻转悲为喜,高兴道:“我说嘛,那黄孛的独立团不好惹,胜保这个老色鬼偏偏不信邪,这回好了,乖乖地滚回北京老家去还我一个自由。” “老毕,你的自由胜保可给不了你,要想堂堂正正去六安见黄淑娟还得靠你自己,多打几次胜仗立下功劳才是唯一出路。”
一提起打仗毕乃尔又变得无精打采,大剌剌说道:“打捻军行,我跟他们不沾亲带故的,可是太平军怎的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闭着眼睛瞎打一气吧?” “老毕,别说我瞧不起你,那太平军和捻军都打到六安家门口了,你还瞻前顾后想什么恩情?要是报恩你只能报答黄孛,如果不是黄孛当初放了陈得一命,他还会护送你到舒城?” 一说到这,刘铭传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突然想起黄家大院被太平军血洗的惨案,不管当时太平军是听信谗言也好还是蓄谋已久也罢,反正把这件事抖落出来何愁毕乃尔不死心塌地为铭字营效力?刘铭传这一突兀动作吓了毕乃尔一大跳,跳起来笑骂道:“靠!你要诈尸啊!” “哈哈哈……”刘铭传笑了半截感觉不妥,急忙收敛笑声让毕乃尔坐好一本正经说道:“对不起老毕,我这几日满脑子想的都是为你如何洗脱罪名,把一件比天大的事情给忘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要上火?” 刘铭传一会儿拍大腿一惊一乍的,一会儿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吓的毕乃尔正襟危坐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刘铭传。 “你知道你泰水是怎么死的吗?” “我泰水?” “就是黄大小姐和黄孛的娘,你未来的岳母老丈母娘。” “啊?老太太死了?哇……”毕乃尔说哭就哭,裂开大嘴就嚎啕起来,忽而捶胸忽而顿足,最后叽拉哇啦说起洋话,过了良久刘铭传才劝好毕乃尔,抹了一把眼泪哭道:“麻子大人,你是没见过黄淑娟他娘,那老太太太好了,一见面就把我当亲儿子看待,最愿听我说话了,”说着,毕乃尔眼睛一瞪愤怒道:“你快说说我老丈母娘是怎么死的?” “我说的不一定全对,但绝对相差无几!老太太是被太平军杀死的,连同她一起冤死的还有黄家大院一百多口人,凶手就包括送你到舒城的陈得。此人据说没有亲自参与这件事,但是跟他也脱不了干系,等以后你见到黄家人之后一问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信不信由你。” 毕乃尔从刘铭传眼里看出绝不是说假话欺骗自己,再说自己早晚有和黄家见面的时候,刘铭传也犯不上拿这种事说笑,立刻站起身说道:“刘大人,你和黄孛是好朋友,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那咱们还呆在这里干嘛?走,打他娘的发匪去!” 刘铭传费尽心机笼络毕乃尔,没想到一件事就让毕乃尔死心塌地成了铭字营铁杆成员,跟随刘铭传绕着巢湖打了好几圈,一口气收复了十几座城镇,其中就包括巢县、无为州和庐江三座比较大的城池,为铭字营立下汗马功劳。 一个月后,也就是同治元年腊月,回营休整的刘铭传终于得到两条好消息,急忙让刘朝带把毕乃尔叫到中军大帐议事。 此时毕乃尔和刘铭传厮混的仿佛亲哥俩,刘铭传还给毕乃尔起个中国名字:毕华清。华,取意黄孛的华夏帝国;清,指大清朝,寓意毕乃尔和黄淑娟成亲后,华夏帝国跟大清世代友好。毕乃尔则称呼刘铭传为六哥,说像别人称呼刘铭传六爷自己有点吃亏,叫麻子还有些不恭,两人经过讨价还价就以六哥代替。 等毕乃尔坐好,刘铭传举起一张纸张和一份圣旨扬眉吐气说道:“我这里有两条关于你的好消息,一个是朝廷给你的赏赐,一个是关于黄孛独立团打败胜保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哈哈哈,那就先说说黄孛独立团的事情,这可关系着我心爱女神能否脱离危险的大事。” 刘铭传拿起情报自己都感觉到不可思议,按道理朝廷打了败仗自己应该难过才对,不知为何竟然和毕乃尔串通一气替朝廷的敌人幸灾乐祸起来,这要是传到李鸿章耳里,扒皮抽筋都是轻的,不由得摇摇头苦笑道:“多隆阿率领三路大军与黄孛的独立团在寿州展开一场大会战,双方参战的人马总是达到三十多万,最后多隆阿以身殉职,九万人马只逃回了三万。朝廷责令李鸿章大人派兵前往庐州府缉拿胜保,李大人已经把这个差事交给咱们铭字营,明日天一亮我就派一支人马前去汇合子务宣读圣旨,然后把胜保押往京师。” “那独立团伤亡如何?” “具体数目不祥,不过听说独立团也战死了不少人,那寿州八公山公墓被扩建了好几倍,想知道详情只能等两家和好之后,咱俩借着提亲的机会亲自问一下。” 毕乃尔也就是随口问问,知道黄淑娟已经没有危险心情大好,笑道:“六哥,快说说朝廷给了我什么赏赐?” 刘铭传站起身,双手举起圣旨突然唱道:“毕乃尔跪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