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 礼物

    然而，让楚琉璃想不到的是，父亲并没有责备她，而是给她讲了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关于他的，关于吴永钊的。

    “你爸我这辈子特别简单，上学、参军、修故宫。从部队复原分配到故宫工作以后，我和两个老师傅学木作手艺。经过十年的学习、实践，我掌握了大木作的各项工艺、技术，开始牵头去做故宫的修缮工程。你吴叔是差不多和我一个时候来故宫的，他的师父冯先生是彩画高级技师，擅长山水，在颐和园、北海公园多个皇家园林都有他的彩画作品。彩画和木作一样，都需要耐心和坚持。沥粉、刷色、包胶……每一道工序都容不得一点马虎。你，能做到吗？”在寂静的书房里，楚志伟的声音显得格外深沉浑厚。

    “我能！爸！”楚琉璃不假思索地应道。

    楚志伟笑了笑，接着说道：“这些事儿听起来容易，你自然觉得能做到，等你真正去做了，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有一点你是有优势的，你小时候和我学过彩画，而且彩画的很多技法和中国画的技法相同。只是，画彩画和在纸上作画不同，我怕你吃不了这种苦。”

    “爸，也许你觉得我是一时兴起，不知道做这项工作的辛苦，才想去做。而实际上，我从小在你和吴叔身边耳濡目染，对你们的工作已经很了解了。我不是头脑发热，我是真的想去做故宫修缮。我喜欢故宫，我想和你们一样，做故宫的守护者，让我们的后代、让一代一代人都能看到这个金碧辉煌的故宫……”说到这儿，楚琉璃有些动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楚志伟原本是背对着女儿，闻言转过身来，眼里闪着莹光，欣慰道：“你能这么想，爸爸很高兴。我们这一代，后继有人了。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做我们这行，不仅要有技术，还要静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受得了身边的同学都大富大贵的诱惑。”

    听父亲说“同学都大富大贵”，不由得让她想到了潘荣轩的父亲潘玉海，她听潘荣轩无意中说过，潘玉海多年前创业，如今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董事长，估计身价也很高。

    不过，楚琉璃并不在乎这些，这辈子，她只想和父亲一样，专心做好一件自己热爱的事儿。

    她迎向父亲的目光，真挚道：“爸，我想好了。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榜样，我想做和你一样的人。”

    楚志伟含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在此之前，楚志伟从没和女儿这样推心置腹地聊天，听女儿说这些，他很感动，也很震撼。他想，如果现在的年轻人都能和女儿一样，他就不会忧心后继无人，官式古建筑营造技艺得不到广泛的推广了。

    父女俩一起从书房出来，郭雅娟正在客厅里喝茶。见他们父女二人的脸色，她已猜到八九分，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父亲不再反对她学习彩画，做古建筑修缮，但楚琉璃还是决定暂时不把她报考故宫修缮技艺中心的事儿告诉父母。她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几天后，是楚琉璃的20岁生日。袁晓慧和寝室里的姐妹准备了生日party，专门给她庆祝生日。晚上回家，母亲拿过一个纸盒给她。

    楚琉璃以为母亲又送她一份生日礼物，笑道：“妈咪，你今年怎么这么大方，送我两份礼物？”

    “你这孩子，就知道想美事儿，这个不是我送的。下午有个邮政的人送来的，箱子上写着你的名字。”郭雅娟指着纸箱上的标签说道。

    楚琉璃把好朋友们都想了个遍，也没想起来谁说要给她寄礼物。带着几分好奇，她用裁纸刀划开胶带，打开了纸箱。里边是一幅卷轴，看起来像是一幅画。

    楚琉璃展开卷轴，在她眼前的，是当代著名画家阿柳的山水画。阿柳善画山水，她的画丘壑变化较少，讲究笔墨韵致，笔致清秀中和，恬静疏旷；用墨明洁隽朗，温敦淡荡；颇有明代画家董其昌的风骨。楚琉璃很喜欢她的画，只是她囊中羞涩，只能欣赏，从未收藏过阿柳的画。

    到底是谁，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晚上，楚琉璃终于有了答案。画是张一峰送的，他托人买了画，直接寄到楚琉璃家。楚琉璃拿定主意要把画还给张一峰。如果是普通的礼物，她可以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一定不能要。只是，张一峰还在外地实习，她要等他回来才能当面还给他。

    半个月后，楚琉璃自信满满地进了考场。一个月后，她如愿接到面试通知。距离她理想中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楚琉璃在兴奋之余，不免有点紧张。

    知道楚琉璃顺利通过笔试，郭雅娟和楚璟凯都十分高兴，郭雅娟下班后特意做了几个菜，说是要给女儿好好庆祝一番。

    楚志伟晚上加班，等他到家的时候，菜已经上桌了。楚琉璃明知父亲并没完全改变态度，但还忍不住拿着面试通知给他看。

    楚志伟随意瞄了一眼，又指着一桌的美食道：“还没过面试就开始庆祝了，你们不觉得太早吗？”

    楚琉璃正在兴头上，听父亲泼冷水，不免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她仔细回味了下，又笑了，看来，父亲已经不反对她去修缮技艺中心了，潜台词是，等过了面试再庆祝也不迟。

    想到这儿，她凑到父亲跟前，赔笑道：“爸，今天不算庆祝，周末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等面试过了，我请你们吃饭！”

    楚志伟看了她一眼，想说点什么又忍住了。事已至此，他再反对也没用了，不如看看结果如何。修缮技艺中心的面试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临近毕业，楚琉璃收到了录用通知。张一峰也从实习的公司回来了。对楚琉璃来说，无疑是双喜临门。只是，当楚琉璃拿着画要还给张一峰的时候，他坚决不收。

    楚琉璃的心又乱了，张一峰对她这么好，甚至连她的喜好都这么清楚。如果有一天，他向她告白了，她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