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玄机(1)
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庄子》 广济寺离玄妙观不到五百步。穿过两旁写着南无阿弥陀佛的大门，迎接石斛的是四大天王。这四个人，个个手持各色兵器，怒目看着石斛。初来广济寺，出于礼貌，石斛向四大天王拱了拱手，也就跟在徐榛主仆两人的身后，进入广济寺。经过一个两旁长有四棵巨大翠柏的天井，拾级而上，再沿着大雄宝殿外侧的走廊，来到大雄宝殿后面的观音堂。观音堂四周站着好几名朱雀门家丁。已经有观音菩萨保佑，为何还带那么多护驾的家丁？实在是多此一举。石斛跟着徐榛主仆两人到达观音堂时，钟夫人今天的法事刚刚结束。见母亲由两名和尚和两名侍儿陪着从观音堂踏级而下，徐榛连忙介绍石斛。 “妈，这位是白记寿木店少东家石斛。”白记寿木店少东家？钟夫人身边的两名和尚以诧异的眼光审视石斛。钟夫人连忙仔细打量了一番。真个是英俊的后生！钟夫人不禁有些喜欢了起来。“钟夫人好！”石斛向钟夫人拱手作揖。“小子在采石矶游玩时巧遇上了令爱。”石斛以晚辈对长辈应有的恭敬说。上回，钟夫人和徐渊用餐时，徐渊提到了石斛。“方才在大门口跟家丁起冲突的那个后生长得还真是英俊。”钟夫人说，“你说英俊，那肯定真的是英俊。几十年来，我还没听过你夸人家英俊。怎么会无缘无故跟家丁起冲突？”徐渊说，“一点小小的误会，已经化解了。”钟夫人也就没有继续去深究。徐渊的话可引起了徐榛的兴趣。回去后，徐榛旋即着自己的贴身侍卫东方明去了解实情。东方明回来告诉徐榛说，“仆不敢去寿木店，免得少东家瞧出端倪。仆呆在少东家平常路过的地方瞧，果真如大家说的那样，是难得一见的英俊后生。下次若是遇上，仆指给县主。”过了几天，徐榛去给钟夫人请安时无意中又聊起了白记寿木店少东家石斛。于苓说，夫人，若不是卖寿木的，石公子看起来还真的是檀郎。钟夫人当时就想，这有什么？大家年轻时候还做过海盗呢！翻天覆地的时代，谁晓得自己将来会怎样？昔日的王公侯爷个个完蛋，往日的土匪强盗人人翻身。卖棺材的商贾就算很差，至少也好过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强盗。钟夫人说，卖寿木又怎么啦，楚王马殷还是一个杀人越货、专吃人rou的强盗呢！武忠王虽然好一些，但也做过盗贼。今天卖寿木，明天不卖就是。这世道谁说得清楚？钟夫人想，这世上男人很多，但是如意郎君却很少，尤其是符合徐家标准的如意郎君更是少之又少。如今，徐家不缺钱，自然也不缺权，缺少的就是一位好女婿。不同的人家挑女婿自然不一样。一般人家挑女婿自然要选家境殷实或有家庭背景的后生做女婿，我们家却不同。选的是人，而不是家。只要后生能百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即便家境不怎么样，只要大家吐出一口，就够他俩吃上一辈子。若是女婿喜欢做官，让他做个刺史什么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这几年，金陵官宦的后生来求亲的倒不少，那些后生，不用说大家和我不满意，就是榛儿自己也是一看就皱眉。正因如此，榛儿的婚姻才拖到现在。钟夫人说，“石郎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采石矶游玩？”石斛说，“货船经过这里，店里的伙计说采石矶是李太白水中捞月的地方，小子就好奇上来看一看。”钟夫人说，“是不是李太白水中捞月的地方，老身不晓得，但采石矶确实值得看一看。”石斛说，“小子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上来的时候就有些晚，只粗粗看了看三元阁和玄妙观，太阳却要落山了。” 无论对广济寺，还是对广济寺掌门来说，法事自然是越长越好，最好是钟夫人能够做一整年或者十年的法事。法事原本要做七天，但因钟夫人呆在广济寺不安全，也不方便，压缩成了三天。如今还只做了一天，钟夫人若是不赶回金陵，至少还得在广济寺呆两夜。采石矶距离金陵虽然很近，也需一个多时辰的马程。步行走路，脚力健，也得四五个时辰。钟夫人有的是马和马车，但还是决定今晚要和女儿一起住在广济寺。钟夫人说，“若是店里生意不是特别忙，明天可以继续看。天时也有些晚了，石郎现在就回金陵，看来是有些迟了。榛儿和老身今晚准备住在广济寺。不如让老身叫慧空师父给石郎安排个住处，歇息一晚，明天玩一玩采石矶后再回金陵。如何？”“谢夫人。”石斛拱手说，“小子没有关系。采石矶既有寺院又有道观，随便在哪一个柴房蹭一下就行。方才玄妙观的门头说，他那里尚有柴房可以歇息。”钟夫人说，“广济寺有的是提供给香客居住的寮房。老身看，石郎今晚就在广济寺将就一下算了，免得再麻烦到玄妙观去找。”慧空见钟夫人要留石斛在广济寺过夜，连忙附和钟夫人说，“公子就听夫人安排。反正，寮房不住也是空着。”面对像钟夫人这样一位有钱有势的施主，慧空和尚晓得轻重取舍。石斛旋即也就顺水推舟，俯身拱手说，“那就麻烦钟夫人了。”人英俊，也懂礼。钟夫人不禁真有些喜欢了起来。钟夫人含笑说，“无须客气，老身也是送个顺水人情罢了。石郎先和榛儿在寺里走走，等会就吃饭。”和尚过午不吃，将晚饭叫做药石，意思是治疗饥渴病。一听和尚将晚饭叫药石，石斛不禁窃笑。想不到，这些个和尚比我还虚伪。钟夫人身份特殊，且带了徐榛，这顿斋饭很丰盛。吃完斋饭，钟夫人就回寮房歇息去了。钟夫人说，“妈有些累了，先歇息。榛儿还不想睡，石郎陪着寺内走走。”随着年龄的增加，尤其是随着郎君徐渊的生意越来越大，钟夫人念经也越来越吃劲。这些年，金陵附近的寺院，钟夫人都做过法事，捐了不少香火钱。钟夫人念经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菩萨保佑徐家平安，自然也少不了希望菩萨保佑女儿徐榛找到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