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瓜岛整风
8月30日和9月7日的两次大空战让拉包尔的日军航空兵伤了元气，估计此后相当一段时间内，瓜岛的天空都会很平静。罗恩损失的飞机也不少，好在飞行员还都保护的不错。但接连的大战也使得飞行员们都普遍很疲惫。加上瓜岛的条件很差，尤其是卫生条件差。虽然军医瓦格纳大夫很努力，但还是有好几个飞行员染上了病。瓦格纳医生认为飞行员生病情况的增加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太过疲惫，他建议在可能的情况下让飞行员放松放松，减少他们出战斗任务的次数。 罗恩采纳了医生的建议。反正最近不会有太多的空战了——日本人也不是铁打的。如果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考虑要把战斗机飞行员送回珍珠港去休养一下。因为瓜岛的确不是个好地方。这里又湿又热，什么东西在这里放不了两天就开始霉变。就以医院为例，在一个半个月前送来了一些新的木头办公桌的桌脚上，居然长出了蘑菇。白天还好，风都是从海上吹来的，虽然算不上凉爽，但至少除了一点淡淡的咸味就不会有什么怪味道了。可是到了晚上，从岛上的丛林里吹过来的风就完全不同了，那种风里总带着一股枯枝败叶在雨水和高温中腐败而形成的令人作呕的恶臭。这样的空气里该有多少致病菌呀。 但是为了安全考虑，罗恩也只能仅仅把几个病号送走，至于其他飞行员，还是得呆在这里。以防万一日本人发神经。要知道，二战时期的日本就是一个举国发神经的国家。很多常理的推断是不能用到日本人身上的。这一点，陆战一师的师长范德格里夫特曾经和罗恩谈到过。当初一木支队对瓜岛机场的第一次攻击被打退之后，日本人在撤退的时候，把很多伤员都丢在战场上了。陆战队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派出医护人员试图救助他们。但这些军国主义神经病晚期患者竟在骗得医护人员靠近后拉响手檑弹与他们同归于尽。范德格里夫特只得下令：以后再看见日本伤兵，一律遵循人道主义原则，用斯普林菲尔德给他们一个痛快。 虽然回不了夏威夷，但至少空勤任务大大的减少了。飞行员们的状态也在渐渐好转中。乘着这段闲暇，罗恩决定也要把这段时间作战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好好总结一下。 在这一段时间的战斗中，美军占了明显的上风。但随着日本人带来的压力的减轻，很多原来被日本人的压力掩盖住了的问题却逐渐暴露出来了。首先，瓜岛的仙人掌航空队是一只来自五湖四海的队伍。有海军的，有陆军的，有海军陆战队的，有轰炸机部队，有战斗机部队。这就为拉帮结派提供了优良的先天条件。不要以为搞小团体，搞“若非同道，既是仇雠”这一套的只有中国人。老外一样搞这一套。而且搞起来一点不对中国人差。随着日军带来的压力的减少，首先海航和陆航的矛盾就出现了。说实话，队伍里有小团体，这并不是太大不了的事情。各个小团体之间有矛盾也不一定是坏事。处理得好，他们之间的竞争会相互促进。但问题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全是在良性竞争了，已经从比飞行技术发展到了比打架技术了。昨天，陆航和海航的两个傻帽为了一点小事打了起来，闻讯赶来的战友们也本着不问是非，只看军装的态度加入了进去。好在罗恩及时赶到才避免了事态进一步扩大。愤怒的罗恩一口气把参与斗殴的七八个傻帽全关了禁闭。想起这事情，罗恩就感到不发起一场整风运动是不行了。这样下去，下次再去打仗，他们还不得搞得和日本海军和陆军一样：没有配合，只有拆台了。历史上日本海陆军在瓜岛的表现就是这样的典范：日本海军先丢了瓜岛，被陆军嘲笑。为了让陆军也吃吃亏，他们就去忽悠陆军的土包子说岛上没多少美国兵，最多千把人，你们陆军这么大能，就去把它抢回来呀？结果可怜的日本陆军就真的上当了，派了个叫一木的二愣子带着一千来个人就跑到瓜岛来向上万人的陆战一师的设防阵地发起板载冲锋（一边向前冲，一边高喊天皇板载（万岁）的自杀式作战方式），终于以基本全军覆灭（连军旗都烧了）的代价，取得了打死美军35人，打伤美军75人的辉煌战果。 此后海军和陆军之间更是没有配合，只有拆台了。在瓜岛争夺战中，日本陆军、海军都各行其是，丝毫谈不上协同配合。陆军在岛上的总攻，根本就不考虑与海军协调行动；而海军舰队的出击，也从不与陆军的进攻相配合。甚至一直到战争结束后，原日本陆军的一些有良心的历史发明家还发明出了海军亡国革命论（此理论认为，太平洋战争是海军针对陆军的阴谋，海军不满陆军对日本的统治，但又无力推翻它，就采取对美国开战的方式，借助美军的力量，以亡国为代价，来推翻陆军的统治）来吐槽海军。（当初不知道是谁编了个日本人超级团结的鬼话，还很骗了奶瓶好些年。回想读高中的时候，还会在作文里写“如果我们能像日本人那样团结”之类的东西，现在想想真是啼笑皆非。）殷鉴不远，罗恩可决不能允许自己的队伍中出现这样不和谐的事情。 其次，由于此前的一些列胜利，很多家伙开始翘尾巴了。从以前经常因为做梦梦见零战被吓醒，变成了现在一提到日本航空兵，就得意洋洋的宣称：“送勋章的来了。”完全忽视了在最近的战斗中，美军之所以能占据上风是因为日军基地太远，以及美军有有很多观察哨构成的完善的预警系统。而这样的条件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因为这几次胜利就骄傲起来，一定会成为后代的中学生们写诸如“谦虚和骄傲”之类的作文时用的反面例子的。 最后，个人英雄主义越来越严重！上次空战中居然出现了置战友的安危于不顾，却忙着去刷数据的现象。这种行为严重的破坏了战友之间的信任。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这个还算团结的团队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基于以上的几点原因，罗恩决定要在瓜岛发起一场旨在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整风运动，简称“瓜岛整风”。 这场所谓的整风就其轰轰烈烈的程度，触及灵魂的深度上当然不能和本朝太祖的那次著名的延安整风相提并论。也无法采取人人写思想总结，一个一个的在大会上宣读，然后再展开毫不留情的批评和自我批评，直到真正引发一场发自灵魂深处的革命的方式来进行。（要这样做，罗恩肯定会被赶下台的）于是这一工作就只能换成其他方式了。 罗恩上辈子没少被整风过，从读书时候的主题班会到个别谈心，再到上班后公司里的那些团队精神培训。现在要他把上辈子的全记起来倒也不容易。不过对他影响最大，印象最深的几招还是记得的。而这个“记得”本身，也就说明了效果。 一招是讲座，直接把道理讲清楚，好在做工程师的时候也常开讲座。乱扯两句“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呀，一根树枝和一捆树枝，“谦虚让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轻则寡谋，无礼则脱”之类的东西也还是行的。 一类是游戏，什么二人三足赛跑（当然分组的时候肯定要把海航和陆航的家伙分到一起配合），闭着眼睛从台子上倒下来让大家接着，甚至还把陆战队的也拉过来和他们打橄榄球比赛。这么一来，各个不同团体之间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下来。 最后还有一招是个别谈话。这是罗恩上辈子的时候他的班主任的杀手锏。专门用来对付那些最难缠的家伙。它的关键在于两点：一是你要有足够的威望，二是你要在谈话中让他觉得你是在为他好。 现在罗恩就在和他的僚机飞行员比利谈话。 在一场空地橄榄球对抗赛结束之后，罗恩和比利一起去冲了个澡。然后，罗恩对比利说：“比利，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我有事情要和你说说。” 比利看看罗恩，似乎意识到罗恩要和他谈的未必是好事情，他收起了满脸的笑意，低下头说：“好的，长官。” 这时候已是黄昏，火红的夕阳把半边天空和大海都映的通红，一群晚归的海鸟从红色的海天之间飞过，在人的视野里留下一个个黑色的剪影。海风推着海浪，翻着白色的泡沫漫上沙滩，然后又悄悄退去。罗恩和比利就在这海滩上随意的走着。 “比利，你做我的僚机也飞了一段时间了。和我相比，你还是一只菜鸟，作为老鸟，我得照看着你，教会你你各种技巧，好让你能在战争结束后活着回去见你mama。现在你告诉我，你从我这里学到了什么？” “长官，我学会了交叉剪刀、螺旋爬升，还有时刻注意观察敌人和自己的能量状态，以及如何管理自己的能量。我还学会了……”说的这个，比利高兴起来了。 罗恩笑眯眯的望着他，从他的表情中罗恩可以看到他对飞行的热爱。 “你说的不错，但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你没注意到。以前每次执行任务回来，我都会向取得了战绩的战士表示祝贺，但上次你击落了一架轰炸机，回来后我却没有祝贺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长官。”比利回答道。 “一架零战和一架F4F对抗，在飞行员水平相当的情况下，你觉得谁的胜率高？” “当然是零战了，除了俯冲，F4F就没有比零战强的地方了。” “那么两架对两架呢？”罗恩继续问。 “应该差不多了，F4F可以用交叉剪刀来对付他。” “F4F单独对上零战几乎毫无获胜把握，但配合起来却可以战胜他。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是配合！长官，我明白了。”比利笑了。 “你真的明白了？那我问你配合的基础是什么？” “精湛的技术”比利低着头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有良好的沟通，比如我们有电台，就比日本人用联络板方便。” “这些都是，但还有更重要的。” 比利又想了想，然后摇着头说：“长官，我想不明白了。” “让我们回忆一下刚才的那场橄榄球，我们最后一个得分是你传球给苏克，然后苏克达阵得分的。当时你还可以把球传给福斯，你为什么不穿给他？” “长官，福斯驾驶飞机的技术绝对一流，但是论跑步，我就不清楚了。”比利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我敢打赌，跑一百米，苏克让他先跑10米也一定能赢他。” “你能和苏克配合得那么好，是因为什么？”罗恩停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让比利说，他继续说道：“是因为你了解他，信任他。如果一个家伙，你对他毫无了解，也不相信他，你能和他配合好吗？” “长官，不能。” “一个好飞行员，不但要技术好，更要能得到队友的信任。任何人得不到团队的信任就得不到团队的支持。那样哪怕他技术再好，也很难在战争中生存，更不要说取得成功了。现在知道为什么你上次击落敌机之后我没有祝贺你吗？” 比利低下了头，“长官，我知道了。我应该优先去解救战友，而不是只顾攻击敌机。如果我去解救了战友，那么对他们而言，我就是值得信赖的。他们将来就可以和我好好配合。而我当时的做法虽然取得了战绩，但是却牺牲了队友的信任。从长远看是得不偿失的。” 罗恩笑了起来，“比利，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很好。”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比利的肩膀。 “记住，比利。在空战中，团体的力量永远大于个体。只有有了王牌的团队，才能有王牌的飞行员。你的技术基础很好，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你会成为王牌的！”罗恩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嗯，快到吃饭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长官，谢谢你给我的指点。”比利小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