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州纵横 第七十一章 但我在乎

    没有希望的人内心好比是一潭死水，而那些拥有希望却又陷入绝望的人们，他们心中的死水也已干涸，有的只是能够让心灵枯竭的永恒荒漠。

    “我懂，我也知道这次事情的严重性。我一定会如实告知父亲，让他重视起来，也让整个国家系统重视起来。这样的事情，不可以再发生了。”

    苏茗咬着牙狠狠地说道，目光落在被吴海军等人拷起来的艾伯不拉身上，眼眸中好像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吴海军等人压着五人从龙影萧的身旁走过，龙影萧和艾伯不拉的目光接触，龙影萧说道：

    “我不知道下一次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时，我管不管得了，我只知道，这次的事情，我能管。”

    龙影萧在和艾伯不拉说过之后，又想起了一个小学时做过的阅读题上面的一个故事。

    暴风雨后的清晨，一个男人去海边散步。他在沿海边行走的时候发现沙滩中有很多的浅水洼，很多昨天晚上被暴风雨裹挟来到海岸的小鱼都被困在浅水洼里，无法回归大海的怀抱。

    虽然说动动手就能够帮这些小鱼回去，不过小鱼实在是太多了，恐怕有成千上万条。而且过不了多少时间，浅水洼里面的水就会渗进沙粒中，被太阳蒸发掉，而这些小鱼也会因为失去水源而被干死。

    男人继续行走，却发现前面有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每经过一个浅水洼，就会弯下腰去把水中的小鱼捡起来，将它们扔回大海。

    小男孩也不停下，男人在看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忍不住劝他：“浅水洼里面有几千条小鱼，你是救不过来的。”

    男孩继续手中的神圣工作，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

    “既然知道，那你还扔什么？谁在乎呢？”

    男孩一边拾起一条小鱼，把它扔进大海，一边回答道：

    “这条小鱼在乎，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还有这一条，这一条，这一条……”

    男孩倔强的声音好像在龙影萧心中响起，是的，或许你们不在乎，但我在乎。

    “咯咯咯……”

    孩子清脆的笑声又将龙影萧带回了现实中，莫紫凌把孩子交到吴海军的手中，吴海军明显不怎么会抱孩子，又把孩子交给了身边一个随行的女警。

    “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来于田了？”

    龙影萧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问道。

    苏茗看了看四周，凑到龙影萧耳边，悄声说道：

    “是父亲让我来的，我们总不能就看你们几个孩子搁这冒险吧。虽然我们不能直接参与其中，不过暗中给你们一些帮助还是没问题的吧。”

    龙影萧听到后，并没有露出宽慰的表情，反而是皱了皱眉头，说道：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虽然我有把握邪龙皇不会在这方面多做文章，不过也别和我们联系太密切了。跟着我们的那个黑龙邪士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一切小心，以紫阳为重。”

    “嗯，你说的没错。不过，那个黑龙邪士现在在哪呢？”

    苏茗说出这句话时，还专门用手遮了一下嘴巴。

    龙影萧摇了摇头，又道：

    “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他在哪，不过我总觉得他现在没在监视我们。哎，可能也是我感觉不到吧，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我就联系你，你记住不要主动来找我们。”

    “嗯，好，那我也和他们一起走了。”

    苏茗看了看正和她挥手的吴海军，和龙影萧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好，多加小心，看好孩子。”龙影萧说到一半，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行，你先走吧，我们也要离开了。”

    龙影萧看向手机屏幕，正是邵天寒打来的电话。

    “影萧，我们已经到了，怎么这里都是警车，是不是你办了什么坏事，来抓你的啊？”

    这句话说的龙影萧无奈地撇了撇嘴，回答道：

    “行了，别贫了，我们这就出来。”

    警车已然开走，一辆黑色越野车就在门口安静地停着。

    “哎呦，还弄来了一辆越野车啊。”

    龙影萧没想到他们还搞来了一辆车来接自己和莫紫凌，不禁感叹道。

    “租来的三菱帕杰罗，正好够我们七个人坐。”

    龙影萧和莫紫凌坐到后面，副驾驶上的邵天寒又说道。

    “幸好不是奔驰，要不然还没开车我就得先看看发动机漏不漏油了。”

    龙影萧与扭头和他开玩笑的邵天寒相视一笑。

    开车的是林慕平，而不是邵天寒，这可让龙影萧不禁长舒一口气。

    “走吧，慕平。”

    “出发。”

    龙影萧刚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邵天寒就好奇地问龙影萧他们都发生了什么。

    龙影萧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又将事情简单地复述来一下。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让苏茗看着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

    “真没想到，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竟然还有警方的力量在。”

    龙影萧讲完后，就连一直嘻嘻哈哈的邵天寒也有些脸色凝重地说道。

    “幸好被绑架的孩子还不大，如果他已经懂事的话，看到人民的守护神都变成了这个模样，不知道他的心里会是什么感受。说不定这件事情发生后，心理障碍也就出现了，要是出现ptsd的话，他这一生就毁了啊。”

    “ptsd？这是什么？”

    听到龙影萧这句话，莫紫凌转头看向龙影萧，问道。

    “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简称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这种病症指的是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龙影萧还没答话，正在开车的林慕平缓缓回答道。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创伤后应激障碍有可能导致的后果可比被蛇咬要严重多了。”

    龙影萧看向依旧有些迷惑的莫紫凌，又解释道。

    “有这么严重吗？”

    莫紫凌还有些不明白，又问道。

    “有，绝对有。”

    林慕平虽然还在开车，但他却转过头来看了莫紫凌一眼，又道：

    “我在克伊诺的这两年，见过很多穷凶极恶的人。他们中的不少人，其实都是ptsd患者。”

    “哦，这样啊，幸好孩子还小。”

    莫紫凌显然对这个话题已经不是太感兴趣了，又问道：

    “影萧，你是不是早就觉得那个艾伯不拉不对了？”

    “是，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对劲。”

    龙影萧目光瞬间变冷，凝视着前方说道。

    “第一眼？为什么啊。”

    莫紫凌并不明白，就算龙影萧再怎么厉害，就算龙影萧能够通过五官类型或者是一些其他的表现来判断他人性格，不过怎么说也不应该在第一眼就看出来艾伯不拉和阿不力孜等人的关系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龙影萧转过头看向莫紫凌，却突然笑了起来，龙影萧的笑容很难看，还有些诡异，莫紫凌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一点开心的样子。

    这样的笑容让莫紫凌觉得很是难受，她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坐得离龙影萧远了一点。

    看到莫紫凌这个动作，龙影萧心中一寒，随即好像又想起来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妥，左嘴角往上一撇，将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自嘲式地说道：

    “没有为什么。因为……如果说……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或者说是……类似的事情呢？”

    龙影萧这句话说的有些不通顺，不过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里，而是在语句本身的字面意思上。

    林慕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他的目光多多少少比起之前都是有些不一样了。邵天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龙影萧，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莫紫凌也被这句话搞懵了，因为她不知道龙影萧指的经历过到底是什么事，是孩子被绑架，还是警察无法信任？不过无论是哪件事，这样的滋味一定都不太好受吧。

    莫紫凌伸出左手，轻轻握住龙影萧的右手，龙影萧身体轻轻一颤，并没有其他的反应。

    莫紫凌见状，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试图用自己温热的掌心来抚慰龙影萧冰冷的内心。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寂，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一个小时后，龙影萧等人终于来到了距离阿世库勒最近的村庄——阿热力克村。

    ----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爸爸……”

    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男孩在暴雨中跌倒，他奋力地挣扎着坐起身来，大声呼喊着。

    “不要怕，孩子，有警察叔叔在……”

    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把他抱了起来，说道。

    “叔叔，你能帮我找到爸爸吗？”

    雨水模糊了视线，男孩明亮的眼眸的轻眨着，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可以啊，只要你告诉叔叔，七星九连剑在哪里啊？”

    男人的笑容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男孩看到这个笑容后，感觉身上的雨水好像没有都那么冰冷了，因为身体早已比雨水更加冰冷。

    “叔叔……你”

    男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不敢相信警察居然也是……

    哧！

    利器入体的声音响起，面前的男人后心处已经多了一柄长剑。

    噗！

    长剑拔出，男人的身体随即倒下，落在雨水中，发出“咚”的一声。

    擦干净喷到男孩脸上的鲜血，手持长剑的男人轻声说道：

    “影萧，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包括我在内，谁都不能相信。你能相信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男孩还有些懵，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显而易见，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至于有没有听懂，他还有许多机会去证明。

    ----

    “姐姐，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男孩拉着一个大概有二十多岁年轻女子的胳膊，要带她离开。

    “不不不，走不了的，我以前也逃过，我是逃不掉的。”

    女子穿着虽然看起来比较整洁，但头发却有些凌乱，眼神中露出绝望的死寂。

    “为什么啊？”

    男孩还是不明白，执着地问道。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女子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只是在机械性地重复一个“逃不掉的”的念头。

    “我们带你出去，然后报警，让警察把所有伤害过你的坏人都抓起来。别害怕，姐姐。”

    男孩还是不愿意放弃，拉着女子的手越来越紧，好像是非要带她离开不可。

    “警察？你知道我上次逃走，是谁把我抓回来的吗？就是那些警察！”

    女子说到这里，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她已经有些癫狂了，甩掉男孩的手，蹲下来抱着头，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逃不掉的，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男孩听到女子的话后，也是愣在了原地，被女子甩掉的手还举在半空中。男孩刚要说什么，却被一个男人从后面抱了起来。男人在抱起他后，跑得飞快。

    视线范围内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破败的村庄，孤独无助的女子。

    “不，爸爸，爸爸，你救救她，带她离开，你救救她……”

    男孩在男人的怀抱中奋力挣扎，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决堤而出。

    “影萧，追杀的人又来了，我们必须走了。至于她，我们救不了了。”

    男人的声音有些疲倦，不过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无奈。

    救不了了，救不了了，救不了了……

    父亲的声音还在男孩的脑海中回荡，男孩慢慢平静下来，不过脸色却越来越冷，这个年纪绝不应该出现的冷厉，却展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