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以爱之名（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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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再考虑下。” 千野沉吟片刻后说道。 “呵呵，没剩多少时间了，等你再考虑下去，那小姑娘可能已经死了。”刘秦山皮笑肉不笑的道。 “你不用催我，说好的一天半，这才过去了半天，还有时间。”千野回怼着说。 面对安语，他着实有种复杂情感。 这种情感不掺杂于喜欢，也不涉及关于男女之间的是是非非。 在此之前他就对安语有特殊感觉，那是基于对方的性格，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个爱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 没有恐怖世界，没有诅咒源，没有什么被拉入异世界的受害者。 千野就是千野，仅仅是一个小说家而已。 平静的生活从没设想过有多少波澜，每天最多思考的问题，也就是下顿该吃些什么菜。 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女孩出现又消失，千野自然没有办法去忘记，或许说忽视这一点...... 从某种角度来说。 安语和有间真的很像。 那种像不是外貌上面的，而是一种给人的特别印象。 所以自绑架事件之后，千野就下意识去避开这个女孩，但又有些不想删除对方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内心一个撇脚拗口的烂理由，不停的犹豫着不知意义的事...... 就在刚才。 安语的表白也的确让千野情绪起了涟漪，并且还加深了这种特殊情感。 他知道在恐怖世界里不能抱有正常世界的良心，知道在这里被情绪左右是件很危险的事。 理智的做法，就是不去管安语，任由其自生自灭。 而更加理智的做法，就是在发现对方有天赋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被同类算计的危险中，先一步将对方除掉。 如同当时陈蓝的选择一样...... 但，就是这种明知道的理智，千野却没办法控制住。 致命的等待，不好听的话来说，安语的命此时就在他的手里。 是生是死，只看他愿不愿意帮。 “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具有什么能力，可以将她救回来的是吧？”刘秦山突兀转过头，朝千野这么问道。 千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向刘秦山的脸色中带有几分疑惑。 “并且，这种能力还伴随着限制，很有可能你救了她之后，自己会陷入危险，不知道我有没有说对？” 刘秦山不依不挠，继续说道。 “如果我真有你说的这种能力，那就好了，我现在只是......”千野假装不知情的回道。 不过他还没把话说完，刘秦山就给打断。 “好了，别装了。我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你这点演技，也就骗骗那些单纯的人还行。”老头子像是看破了什么，无所谓的如此说道。 可能是看见千野还想继续装下去，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明知道你的能力不如我，但却没有半点害怕的敢和我叫板下去......人都是怕死的，没有哪个白痴会去面对一个根本赢不了的人。” “所以我就推定，你身上一定有其它秘密和手段，并且那个手段给足了你信心，让你觉得你不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千野准备找借口解释。 可刘秦山这只老姜说完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着轻松语气安慰道：“你放心，我对你那个能力不感兴趣，不过随口提起而已。” 气氛有些沉默。 千野知道了自己再怎么解释下去都无济于事。 不愧是活了两百年的人物，这两个世纪对于刘老头来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虚晃度日就完事。 对方显然已经看出了他拥有的底牌，只是目前还不这个底牌具体有着怎样作用...... 两人的交谈停顿些许。 片刻后，由刘老头开口打破了这份僵局。 “想知道我以前的故事么？”他说道。 千野不可置否，自己想问的也基本算是问完了，随意聊聊天倒也没有什么，于是便轻轻点头。 “那时候，这个村子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在我还小时......” 刘秦山娓娓道来。 望向远方逐渐靠近西山的落日，他像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那是一段孤独的经历。 一段关于守村人的独特经历...... 从学习道法开始，到第一次遇见所谓的邪祟事物。 刘秦山说得很详细，似乎把千野当作了倾诉的目标，把这些年里一直埋藏在心底的故事都给挖了出来，摆在明面上进行展览。 千野倒也听得格外认真。 后屋，两人。 就这样等待着黑夜的到来，谈起了一位两百岁老人所经历的往事...... 直至，黑夜降临。 ... 待到千野和刘秦山回到屋前时，村民们的简易帐篷也都搭好了。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仿佛搬到刘老爷子家旁，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给予了很大的安全感。 天色昏暗。 千野仅是坐在门口台阶上，出神的想着一些其它事情...... 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人群里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才把千野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咦？老三家老太太去哪儿了？” “莫知道啊！不久前我还瞅着她在这里哩！” “我倒是记着半个小时前，她好像杵着拐往外面去辽！” “这话不开玩笑？” “俺咋会拿这事开玩笑勒......当时就没咋注意，只觉得她可能上厕所，要么就是我给看错了。” “村长？咱这咋办？” “快去给刘老爷子说，有人不见了......” 些许恐慌从人群中散发出来。 众人口中所说的老太太，无疑就是千野在这个世界里所扮演的角色的奶奶。 在闻言后。 千野站起身朝周围扫视一圈，果真没有看到老太太的半点身影...... 他分明记着中午时候老太太的神智很是恍惚，就坐在门口端着半碗凉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有人朝她打招呼，她都不带理会的。 安语发生的意外让老太太情绪已然崩溃。 加上对方因为那场病导致手脚还不太利索，这大晚上的能去哪里？ 千野准备找刘秦山问问，兴许对方知道老太太在什么位置。 不过他一转身，却发现刘秦山刚好从内屋里出来...... “刘老爷子，我奶奶她......” “她往镇上去了！”刘秦山脸色很是阴沉，看不明白在想什么的朝远处眺望而去。 他紧皱眉头，神情十分难看的说道：“这么个老太太，杵着拐杖去那儿做什么？只是稍微没注意下，就在大家伙眼皮子下溜走。” “她是想送死吗......” 镇上去了？ 千野不明所以。 他同刘秦山一起把视线偏向去往镇上的道路，心中情绪混乱得不行。 一个当下连走路都需要杵着拐的老太太...... 一个平日里对刘秦山的话绝对听从的老太太，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去镇上？ 她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村子是什么情况。 不可能不明白目前到处乱跑，和送死没有多大区别...... 毕竟，此时此刻，压根不会有人会因为她而去展开救援，包括刘秦山也同样如此。 外面全是危险，没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丰年残烛的老太去赌上自己的性命。 千野不懂。 也无法猜透。 他只得用处怪诞的视野能力朝泥石路延伸，试图能找到老太太的身影，看清楚对方究竟在干什么...... ...... ... 葱郁的杂草中，虫鸣不断响动。 地面的灰尘沙石被风缓缓吹得飘向一旁角落。 本该无人的道路。 佝偻身影在上面慢慢移动...... 她已经很老，脸庞的褶皱已经堆积在一起，连五官都难以分明。 没有路灯的村子路面，只是依靠头顶的一抹月光，就朝着黑暗深处摸索前进。 手上的拐杖在杵动，支撑起她原本就羸弱的身子，一步步向镇上靠近...… “孩子，我的孩子......” “我...来救你们了......” 她嘴中模糊不清的念着词句。 本以神志不清的脑袋，似乎就为了这几句不断重复的话，将本来没有焦点的视线，聚集在前方的黑幕中。 尽管周围的黑暗把她包裹。 老太太本身是一个很相信神佛的人。 她活了大半辈子，不是在向神佛祈祷，那就是在祈祷的路上...... 每天吃完饭。 她总是会在厨房里那张仿制的神仙画像前跪下，烧上几柱香，闭上眼睛，只为祈祷自己的家庭平平安安，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 一辈子就生活在这个窄小的村子里。 嫁了一个还算老实的丈夫，生下了一个胖娃娃，原本觉得生活会这样一直顺利下去。 可惜才过几年，她的丈夫就因病死去...... 只留下瘦弱矮小的自己，拉扯着不算大的孩子，一步步活下来。 做着些本来男人才做的体力活，又做了些女人干得较为漂亮的家务事。 一个人扳成两半用，只希望能给自己孩子一个较为稳定的生活环境...... 时间过得很快。 又过得很慢。 数不清的煎熬中，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只能一个人独自躲在被子里掉眼泪的夜中，她总算是熬了过来。 孩子长大成人，也能够为家庭分担些事物。 找了媳妇，通过勤劳能干，逐渐把破碎的家撑了起来...… 有了两个孙子，慢慢的迈入了老年时代。 青春靓丽的容貌已经不在，变成了个皱巴巴的老太太。 爱绑麻花辫的小姑娘，最后也成了奶奶辈的人物...... 她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看上去虽然很可惜，很可怜，但她并没有觉得有后悔什么，重来一次，她也还会这样做。 至少，算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为了自己的孙子...... 好景仿佛都不会太长，厄运一个接着一个。 先是儿媳妇走了，家里只剩下孩子和两个孙子。 再来又是儿子在工地受了伤，好不容易能够回家见上一面，但得到的却是噩耗，说自己儿子染上了诅咒，只得埋掉，从自己生活里永远消失。 悲痛一件接着一件...... 孙女被邪祟挖了眼睛，又要步入儿子的后路。 好不容易恢复的家，被那些狗屁邪祟搞得一点儿都不成样子。 大半辈子都在跪拜神佛。 可神佛并没有给予她什么。 哪怕是一丁点的安慰...... 踩在黑暗中的村子路面上，她此时浑浑噩噩的脑袋里，最终也只有一个目的。 “孩子们...等等我......” “妈妈来救你了。” “小语，你也不要怕，你的眼睛，奶奶会帮你给找回来......” 身旁是夜风在呼啸。 老太太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兴许是没听见这些奇怪的声音，只知道闷头往前方走。 她颤巍巍杵着拐杖，一步一步朝着镇子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孙女的眼睛在什么地方，只是通过昨晚恍惚间听到的对话，知道孙女的眼睛是被邪祟给拿走了。 邪祟。 邪祟...... 镇子上全是邪祟。 她清楚记得刘老爷子说过，现在镇子上什么都有，她只抱存有那么一丝丝侥幸，希望能在那里，找回到孙女的眼睛。 那样子，孙女就不用死，就能够活下来...... “小语，等着奶奶。” “很快的......” “不要害怕。” 在漆黑中摸索前行。 事实上她视力已经低了很多，大部分事物都没有办法看清，只得顺着这条记忆中走了一辈子的路，习惯性的往前靠近。 没有人能够帮她。 千野不行，刘老爷子不行。 她一直以来供奉跪拜的那些神佛也不行...... 不多久。 像是来到了村子路口。 视线中多了点什么...... 密密麻麻的人影站在前方，阻挡了老太太的去路。 那些家伙迟钝的转过自己的身体，拖着破损不堪，有些恐怖而瘆人的身体，就这么站在老太太的跟前。 它们没有第一时间动作，似乎在奇怪，为什么还能看到有人往这条路上走...... 老太太最终停了下来。 她喘着粗气，视线扫过这些模糊的人影，杵着拐杖的手暗暗用力。 “小逼崽子们，把俺孙女的眼睛还回来！” 用了心口最后一丝力气，夹杂着嘴中唾沫，老太太对这些挡在自己身前的影子毫不客气大骂一句。 随后， 她举起了自己的拐杖。 孱弱的身体开始小跑着，没有商量的就是一拐杖击打在其中一道人影上...… 咚。 是一声小小的闷响。 老太太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仅仅是做出击打动作，就像是掏空了她的身体。 “小逼崽子们......俺孙女的眼睛，给俺还......” 话没说完，一只带血手掌穿过她的胸膛，从后背探出。 质量不好的麻布衣裳上。 全是洒出的腥红血液...... 漆黑夜里，这抹涌出的鲜血格外鲜艳。 如同老太太对眼前密密麻麻的人影再次举起来的拐杖，还有嘴里骂不完的脏话，和一直坚持着的…… “还俺孙女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