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心怀叵测
顿时禹阙就现出了一副非常古怪的模样。 “打压陈族？先生，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禹阙摇着头：“陈氏一族传承久远，我夏国的历史上从建国伊始几乎每一件大事件都和陈氏一族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陈氏一族的势力已经在我夏国根深蒂固，可以说除了我们禹氏一族之外，陈氏一族就是整个夏国的第一家族。尤其是如今，父皇在位数十年大肆起用新人，任人唯贤，陈氏一族很多族人都占据着帝国的机要位置，如此一个家族，只有拉拢的道理，怎么能打压呢？” 印瞳点点头，而后忽然笑道：“可是殿下，你不是尝试过去拉拢了吗？有效果吗？” 禹阙顿时脸色有些尴尬：“如今朝堂之上实力最强的中立派就是以陈氏一族为首，我虽然尝试过，不过他们自然是与我周旋，其实没什么用处。” 印瞳点头道：“这就是了。其实整个陈氏一族的实力是非常强大的，我曾细细研究过陈族的历史，他们的传承的确久远，而且一直都跟随者禹氏一族的脚步尽心辅助。在夏国数千年的历史上，无论弱小还是强大，陈族都在一个非常耀眼的位置，虽然因为功高盖主的原因会被历代皇帝的驭下之术折腾的有起有落，甚至最严重的时候被剥爵抄家，可是陈族的根基根本没有动摇过。” 印瞳笑道：“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面对这样一个历史显赫，影响广泛，在朝堂上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慑力和影响力的家族，大夏帝国的每一代皇帝却都保持着一种冷眼旁观甚至放任纵容的态度——那寥寥可数的几次打压在现在我们回顾历史看来，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敷衍和应付。而陈氏一族这样一个家族，拥有着可以撼动整个夏国政坛的力量，拥有着可以号召人心的影响力，拥有着足以傲视史册丹青的功绩和历史，却从来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异动，对于皇族的亲善或疏离、提携或打压、封赏或惩罚，都是整体保持着不卑不亢，默默接受的姿态。” “就好像——有着协定和信任的两个人，非常默契的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保持着一种同样的态度。” 印瞳问道：“殿下，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禹阙摇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奇怪，在我涉足朝堂的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父皇就曾经暗示的告诫我，不要把恩威并施的那一套用在陈氏一族核心骨干的身上。我想禹灏必然也得到过父皇同样的暗示，想必禹氏一族和陈氏一族在过往肯定有过什么非常紧密的羁绊和约定。但是这应该是一个秘密，而且是一个秘密到只有成为皇帝才能知道的秘密。” 印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么殿下，所以我们可以确定，陈氏一族在夏国事实上是不会倒下的，他们甚至会是夏国这座大山上永远不会磨灭的刻痕，所以我并不是要让陈氏一族陷入低谷才要打压他们。” “当前最紧要的，是让殿下可以继承夏国帝位，那么打压陈族就是一种手段。” 禹阙皱着眉头：“可是如果能争取到陈族的支持，那将会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助力，打压他们又会有什么好处？” 印瞳冷冷一笑：“迷惑陈族，也是在提醒陈族，同时还在向陛下示好。” “朝政上的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一种探测不清的角力和心理上的博弈。如今我们可以确定在近期内陛下会开始着手打压大皇子和殿下您，这是一种平衡。但是陈氏一族为首的中立势力呢？殿下和大皇子本来一对一都是比不过中立派的，如今在陛下的打压下，更是不比往昔，您和大皇子是平衡了，可是你们和中立派的平衡呢？想必陛下还是要头疼一番的，因为陈氏一族不必二位皇子，陈氏一族是外臣，却又是夏国的中流砥柱，陛下身为君主，以他的身份贸然对本来很安分很重要的陈氏一族动手而没有一个明确的理由，很可能会让整个朝局都陷入一种慌乱的状态，这是陛下绝对不会愿意的事情。而如果殿下您代替陛下主动做出打压陈族的事情，陛下对您的想法会提高很多很多。” “与此同时，殿下的打压也要注意技巧。如同陛下对您的暗示，陈氏一族的领袖人物、核心骨干和精英，比如陈督元宰相、侍中陈慧杭、御史大夫陈瑾泽这类无论在陈族内部还是在朝堂上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人物，殿下千万别招惹，因为没必要，您在被被打压的同时也没有那个能力打压他们。您要打压的，是陈族的外围人物，那些手握实权但职衔不高或者职衔级别高却是闲职的人，这是政客们的默契，您的打压会让陈族警惕、慌张、产生敌意，而您打压的对象则是会让他们安下心、明白您没有敌意、甚至开始迎合您的打压，而与此同时，他们又会产生新的猜测。如陈督元这种浸yin朝局数十年的老政客、陈慧杭这种深谋远虑的谋者，他们必然会谨慎小心，处处多想一步，他们能够瞬间明白殿下您的打压是为了做样子，但是同时也会猜测您这么做的依仗。” 看着禹阙恍然大悟的样子，印瞳继续说道：“陛下想要打压他们但是却不能，殿下你帮着做了，陛下会很高兴，所以他只会沉默旁观；而圣心罔测，陈族知道打压自己必然只会是陛下想做的事情，但是他们不会直白的问陛下关于殿下的打压是否是他的授意——这是一种双方都保持沉默而无法沟通的局面，那么殿下您在其中的作为就会形成一种心理诱导，陈族的人必然会以为您之所以这么做是陛下授意的，那么陛下授意您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心里已经将您作为皇储的选择了吗？陈族必然会将殿下您的打压作为陛下对于皇储一事给他们的暗示。” 印瞳忽然笑起来：“所以殿下出手打压陈氏一族，陈氏一族会保持沉默，然后顺应着示弱，甚至还会对殿下您这位他们以为的未来的新君示好，甚至是支持！而在打压的过程中，殿下您还可以寻找机会弥补一下陛下的打压对您造成的损失。” 禹阙此时已经是一副五体投地的样子。 …… 禹阙前脚走后，林瑶后脚就从楼上下来了，站在楼梯口歪着头打量着正在自顾自喝茶的印瞳：“你真是太坏了，心怀叵测，一步一步将二皇子推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直到也看不到皇位的曙光。” 印瞳面色淡漠的摇摇头：“和禹阙相处越久，我看的更清楚，他对皇位的渴望和他对皇位的契合程度恰恰成了反比。野心太大，掌控欲太强，如果真的登上帝位，他不会成为昏君，却可能成为暴君。在我看来，无论是客观的判断还是主观的倾向，禹步都更适合当一个皇帝。” 说着，印瞳喃喃道：“顺应皇帝陛下的打压就是在削弱自己的势力，对大皇子的示好就是放松对敌人的警惕，拉拢禹步就是在用自己的资本培养一个致命的对手，而打压陈族更是一个愚蠢的行为。我问禹阙关于皇族和陈族的关系，就是想确定一下他们可能的联系以及禹阙知情多少，现在看来，恰好是一个可以让我忽悠他的程度，或许陈族现在的确如日中天，但是还没有到一个应该被打压的临界点，更何况自顾自猜测陛下的想法去行动，这是越俎代庖啊！大忌，大忌。” 印瞳可惜的说道：“只是禹阙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么多年的等待，他已经急躁了。急躁到很难真正冷静下来了，他还不够聪明。” 林瑶好奇的说道：“可是你不是说陈家会主动示弱甚至示好吗？” “陈家当然会主动示弱，也当然会示好。” 印瞳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道，而后话锋一转：“可是你别忘了，我为什么让禹阙不要去打压陈族核心骨干成员？禹阙没有这个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参与制定扶持三皇子继位的人就是华宇和陈氏一族！陈慧杭甚至作为陈族代表直接到静明观参与了这一个计划的议定，所以我这边的行动陈氏一族是早就提前洞悉的。陈族的示弱是一个明智的政坛家族该有的本能反应，但是示好却是我们早就商量好的。” 林瑶顿时摇头，心里为禹阙的未来默哀了三秒。 印瞳却是目光虚渺，若有所思的自语道： “如今看来，陈氏一族对于夏国禹氏一族的忠心，他们和皇族的关系，那不是一般的紧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