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剧中的深情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她赶到他们出外景的地方，山清水秀，眼前就是长长的河流。闻海光找到河俊，他手里还拿着晏林晗出门前穿的黑色羽绒服，走近了一眼就看到晏林晗。 河流旁他和女主演都穿得很单薄，只是穿着一薄薄的白色衬衣，导演在一旁和他们解说着什么，指了指那条河，手也在不停比划。 穿得这么少，大冬天不冷么？闻海光皱眉：“现在不是还没拍吗？为什么不把衣服穿起来？”她裹得像一只北极熊，他却穿得像夏天。 “刚才已经拍过一条了，是枪战，大嫂你凑近点看就知道了，大哥脸上的妆还带血呢！”河俊说道，“大哥拍戏都很认真的，像这种出外景的基本不休息，我们上前去反而还打扰了他。”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圈内人对他的评价这么高的缘故了吧，不到万不得已从不用替身，这种又累又苦的戏份有时还会夹杂着危险成分，也从来都是自己亲自上场。 认真、敬业、负责。 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他向来用自己的一套原则和方法面对众人，不骄不躁，淡然处之。虽然略显孤僻、矜傲、面瘫难伺候，但是他的实力和作风摆在世人面前，没有异议，只有赞赏和折服。 他就像娱乐圈内的一股清流，以至于多少导演递本子给他，想让他来演戏。遇上这样敬业又有实力的演员，也比很多花瓶却难伺候的大牌好太多，求之不得。 可他对剧本的要求着实又高，基本都是没什么爱情戏的剧本，而且至今未接手过偶像剧，不是谍战片就是民国剧，要不然就是双重人格的心理角色和兄弟情，这也一度让导演和编剧们很苦恼。 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人不喜欢看爱情剧的！更何况以他的名气，他的演技和外在条件的绝对优势，只要演一个稍微爱情剧点电影或者电视剧，保证收视率杠杆的！ 可人家说了，接单两个要求：第一，不接纯爱情戏；第二，不唱歌。 真是可惜啊！ 周肃看见闻海光，走过来笑道：“来了？昨晚睡得好吗，跟剧组挺累的吧？” 闻海光轻咳了一声，故意错开话题：“现在要拍什么，和女主角的对手戏吗？” “嗯，貌似是在河里救起女主角的戏，这个......你等等，我把剧本给你看看。”说完就离开，没过多久他手里递过来剧本，刚好是这一场的那一页，“喏，听晏林晗说你也是写剧本的，看看，怎么样？” 闻海光随意翻了翻，这一幕是男主角单人匹马解救绑匪手中的女主的片段，前面有一部分的枪战戏，貌似停河俊说已经拍完了，后面一部分，女主角不堪被绑匪侮辱跳河被男主角救起，然后两个人深情拥吻。 拥、拥吻...... 有吻戏？ 不是说他从来不接爱情片，更何况是吻戏！ 周肃凑过来：“这一场貌似有吻戏，不过你放心，晏林晗肯定是要求借位的，唯一有点看点的可能就是他从河里抱起女主角的时候会碰到。” 闻海光不出声。 周肃笑得更欢了，故意偏离轨道：“放心，拍完这一条今天的外景就结束了，据说导演临时有事，剩下的推到晚上进棚拍，等他一从河里出来我们就给他带车上去暖着，不会感冒的。” 再抬头导演已经回到位置，女主角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已经把外套脱了只剩一件破旧的红色雕花旗袍，发丝凌乱，赤着脚开始一步一步走进河里。 闻海光此时的目光都在不远处站在一旁的晏林晗身上，他身上的白色衬衣已经变得脏乱不堪，显然这一路他历经千险才走到女主角身边，扣子解开隐隐可见锁骨，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手臂上也是残血深褐。 整个人就像一位从炼狱中走来的战士，披荆斩棘，带着嗜血般的狠厉光芒，却唯独对心上的女人永远保留一份不易察觉的柔情。 一进入片场，他仿佛就是那个人，一举一动诠释完美。 河水荡过女主演的脚踝，她颤颤巍巍，步伐有些跌跌撞撞地朝着更深处走去，这时导演做了一个手势，镜头对准晏林晗，他从一旁手里还拿着带硝烟的枪急急跑过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河流中的那个人，大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女主角浑身一颤，慢慢回头，目光凄惨地望着他。这一眼，竟然让闻海光觉得有一种生死相隔的感觉。 “这张檀艺也算是民国剧小天后了，这种民国女人的凄美她果然得心应手。”周肃插话，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两个纸杯，里面还冒着热气，“姜茶，喝一点，祛寒。” 她接过，此时晏林晗和张檀艺是台词对讲部分，美人情绪几近崩溃，身子在河流中也颤巍不稳，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她撇嘴，想来这部戏上映后肯定刮起一番民国风热潮，晏林晗和张檀艺的名字怕是要挂上热搜好一段时间了。 这一条结束，化妆师急忙上前补妆，导演又和他们说了一下接下来拍摄的要点，然后拍了拍晏林晗的肩膀，又跑了回去。 这一回两个人依旧是面对面，只是张檀艺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角度位置摆好，很好，开拍。 闻海光隐隐觉得这一条就有刚才她看到的吻戏的成分，下意识想走，因为她已经看到晏林晗一步一步走进河里了，张檀艺此刻狠狠地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哭得梨花带雨，摇头不让他走近。 很明显，接下来的剧情。闻海光刚转身，就被周肃拉住了手腕，“哎？走什么，晏林晗的女朋友。” “我......去上厕所。” “你知道在哪吗？听晏林晗说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路痴，在这等会，待会我河俊回来我让他带你去。” 什么百年一遇，这形容......他故意的吧，闻海光懊恼。 “不用了......我慢慢找，回来后也差不多拍完了。” 周肃笑：“看完再去，不看白不看，这一条可是原著小说里难得的虐恋情深情节，不想看看晏林晗演技大爆发？” “......不想看。” 闻海光已经看见晏林晗走近了，张檀艺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此刻已经死死对准晏林晗，哭着让他不要过来，他好像在说什么，眉眼皆是悲伤深情，眼前人就像他的挚爱。 喉咙发堵。 周肃幸灾乐祸，偏要拉住闻海光：“廖华，去车上拿一件外衣，河俊那兔崽子不会是迷路了吧，待会你们大哥浑身湿透出来该冷了！快去！” “哎！好嘞，周哥，我这就去给咱哥拿外套哈！”廖华屁颠屁颠跑走了。 此时那把匕首的刀尖已经直直对准晏林晗的胸口，闻海光此刻的心“突突”了下，虽然知道是道具刀，但还是看得她心惊胆战的。 他伸手握住她持匕首的手，却依旧保持着对准自己胸口的姿势，没有拿开。 她满目惊恐地盯着他，他浅浅一笑，好似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嘴唇轻动对她说了几句话，张檀艺一边流泪一边拼命摇头，闻海光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揪紧，因为她刚才在剧本里看过这一幕。 他说：“一个人走太苦了，对不对？不怕，我陪你。” 她哭：“不要，不是的，你放手，这是刀啊！” 晏林晗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漆黑一片，那嘴角的笑容却温柔得不像话。 大概是太惊心动魄，太揪心揪肺，全场竟然没有一点声音，仿佛大家都进入了这部戏中，那般投入，那般沉迷，都屏住呼吸直勾勾看着那两个人。 晏林晗把右手拿着的手枪扔进河里，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微微笑了下。 “对我来说，死亡从来不可怕。我本来就是在地狱边摸滚打爬的人，而最让恐惧的，不是下一秒敌人的枪抵住我的胸口，而是你在我的怀里，再也不能那么美地对我笑。” 闻海光觉得自己心都在颤抖，现在的氛围实在太好了，道具师在一旁鼓风，导演的机位已经前移换了很多个位置。果然几秒后，伴随着张檀艺凄厉，惊恐，近乎绝望的叫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河里的两个人身上。 晏林晗狠狠地握住她的手，刺进了自己胸口的位置。而她拼尽全力，才让刀尖的位置偏了方向，只是刺进他的臂膀。然后下一秒，在女主演近乎崩溃的哭声中，他单手紧紧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放心，那是道具，红色的是颜料。”周肃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别怕，这只是演戏。” 闻海光嗓子眼都疼，觉得自己都仿佛被带入了片中那种压抑绝望的氛围。 这就是实力派演员的真正影响力么。 果然，下一秒，他搂住几近脱力的女主演顺势滑蹲下，她的手颤抖地触碰上那血淋淋的伤口，他单手抚过她的脸，侧头吻了上去...... 五秒定格，搞定，收工。 几乎是他们二人站起来的瞬间，助理纷纷拿着毛巾羽绒服围上去，周围的导演以及全部的工作人员都齐刷刷地鼓掌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