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晚清丧钟在线阅读 -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鼠娶亲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鼠娶亲

    一宿无话,第二天日上三竿,温暖的阳光照得史家大院暖洋洋的,偌大的院子只有一位杂役在清扫昨夜燃放爆竹留下的残迹,若不是被一泼尿憋醒,黄孛还真不想爬出热呼呼的被窝。

    解完手,黄孛正想询问扫地的杂役自己手下都跑哪里去了,就见许洪倒夹开山斧,端着一盆热乎乎的饭菜从后院来到黄孛跟前,苦笑道:“团主,鲁师爷和铁拐李他们一大早就到八仙洞张罗去了,现在史家大院只剩下咱们这些身无分文的穷哥们了,我让吃完饭的弟兄们分批到烟台山码头打探消息,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有回信传回,赶紧进屋尝尝我的手艺。”

    不提吃饭还好,一说开饭黄孛立刻饥肠辘辘,紧跟着许洪走进正堂,生怕食量大的许洪连口汤汁也不给自己留下。

    许洪给黄孛匀出一碗,又从怀里掏出一沓煎饼分给黄孛两张,剩下的全都揽在自己跟前开始狼吞虎咽,边吃边嘟囔道:“你说你这个大当家的,出门也不记得带些银两,害得我们大过年的跟你拣残羹剩饭度日,知道的夸咱们作风朴实,不知道还以为咱们独立团穷的连饭都吃不上。”

    别看许洪嘟嘟囔囔,可是一点都不耽搁进食的速度,眨眼间就消灭了多半盆,吓得脸不洗、嘴不漱的黄孛立刻加入争食的行列,两人风卷残云片刻间就结束了战斗。

    “呵呵,”许洪看着嘴丫子还带着菜叶的黄孛呵呵直笑,自嘲道:“团主,我做的百家饭还挺香吧?看你吃的满脸都是,亏得凤儿妹子和大小姐没一起跟来,要不看见你这种狼狈相非得掉眼泪不可。”

    黄孛抹去嘴丫子上的痕迹笑道:“许大哥,你让剩下的弟兄们在这里等候消息,一会儿你跟我到周元丹的军营化缘去,尝过一次你的厨艺就不想吃第二回,比大熊熬得糊涂粥还难喝,我怎么吃都有一股猪食味,你往里面加什么了?”

    “刷锅水。”

    一句话说得黄孛干呕不止,许洪赶紧端一瓢冷水递给黄孛,趁着黄孛漱口的工夫不依不饶道:“黄公子出身大家,不知穷人的苦处,粮食不够吃的时候,哪家不用刷锅水熬野菜度命?第一次吃确实有一股泔水味,等吃惯了就能体会到里面的甘甜,多多少少还略带粮食的香味。”

    “靠,刷锅水也分三六九等,就你这把粘着血腥味的开山斧,再好的食料经它一搅合也得变了味不可,”说着,黄孛扬起水瓢向许洪泼去,被许洪嘻嘻哈哈轻易躲过,气得黄孛奔向水缸,笑骂道:“你看开山斧上面还粘着残渣,今日不让你洗个冷水澡,难解我心头之气!”

    正当两人打闹工夫,一位亲兵走进屋内禀告道:“团主,那位跟随嘀咕兄去莱州的‘肚子疼’回来了,他要求见团主。”

    黄孛准备带许洪到周元丹大营借钱,就想到烟台山兵营看望那些剩下的海盗们,闻听杜云腾不宣而至,兴奋地把水瓢仍给许洪冲出内室,穿堂越院不一刻来到正门。

    此刻的杜云腾已经换上一套簇新衣服,黑裤蓝袄,头戴毡帽,脑后还拖着一根假辫子,正把肩上的包裹从左肩挪到右肩,见到黄孛喜上眉梢急忙打千禀道:“元首大人过年吉祥,卑职这厢有礼啦!”

    “哈哈哈,”黄孛高兴地扶起杜云腾笑骂道:“吉祥个屁,刚刚被人灌了一肚子泔水,你怎么回来这么快?你家人还好吧?郑嘀咕为何派你一人回登州府?”

    杜云腾东张西望,见眼前只有黄孛一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神秘道:“元首大人,咱俩进屋说话。”

    杜云腾的表现简直判若两人,黄孛迟疑片刻,立刻转身率先返回正屋,到了大厅门口让许洪守住左右,这才领着杜云腾走进内室。

    “元首大人,这一趟回老家收获颇丰,不仅圆了俺全家团圆的美妙,还给家人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客气话俺就不说了,俺这趟回来只有一个使命,把剩下的弟兄们一个不落全都带回胶州湾,豁出性命也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以报答华夏帝国对俺们的厚爱。”

    黄孛盯着杜云腾足有大半响才开口笑道:“杜兄,这才分别十日,你的一言一行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那两位得力手下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打死我都不相信他俩能将你调化成这样,难道你遇到什么高人不成?”

    “呵呵,元首大人说笑了,人心都是rou长的,俺娘说你们独立团是好人就是好人,俺这颗不争气的头颅从今往后就是华夏帝国的,”杜云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黄孛,说道:“这是崔大人写给你的一封密信,看完有什么指令可以口头转告俺,俺保证一字不漏捎回去。”

    黄孛只知道崔永辉口才不错,没想到还能亲自动笔书写书信,又惊又喜,急忙打开书信仔细阅读。

    不看不知道,一看没把黄孛笑喷了,一封信简简单单就几十个字,除了一二三和落款名字没出差错外,其余的全是错别字,实在不会写的就用图画代替,看得黄孛啼笑皆非,但是大概意思黄孛还是看懂了。

    元首大人敬启:

    徐延送来三艘战舰已经返离开胶州湾,七娃派五百独立团老兵保护秘密基地,并建起一座仓廪,肚子疼已经是自己人,让黄孛放心大胆使用,等接回假海盗立刻拔锚起航,一有消息立刻派人通报。

    仓廪和锚不会写以图代替,徐延写成许言,海盗写成海刀,秘密基地写成便秘一地,看得黄孛开怀大笑,笑道:“杜兄,那就辛苦你了,你回去转告二位大人,在你们身前身后一直有一支舰队暗中支援你们,只有你们欺负别人的份,没有人可以伤你们一分一毫,而且每次满载而归一次,所有人都官升一级,其家族赏赐良田一百亩;完成三趟,全都补上实缺,留在家乡享受荣华富贵。”

    “谢元首大人!”

    杜云腾先是打千,感觉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又解下包裹伏下见礼,黄孛伸手扶起杜云腾好奇道:“你包袱里装着什么好东西?不会是金银财宝吧?”

    现在黄孛想钱想疯了,三句话不离本行。

    “元首大人,金银财宝没有,只有俺和弟兄们准备返回胶州府的一点盘缠。”

    杜云腾解开包裹,露出里面一捆假辫子,乱糟糟缠在一起也不知有多少根,其中还夹带着一些散碎银子和一张银票。

    黄孛闻听有些失望,拎起一根辫子没话找话道:“杜兄,这些辫子都是给你那些兄弟准备的吧?”

    “嗯,郑大人说了,愿意戴辫子的每人外加五十两的赏赐,不愿意也不勉强,有七八个留着日本浪人发型的兄弟足以瞒天过海。”

    黄孛放下辫子,踌躇半响还是把银票拿在手中,见是一张日升昌二百两的银票,对着光线看了看笑道:“这小小的纸张就能换钱,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呵呵,元首大人说笑了,这银票的笔迹、印章和水印都是防伪的标记,特别是下面这行小字,更是无人能够猜透,”杜云腾指着银票最下端一行小字说道:“这行字是密押,当初在莱州府日升昌票号兑换时一撕为二,一半在我这,另一半在票号,两张合在一起对上密码才能兑现银两。”

    黄孛仔细瞧看,果然一行字少了一部分,冥冥之中似乎抓住点什么,但又没有抓到,最后把银票放进包裹里问道:“这日升昌在山东有多少家票号?怎么在登州府我从来没见着呢?”

    “元首大人有所不知,以前福山也有一家,因为战事暂时关门歇业,据俺所知,除了济南府有一家总票号外,各州的府城都有一家分号,俺这张银票就是在莱州府兑换的。”

    “哦,原来如此,”黄孛主动替杜云腾系上包裹,帮其背在肩上说道:“那就辛苦杜兄了,你赶紧忙去吧,或许咱们以后在茫茫大海上还能相遇。”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等俺回去一定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二位大人,那卑职就告辞了!”

    黄孛一直把杜云腾送到大门口,临分手之际还朝杜云腾敬个军礼,感动的杜云腾走出老远还频频向黄孛招手……

    “团主,我刚才听你们谈论银票了,为何不要来一张?”许洪走到黄孛身旁软语道:“眼见就要到大中午,再不想办法只能接着喝刷锅水。”

    黄孛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华夏银行如何发行纸钞的想法,对许洪的调侃也不以为意,叹气道:“嗨,杜云腾携带的那点钱都是他们返回莱州的过河钱,我没补贴一些已经过意不去了,岂能还打他们的主意?”说着,黄孛迈下台阶笑道:“过了大沽河不远就是周元丹的军营,咱们去那里化缘去,若是化多了,午饭就找一家酒肆请弟兄们解解馋。”

    从史家大院到周元丹军营要穿过福山最热闹的集市,由于赶上年节,街上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两旁临时搭起的席棚一个挨一个一眼望不到头,有卖日用土特产的,还有卖鸡鸭鹅狗的,人的喧闹声和禽畜鸣叫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由于人多过于拥挤,许洪在前面为黄孛开道,每当走到小吃摊前许洪都要顿足欣赏一番,为此不知被黄孛踢了多少脚,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人才看见简易木桥的影子,黄孛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被一个卖年画的地摊吸引住。

    此地摊设在两颗柳树之间,一根细绳挂满了各式年画,什么“八仙庆寿”,“招财进宝”,“多子多福”等吉庆年画和各式门神画像无所不有,而且画的栩栩如生,特别是一副画满老鼠的年画更令黄孛拍手叫绝,停下脚步仔细瞧看。

    画面大约一米见方,一只老鼠新郎头戴五品顶戴,手摇折扇,贪婪地注视着两只老鼠抬着的金元宝,胯下不是什么高头大马,而是一只癞蛤蟆。前面是一大群敲锣打鼓,掮旗打伞的迎亲鼠群,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一对鸣锣开道的鼠兄鼠弟被一只大黄猫逮个正着,一只落入猫爪之中奄奄一息,另一只则被大黄猫叼在口中吱吱乱叫。再看坐在花轿里的老鼠新娘,一只秀气的鼠爪掀开头盖,也许自知难逃厄运,一对老鼠眼露出惊恐的表情,泪流满面,几滴挂在胡须上的泪珠仿佛就要摇摇坠下,看得黄孛血脉喷张,忍不住拍手叫好。

    “客官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看出‘老鼠娶亲’这幅画非同寻常,怎么样?买一副挂在家里图今年有个好收成?”

    “老鼠娶亲”?还真是画如其名,黄孛暗自赞叹,不由得打量卖画的主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卖年画的是位中年人,长相像极了画中的老鼠,相貌丑陋,贼眉鼠目,一对八字须都能数出根数,黄孛都怀疑此人是不是老鼠成精变过来的,笑道:“这幅画是你画的,卖多少钱?”

    中年人撇撇嘴,走到“老鼠娶亲”前指着右下角的落款不屑道:“公子是外乡人?这里有我的印章,苏归富,方圆八百里哪个不知我的大名?这张画可不是板刷年画,而是我一笔一笔用了大半年工夫才润色而出,童叟无欺一口价,纹银六十两!”

    “靠,你抢钱呀?”黄孛闻听吓了一跳,脱口喊道。

    “嘿嘿,买不买在你,我又没逼着非让你买,何谈抢钱二字?”苏归富用鸡毛掸子掸了掸画上的浮尘,不再搭理黄孛转身继续叫卖起来。

    黄孛也不以为意,一边继续欣赏着年画一边跟日升昌银票相比较,从画工到上色,哪一项做工都比日升昌银票强上百倍,自己若想制造纸钞,眼前这位贼眉鼠眼之人简直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别说六十两了,就是六千两黄孛都要连人带画一起买下。

    想到这,黄孛让许洪赶紧去周元丹军营取银子,千叮咛万嘱咐多多益善,然后有一搭没一搭与苏归富闲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