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区区十一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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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狗爷当日一剑和稀泥,引得天象陡变,剑势轻起风云变色,只是显露雕虫小技。 那么,此刻在清风明月楼同郑太白一战,却是名副其实的强者对决,况且还是越境压制,郑太白从始至终毫无招架之力,这份强悍,恐怖如斯! “狗爷......这是胜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瞧着陆尧欣喜若狂的表情,我又撇着脑袋望向张麻子。 谁料张麻子在我撇过脑袋后,冷冷冒出一句:“他的剑意远没有达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只用了八分实力!” 遥想当年珞珈山惊天一战,狗爷一剑斩虚空,斩落满山樱花,满天花雨,与自家老祖全力抗争,可谓全力以赴。 十年风雨,人心剑意很难再胜当年。 我很清楚张麻子口中这个“他”指的是谁,我稍敛愕然:“照你的意思,狗爷这都没有使尽全力?” 修为至臻,决胜往往一瞬之间,狗爷万万不会有轻敌的心思,何况与之对战的是实力同样深不可测的儒道至圣。 “他或许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日薄西山,所以想燃烧生命,透支身体中的灵力,可又不敢全力以赴,深怕身消道陨。” 为打一架,索取圣人精血,把自己整嗝屁了,一命呜呼,岂不被陆尧笑掉大牙,在桃柳巷贻笑大方! “也可能全力以赴,也只能使出当年八成的水准!”看出些端倪的张麻子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狗爷这招天魔大幻,以洛河为剑,威力确实大得惊人,普天之下,能接此招的强者屈指可数。” 我抬头望向天际之上看热闹的几个黑影,用胳膊肘戳了戳张麻子,示意他往我手指着的方向望去。 “那边凌空立悬,手持拂尘的道人,以及他身旁面相阴柔的中年男人,是不是狗爷的敌手?”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张麻子淡淡瞥了一眼:“以我目前的修为和灵力感知水平,尚难以探查那二人的修为实力,不过能够以寻常气息行走却不被人探查到真灵修为,这样的人多半也是妖孽般的存在!” 有了张麻子这句话,我更加笃信帝都之中卧虎藏龙,非但整个暗流涌动的帝都,单是云龙混杂的桃柳巷就足以令我咋舌。 天空之上,落败已为定局的郑太白面色微沉,黯然地望着周身碎裂的灵气铠甲,失落道:“我败了!” 承认失败需要勇气,至少在坦然接受现实这件事上,国公府的男儿要比神将府世子显得坦然许多。 “强者对决,心无桎梏......读书读出个圣人境,普天之下,也唯独你一人,仅凭这一点,足以看出你的心境!” 狗爷没有趾高气昂对郑太白一番说教,也未自我标榜自吹自擂,他指了指看热闹助威的我们,他对郑太白袒露心扉道:“今日叨扰一战,其一是为取一滴圣人精血,破除陆尧小儿的厄难之体,其二是为引旁边两个少年入江湖......所以今日一战,我带着必胜的信念,一剑既出,向死而生!” “所以......还是我败了!” “没有败,又何来的胜......圣人如何,还不是肉体凡胎的世俗人,是人就不可能永远屹立不倒,与天斗、与地斗,看似乐此不疲,其乐无穷,斗来斗去,又能如何?” “成圣脱凡,成为天人又能如何?活着的永恒不在赢,活着只为顺心意。”狗爷说话间指了指我,对郑太白语气平和道:“这个还是下面的那个年轻晚辈让我明白的道理......大道随心,一切顺心意便好!” 郑太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望向了与我同龄的郑北游,又俯瞰了一眼我和张麻子,暮气沉沉道:“想必这两位少年,得了你的真传。” “今日一战,既是我重回巅峰,亦是我衰退之始......让我以如今的心境挑战不可一世的李承影,非得拼杀出一个剑神名头,已不切实际......有了衣钵传人,从此世间纷扰,从此由他们决定!” 狗爷此举倒是落得个清净,却在这一刻将我和陆尧推向了不利的局面。 这要是被人知道我是狗爷的衣钵传人,那些想要踩着我的肩膀成就江湖盛名的修士,还不得把桃柳巷的青石板踏出个凹坑! 张麻子仗着手中有一柄八钱桃木剑或许无惧蓦首境之下的高手,而我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蝼蚁,可还未到那种可以仗剑天涯,所向披靡的至深至臻境界。 狗爷这时怕也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他一甩衣袖,退去凶悍剑势,动作犀利且潇洒自如。 洛河之水骤然回落,挥袖之间,如幕潮水轰然坠入河床之中,发出一阵阵轰鸣。 水声激荡,我脚下的大地为之一震,河水如柱重重砸下,惊涛拍岸,吓得众人纷纷回首张望,瞬间瞋目。 原处观战的黑影见狗爷剑势已收,身体之中的暴虐之气荡然无存,也相继拂袖而去。 败给一个修为实力不如自己的狗爷,郑太白虽说有些挂不住圣人的脸面,可这位早年能够在天人强者面前一剑飞天劈天柱,御剑与自家老祖于珞珈之巅过招数十回合的狠人,也绝非天下那帮整日以真人自诩,才摸到圣人门槛的寻常苦修之士所能比。 何况这位狠人的剑道完全靠自悟,与李承影同为天赋异禀的天才,行事手段也是不拘一格,这样的强者若是一抓一大把,人人都能在他这位儒道至圣面前找回昔日荣光与破败中崛起的信心,那他这个儒道至圣还不得找块豆腐撞死,早死早超生。 所以,只要内心足够坦然,这一战即便是败,也虽败犹荣。 只是今日这番景象,或许国公府这位失望之极的玄孙并不这么认为。 也难怪,夹着尾巴多年,一直谨小慎微于京都养精蓄锐的郑北游,以及郑北游幻剑书盟之中招揽的饱学之士,受尽忍气吞声的憋屈,确实需要一份底气支撑着他们的信念远行。 可惜,江湖是个从不讲究同情就可获得世人怜悯的地方。 江湖不相信眼泪,不接受同情,这里只有残酷与纷争,甚至是杀戮! 狗爷打架的势头一收,再次饮酒为乐,酒不醉人,无处可诉的纷扰江湖最是令人头昏脑涨,醉意熏熏。 自己喝得痛快之后,狗爷又将酒葫芦递给闷闷不乐的郑太白:“酒是好东西,能麻痹人的痛苦,消除人的无尽苦恼......” “慷当以慨,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大醉!” 江湖一壶酒,饮尽漂泊心酸。 辛酸只得揣心里,何处与人言? 郑太白望着狗爷递过来的酒葫芦,眼中犹豫片刻,似是经历了一番内心斗争。 他接过酒葫芦一通畅饮,将落败的失意随即抛之脑后:“今朝有酒今日醉,管他明朝不明朝!” 娘亲在世时嘴里常念叨:有些事一旦选择破罐子破摔,就会发现整个世界豁然开朗。 我不知道郑太白是不是深受狗爷的感染,瞬间明白了这个道理。 不过狗爷却把输赢看得极为平淡,语气中充满苦难过后对人生的感悟。 我本不喜欢别人对人生侃侃而谈,不过狗爷的话简单却不失睿智。 “放下”二字,区区十一比划......可真要放下,有勇气放下,世间能有几人? “人不推窗户看世界,怎么山河多妩媚?” 深谙此理的郑太白借着酒意嘴中喃喃:“我看山河多妩媚,山河看我应如是!” 两人共饮一壶酒,你来我往,颇有几分挚友相逢话平生的那么点意思。 狗爷虽平日看着醉意熏熏,可脑袋里盛的却不是水和面粉混为一团的浆糊。 瞧着方才全力以赴交战的二人,这会儿又开始推杯换盏,犹若悬河聊“放下”之类的开导箴言,没啥耐心的陆尧扒开上衣,走到人群中最醒目处高声道:“狗爷,我身上的幼蛟该如何唤出?” 话音刚落,郑太白白衣挥斥,右手指尖飞出一点肉眼不易觉察的鲜红如豆的血珠。 血珠飞射而来,以一道优美的弧度从清风明月楼的高处落下,从走众人好奇的目光间飞掠而过,直接穿透至陆尧的腹部。 感受到强大的血脉引诱,一条暴躁幼蛟在陆尧腹部游动至胸膛,而后不停地在他身体中游走。 伴随着剧烈震荡,陆尧身体猛地颤抖,整个身体在一阵痛苦中青筋隆起! “呃啊~~~” 随着一声歇斯底里地嘶吼,那最为活跃的一只幼蛟又从陆尧的周身躁动起来,直至被他体内的磅礴力量牵引,才缓缓地游向他的左臂。 “出来!” 五指猛的弯曲,一股强劲推力促使那只游动的幼蛟很快安分下来。 不多时,幼蛟自陆尧掌心而出,如徐徐蒸腾的黑雾缭绕,便又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幼蛟出体。 此蛟自陆尧身体而出,他快速取出一把匕首划破手腕,只见手腕处鲜红的血液如泓泉倾泻,浇灌在一个漆黑的龟筮内。 嗅到浓烈的血腥,幼蛟扭动尾巴至龟甲中快速吮吸血液,发出细微的咋嘴声。 头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幼蛟显得尤为兴奋,在陆尧的龟筮中不断游动身体,探出带有犄角的小脑袋。 看着十分有趣的幼蛟,我欣喜感慨道:“这小家伙好可爱啊!” “可爱?这小东西有朝一日化形为龙,翻江倒海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它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