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6)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了巳时。三人离开玄妙观，回到了广济寺。“夫人，小子就先回金陵。”石斛跟着徐榛前去向钟夫人道别。我岁数已经那么大了，倒不需要过分担心安全问题。一身老骨谁稀罕！榛儿却不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现在正忙于做法事，榛儿带着于苓到处瞎闲逛，还是回朱雀门安全。石郎要回金陵，正好顺便陪女儿一起先回去。“法事还没有圆满，妈今晚就住在广济寺不回去了。”钟夫人说，“你在这里又没事情，还是跟石郎先回金陵吧。”钟夫人直感，石斛是一个托付得起的人，况且石斛有一身好武艺。由石斛陪着，加上东方明，钟夫人也放心。见徐榛有些犹豫，钟夫人宽慰说，“这里既有广济寺和尚，又有那么多家丁，妈不会有事。”

    未时，马车载着徐榛、于苓和石斛，离开采石矶，前往金陵。大约一个多时辰，马车到达金陵南门。把守城门的兵士一看是朱雀门的马车，不予检查，立马放行。马车缓缓驶过了城门。突然，石斛对徐榛说，“小子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个忙。”徐榛说，“何事需要效劳？”石斛说，“能否先带小子去一趟都督府牙城。”石斛的话刚一出口，徐榛顿时感到既惊愕又沮丧。想不到，真想不到，你还是一样想借我这把梯子爬上去！想到自己变成他人的梯子，徐榛心中顿时有了一种拒绝石斛的念头。徐榛抬眼瞟了一下石斛，似乎想窥见石斛心中到底有什么不良企图。这些年，来朱雀门提亲的那些个人，无一不是来看朱雀门而不是来徐榛。他们毫不关心朱雀门县主是个什么样的娘子，管她是嫫母还是西施，只要能跟朱雀门结上亲，目的就已经达成。还是徐渊直接指出他们的意图。徐渊说，“敢来朱雀门向我提亲的人，一种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无论官多大，完蛋是刹那间的事情。跟我结亲，等于是跟都督结亲。一种是借我往上爬。这种人就太多了。说起来，也算是人之常情。”

    石斛说，“请放心，小子绝对不是什么官迷，不会借助你捞它个一官半职。”

    真像穿草舄从我的肚子里面走过，竟然马上晓得我的想法。

    徐榛说，“你要到都督府牙城见我叔父？”

    石斛说，“正是。若是没有你绍介，见起来会有些麻烦。当然，没你绍介，小子也会想办法见到你叔父。小子想见你叔父，只是想跟他说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小子可以肯定，你叔父对这件事情非常感兴趣。倘若是无聊的事情，小子也不会劳动你的大驾！”

    徐榛想了一想说，“那好吧。”

    徐榛说，“东方大哥，先去一下都督府牙城。”家丁驾着马车不往朱雀大街，而是转向前往丹阳大街北首的牙城。不久，石斛坐在车厢内，就听到驾车的家丁说，“县主，到了。”于苓、徐榛、石斛先后下了马车。牙兵见是朱雀门徐榛，连忙放行，但还是拦住了跟在徐榛身后的石斛。自从刺客夜闯都督府牙城后，徐温加强了对官署的警戒，防止出现意外。一个普通庶民想进入牙城见个人，几乎已经是不可能。徐榛说，“我的贴身侍卫。”守卫一听这位陌生后生是朱雀门大县主的贴身侍卫，立马予以放行。徐榛、于苓在前，石斛跟在后面，进入都督府。反正，官府衙门，石斛不熟悉，只管跟着徐榛屁股后面，带到哪里是哪里。没有多久，石斛跟着徐榛就来到了一座大房子前。站在房子前面左右两旁的牙兵，一见是徐榛，马上进去通报。片刻后，牙兵就前来请徐榛进去。徐榛一行三人踏上台阶，站到了大堂的步檐上。徐温坐在堂内后墙前的木榻上，身边站着牙内都指挥使黎子风。此外，堂内还有金陵守军都虞候朱同泽。于苓留在步檐上，石斛跟在徐榛身后，进入堂内。见徐榛带一名陌生的后生前来，徐温非常惊讶。徐温说，“这位后生是？”徐榛说，“公子姓石，名斛，我爸和知诰哥哥都认识。”石斛旋即拱手向徐温以及堂内的黎子风和朱同泽行礼。

    徐温说，“请坐。”

    徐榛说，“就不坐了，我们马上就回去。”

    徐温说，“就来看一下叔父？”

    徐榛说，“叔父的都督府，若是没有侄女带路，怎么进得来？石公子有件秘密的事情要告诉叔父。”

    徐温说，“这里没有外人，公子有什么事情只管说。老夫若是能帮上忙，看在榛儿的分上，肯定帮。”

    石斛说，“请都督恕罪！人多嘴杂。这件秘密的事情，小子只能告诉给都督一个人。”

    听石斛要单独跟他说，徐温顿时就迟疑了起来。

    徐温说，“公子有什么事情那么秘密，需要跟老夫单独说？”

    “确实非常秘密！”石斛说，“请都督放心，小子的父母都在金陵，又是大县主引见，不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都督不相信小子，也应该相信自己的侄女。说直白点，这件事情，对小子个人来说，甚至连小事也算不上；但对都督和吴国来说，却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什么事情如此重要？石斛继续说，“这件秘密，也是小子无意中得到。”

    徐温想了一想说，“公子，请！”

    徐温起身引石斛进入东首屋内。石斛跟在徐温身后，“呜”的一声关上了门。主事保护徐温安全的牙内都指挥使黎子风顿时紧张了起来。徐榛觉得时间过了老长老长，徐温和石斛两人还是没有从屋里面走出来。徐榛甚至怀疑起石斛是否已经在屋子里面实行了不轨的行为后隐遁。徐榛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很想将耳朵贴在门上去偷听徐温和石斛说话。紧张的气氛中过了将近一刻钟，房间的门才打开，先后走出了徐温和石斛。见两人从屋内走出，堂内的几人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

    徐榛说，“叔父好像一直在招揽什么人才。”

    徐温说，“是不是榛儿想推荐一位？”

    徐榛开玩笑似的说，“依照叔父的选材标准，公子算不算人才？”

    徐温笑了起来。

    徐温说，“以叔父平常的选才标准来看，公子不仅是人才，而且是俊杰！榛儿是不是想让叔父弄个官给公子做一做？”

    徐榛含笑说，“叔父觉得怎么样？”

    徐温说，“榛儿想让公子做个什么官，只要不说得太过于离谱，叔父都答应。”

    “都督千万别将县主的话当真。”石斛说，“人贵有自知之明。小子乡下粗鄙之人，根本就做不了官府衙门的事。”

    “公子无须客气。”徐温说，“榛儿可能是开玩笑，老夫却未必也是开玩笑。公子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大出老夫的意料。说起来，吴国还真是需要像公子这样的后生。”

    “都督谬赞！”石斛拜手说，“小子纯粹就是一块卖寿木的料。”

    “公子卖寿木？”徐温很诧异。

    “都督容禀。”石斛俯身拜手说，“卖寿木名声虽不那么好听，但收益却不错。小子家境不是很好。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才决定卖寿木。都督晓得，这也是不得已情况下的一种便宜选择。名声跟肚子比起来，毕竟肚子重要。”

    徐温说，“公子能跟榛儿认识还真有些奇怪。”

    “都督容禀”，石斛拜手说，“小子因言语不慎和朱雀门的家丁打了一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天跟徐县主一起来，纯是巧遇。都督，小子也就先告辞了。”

    “那好。”徐温说，“公子什么时候想换一换口味，告诉榛儿一声就是。同泽，代老夫送一送公子。”在你手下做官，还不是给你捏死。我来你这，不过是想借你的刀杀人而已。石斛这小子幸亏手中没有权。否则，必定是徐温第二。“多谢都督！”石斛作了揖。朱同泽陪同石斛前往牙城城门。石斛等刚走，徐温就对元从傅道彰说，“马上叫吴用筹过来见我。”就在路上，石斛就和朱同泽边走边聊了起来。就在牙城门口，跟朱同泽告辞，三人坐上马车，离开了牙城。当天，吴用筹带着众胥徒秘密前往采石矶。

    三天后，玄机真人首级悬挂在金陵西门的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