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这样的九漏鱼

    “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很担心她。”

    “后来，康复日就来了，许多小朋友贪玩受的伤都好了，生的病也好了，我甚至看到村里瘸腿的刘大爷，都能跑了。”

    “但奶奶还是没有好，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老】的病，是治不好的。”

    “康复日之后，我的白化病也好了，身体也越来越好，也可以晒太阳了，但是我却感觉不到阳光的温度，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

    “而且，她们再也看不到我了。”

    “奶奶也是。”

    “她也开始看不到我了，只有当我牵起她的手，她才能看到我。”

    “后来，奶奶晕倒了，被送到了城里的医院，我很担心她，就偷偷上了救护车，躲在担架下面跟着去了。”

    “之后奶奶虽然醒了，但也只能躺在病床上……”

    她眼眶泛红，顿了许久，才继续道。

    “烨子，其实我以前感受不到饿，感受不到渴，我想吃东西，只是因为我想像个人……”

    “那时候，我不吃不喝地陪在奶奶身边，一直牵着她的手。”

    “但是她却一直在说。”

    “乖囡囡，快去吃饭……快去吃饭……”

    “她一直说，一直说……”

    “我就一直哭，一直哭……”

    “后来，她听不见了，看不见了，医生每天都要过来好几趟……”

    “她已经牵不住我的手了……”

    “突然有一天，她眼睛睁开了，我以为她好起来了，所以很开心。”

    “她揉着我的头发，笑着告诉我，要读书，要按时吃饭，要当个好囡囡，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我全都答应了。”

    “然后，她让我去外面等她。”

    “我假装答应了。”

    “我想陪着她，哪怕松开手她就看不见我了，我也要陪着她。”

    “然后我就看见她叫来了孤儿院的阿姨，抓着她的手嘱咐她——每顿都要多做一份饭。”

    “她重复了很多遍，直到煮饭的阿姨立下保证，她才肯松手。”

    “然后，她就再也起不来了……”

    “好多医生冲进来，很吵很吵，但吵不醒她……”

    “那年，我九岁。”

    “奶奶走的时候，我没有哭。”

    “回去的路上，我也没有哭。”

    “晚上睡觉，孤儿院的其他人都去送医院了，所以没人，很黑，很安静，我很怕，先要让奶奶陪我去厕所。”

    “等我去到她的房间，看见空空的床，我才意识到，奶奶已经不在了。”

    “那时候我就哭了。”

    “从晚上哭到了早上，把自己弄得很脏，我以为那样奶奶会回来帮我洗澡。”

    “后来，他们回来了，看到我弄脏的地方，打扫卫生的阿姨一边清理一边骂……”

    “不过每次吃饭的时候，那个阿姨都会多做一些饭，我等她们吃完了再去吃。”

    “十岁那年，那个阿姨走了，来了个新的阿姨，也来了个新的院长。”

    “阿姨不做饭，她每天都是从外面叫盒饭回来，没有我的份。”

    “我就没饭吃了。”

    “我其实不会饿的，一直不吃饭不喝水我也没事，但是我还是想吃饭，因为她让我要按时吃饭。”

    “所以我吃她们吃剩的。”

    “但是后来，她们搬走了，所有人都走了，没有带上我，我就没饭吃了。”

    “我想偷点东西吃，但是奶奶告诉我要当个好人，不偷不抢不骗，所以我就想要赚钱，人们都用钱换东西吃。”

    “我就学着村里的老人，去捡烟头，捡瓶子，去换钱。”

    “第一次，我捡了很多瓶子和烟头，但是不知道怎么换钱，就悄悄把瓶子放到一个老奶奶的家里，然后偷偷从她的口袋里拿了十块钱。”

    “然后她发现自己钱少了，就开始骂，我把钱放回去就跑了。”

    “我跟着那些捡瓶子的老人去到了废品站才知道，那些瓶子只能换两块钱。”

    “所以我每次捡完瓶子就跑去废品站，学着大人自己称废品，然后趁着那个收废品的大叔睡着的时候，从他的皮夹里拿钱。”

    “赚到钱的时候，我很开心，想要买个包子吃，但是在路上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小朋友抱着一本图画书在看，我才想起来，奶奶让我要读书。”

    “所以我就跟着那些比我小的孩子去了幼儿园。”

    “那里很好，老师们很温柔，我也很喜欢那里。”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是要交学费的。”

    “上万块钱的学费，我欠了一年才攒够钱，放在了老师的办公室。”

    “然后还有小学。”

    “学费更贵了，我只能先欠着，攒够了钱再交。”

    “不过还好，我的身体越来越厉害了，能跑很快很快，而且我其实不用睡觉，所以就每天都跑来跑去捡瓶子。”

    “后来我就跑到了城里，我发现这里瓶子更多，就天天往城里跑。”

    “来到城里我才知道，原来还有初中，高中和大学。”

    “我知道我该攒学费了。”

    “但我赚不来那么多钱，所以就想着学快点，于是就经常跑到高年段去听课。”

    “最后我省了两年的学费，学完了所有年级的知识。”

    “我不知道偷学算不算偷，但我我只能这样了，我没有钱。”

    “我就想着，等我以后攒够了钱再还回去。”

    说到这，她突然笑了起来。

    “烨子，你知道吗？”

    “我十六岁了，上高三，偷了三年级，四年级，六年级，还有初二的知识，欠了四年的学费。”

    “怎么会有人上到高三了，还会欠小学初中的学费啊？”

    “是不是很好笑？”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张烨，却见张烨指着自己已经泪流满面的脸蛋儿，哽咽道。

    “你……看……看我这样儿……像……像觉得好笑吗？”

    白一愕，连忙伸出小手，想帮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但张烨却突然紧紧抓住她的手，道：“笨丫头，你知不知道有九年义务教育这种东西啊！”

    “你去的那些学校都是私立的吗？！”

    “哪有你这种九漏鱼啊！”

    “卧槽啊，你让我哭一会儿，太特么心疼了……”

    “别学我说脏话嗷！”

    张烨一边嗷嗷哭，一边指着白认真道，然后转过身去继续嗷嗷哭。

    看着他这样，白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边笑边哭，两个小家伙嗷成了一片，夹杂着雨水落下了的声音，就跟特喵离谱的乐章一样。

    最后他抱住了她的脸蛋，让她的嘴唇都嘟起来了，然后咬着牙道：“听好了昂，你不欠学费，你不欠任何人的，你谁也不欠！”

    “以后你跟我一起上学，咱俩是一起的，所以就得一起上学！”

    “你是我的队员，我会给你发工资，还会包你上学和食宿，这是你以后拿命陪我冒险因得的！”

    “然后咱俩互相监督，互相补习，2乘2，4倍学习效率，咱们卷死他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