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治世无计巡荒原
建安六年冬月初五，入夜时分，荆州飘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片雪花。nongnong的寒意侵袭着都护将军府关三小姐的阁楼，关凤裹着棉被呆呆的看着床边三个炭火盆，心里恨不得全球气候马上变暖，谁要敢说节能减排，哼哼！就扔他到古代的冬天来裸奔…… 次日，经过一夜的扑簌，远山的浅卧的一抹白雪懒懒地沐着早上的霞光，习惯了早起的关凤也踏出闺阁，满院星星点点的雪痕跃入眼里，随着一丝寒风夹杂着原生态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入冬的寒潮，仿佛冻住了天下，随着东吴大部分兵马撤出荆州，一切慢慢趋于了安静。这种安静下，荆州军事态势由于关凤这只蝴蝶的到来变得诡异莫测。 荆州的东面，周泰一万精兵留在葫芦谷，声称：等来年择机全军返吴，于是就与蜀国大将陈到隔山相望。麦城则被东吴让给了魏军的曹真，撤出麦城的徐盛过江后率领重兵扼住曹真退路竟陵，夏侯尚则陈兵于枣阳盯住徐盛。 荆州北面，马超守宜城，与徐晃的襄樊对峙。 荆州南面，公安郡的于禁时时要提防东吴武陵的蒋钦。糜芳的南郡诸县也要防范在巴陵一带驻扎的甘宁大军， 荆州不愧自古就被称为“四战之地”，现在魏、蜀、吴三家交汇于此，各方人马犬牙交错，虽然现在局势趋于安静，但这种安静下如同暗埋下了无数个火药桶。天知道会先踩响哪一个？不管引燃任何一个地方，这里埋下的军事力量都会集体爆发。 关凤根本不了解当下的态势，更不可能去费心思去分析。只知道薛飞、向宠、邓艾等人经常在沙盘上争论不休，吵个没完的时候还把婷儿也掺和进去。 穿过喧闹的前厅，一身裘衣的关凤在晴儿陪同下踏出了府门。将军府的各项事务逐步进入正轨，难得没有琐事的一天，关凤这才出门走走。 门口的卫兵换成了“翱凤”女兵，这些训练不久的小姑娘还没褪去本有的羞涩和自卑，但是天性的活泼却使她们在路人指指点点的脸红中透露些灵动。 只想外出透透气的关凤，摒弃了“行都护将军”那一套前呼后拥的仪仗，只带了晴儿、柔儿和荆保，轻松随意的出门而去。 宽阔的大街冷冷清清，不高的太阳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苍白，稀稀落落的小雪花飘飘洒洒，用它的纯洁和清凉润沁着战火洗劫不久的荆州城。偶尔一辆吱吱呀呀的牛车，沿着单薄衣衫洒下的汗水，把一大车沉重的木炭挪进高墙大院的后门。 再往前走，路过几间刚开门不久的店铺，惹眼的关凤一行，在错愕的掌柜表情中缓缓走过。慌忙到门口低头作揖的掌柜、伙计，在挤出一脸难以解释的笑容后，不忘用身体遮住门口新改的粮油物资价目表。 关凤不想招惹谁，一路兀自走去。转过一个街角，不远的集市稍显热闹，大诉苦水的摊贩、满脸抱怨的买主、目光呆滞的仆役跟在喝五幺六的管事身后，来来往往稀疏的人群透露出不强的购买力。稍显冷清的摊子后面仍然有热情的叫卖，市场的角落里，三两个乞丐在寒风中哆嗦。 绕开集市，关凤一行直奔东城城门。城门口的兵卒站在门口一侧，身后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红钱箱，桌子后是一个都伯打扮的军官。进城陌生的商队和车马自然是要进行盘查，盘查的结果自然要面对那个大红钱箱，钱财才是证明自己不是细作的最好保证，钱财的多少差别较大。荆州世家大族商队进城，所给钱财如同“随喜功德”，原意给多少给多少。小的商人、贩子和外地家族商队则需要和守城的都伯协商。 达官贵人自是车马不停，进出无阻。百姓亦是不需要交钱的，偶尔免不了被查询几下。以前就常进出城门的关凤对这一切并不陌生，也知道这收来的“盘查费”大部分要流入到城防主官口袋。主管城防的赵烈为了答谢关凤的知遇恩典，每月也孝敬不少，这大红钱箱的钱财也有关凤一份子。见此情景，熟知此间潜规则的关凤也无可奈何的摇头哑笑。这东汉末年，好多不正常被习以为常。 关凤漠然的走过城门，掠过一群退的远远且呆呆傻傻的兵士和商人。虎面裘衣的关凤踏过吊桥，向原野走去。 关凤的落寞，源自这段时间的批阅公文，这曹cao的屯田制度可以说被天下效仿。通过征伐收缴和军士开垦的田地，大量收纳流民种粮，税收为官六民四，如果农民自带耕牛农具，则官民平分。士家世族的田地为二十税一，租佃出去十中取三，但佃农自负口赋、徭役等。即使家有几亩田地者，除开各种税收，碰上好收成也只得十之七八。要是有个旱涝虫灾，交不上秋后的定税，不仅不能果腹度日，甚至家破流离，有的卖妻、卖儿卖女、或卖身为奴，遇上老病伤残者，只能饥寒而死。 最开始关凤还觉得这三国的税收政策蛮不错的，新中国的联产承包每亩都要交粮百多斤，每亩产量大概五到六百斤，也是十取二左右吧。那时的人们不是都极力赞誉社会主义好吗？（其实那时的农民日子也很苦，只是关凤没经历过，书本的知识肯定不是老人们的回忆）现在只不过高一点点而已，但怎么就有人饥寒交迫，还在麻木的接受这盘剥的世界？ 世族的税收少，但这是个不能去乱动的底线。他们是各地军阀争取的对象，没有他们的支持，那里去募钱？那里去借粮？那里去借人？如果这些家族捣乱的话，乱世中的政权自然会四处告急。所以，没有天怒人怨的理由，没人会去碰这些个枝枝蔓蔓的豪族们。 关凤防守荆州时，灭了潘、郭两家，其余家族虽有姻亲瓜葛，但畏于关羽的威望，惧于关凤之手段，忧心于自己在益州的利益，另有关凤狗屎运不错，连得几场胜利鼓舞了人心，要不然这些人定会遣私兵围了关公府邸，造反杀了关凤，献上一颗漂亮的美女脑袋开城投东吴了。在这其间，王甫不遗余力的宣传，到处安定民心也起到很大的作用。 现在不尽不能动豪门世家利益，而去政府土地对百姓的税收不能低于家族对佃农的税收。同时所颁布的政令也要协同他们一起来盘剥百姓。因为当前的局势也不得不这样，否则府库将会不稳，府库不稳则军心不稳，军心不稳则政权危矣。乱世就是这样，大家都在逐鹿，把温顺的百姓赶来赶去，让他们为自己的权利和利益去牺牲、去挨饿受冻。逆来顺受的穷苦人也无力反抗，现在给他们说民主自由，说公投民选……呵呵！怕是现在的中国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女人的心性就是喜欢同情弱者，乱世中的柔情女将军碰上这样的社会死结，也只能独自到郊外叹息和伤感。 关凤现在也是个地主，潘、郭两家的一部分田地被“刘大叔”赏赐给了关三小姐。两百亩的私有良田还有近千亩“翱凤军”的军垦田，辖下三千户的口赋收入，有时候关凤自己都觉得有种罪恶感而过意不去。 最开始，关凤也和当时的土豪一样，喜欢把钱财堆在自家屋里数着玩，把粮食塞在仓禀里偷着乐。可现在的关凤，曾经有种冲动，把这一切都捐出去扶贫。可转念一想，暂且不说这样做能不能行（没有钱粮的将军什么都不是），单就是这些东西捐给谁？捐出来怎么扶贫？谁来监督？…… 穿行于田野，经过荒凉的水田，几寸高的冬小麦在浅浅雪地里，娇嫩的绿叶在寒风中轻摇；一旁的大白萝卜彷若要爬出土来；几垄营养**的秋白菜（此时的白菜叫“菘”）正在农人的收割中。稀稀疏疏的庄稼显现出不强的生产力，落后的农业技术让这片富庶的土地产量寒酸。 关凤很想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慢慢的行走，在这空气凝冻的冬天，伴随着荆保的粗喘一路无语。 爬上的一个树木稀少的山坡，满坡尽是砍伐过的树桩，诉说着战争带来的伤害。坡下有一老妇和一小儿，都是衣着破烂单薄。老妇人手拿尖头木棍，挎一个竹篮，在坡边仔细寻找着什么，篮子里装了些不知名的植物根叶。 看见关凤等人的出现，机灵的小男童警觉的跑到老妇人旁边，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拉了下老妇人的裙角。老人转身抬头，用那浑浊呆滞的目光望了望，随即胆怯的拉着小男童向坡下退了退，一个土坎绊了老人家一个踉跄。 关凤张了张嘴，看着惊慌的老小，又忍住没出声，转头径直往前走去，快步把一老一小远甩身后。 一阵的疾走后，关凤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灰蒙蒙的天驻足发呆。心中不禁在问：“我在做什么？是在逃吗？荆州有城破危机时，我也曾如此慌张想逃跑，百姓受饿挨冻时，我也选择了这样的逃避。说不定这一老一小正是自己辖下三千户之一，现在有兵有权的自己，真的不能去面对、不能去改变吗？……,如此乱世，有些时候，有些事，也该试一试吧！再不济，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思索一会儿，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人，柔儿和荆保一脸恻隐和不忍。看见关凤停下，柔儿更是涨红着脸说：“三小姐……能不能帮帮……”，荆保也是眼含期颐。 再看看晴儿，默不作声，神色淡然。关凤好奇的问：“晴儿，你仿佛不同柔儿所请，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晴儿颔首：“非是晴儿心如铁石，只是不敢妄言。嗯……，只觉得一时接济终究不是长久。嗯……，三小姐定有计较，但请吩咐，晴儿照办！” “哦！如此，晴儿你带些钱财……，呃……，去将那老人家的野菜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