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百九十八:皇陵的新坟
皇陵,添了座新坟。 是姜荷谣母亲的,此时,姜荷谣就坐在母亲的墓碑前,面无表情,不见悲喜。 她的手边是一壶酒,不过已经被她喝了一半,以前她不喜欢酒的味道,可现在,她觉得尚可。 这座坟已经建好了很多天,只是她一直没有时间来,现在桑家的糟烂事终于处理完了,她也终于能够过来看看。 只是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座坟。 在她与她父亲回到皇城的那一天,夜里,桑婉便自缢在宫中,待有人发现时,已然无力回天。 纵然桑婉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们父女的事,但姜潮和姜荷谣看到桑婉死去,还是感到了悲痛。 而在悲痛之余,姜潮也感觉到了一种如释重负。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置桑婉,说杀,他不忍心,也舍不得,说放,却又意难平。 本想放在宫中,等过段时间再行处置,若时间真能冲淡一切……可没想到,她当晚就自缢于此。 她为何选择自尽,这里面可能有着千般理由,出于对他们父女的愧疚也好,出于对桑家倒塌的绝望也罢,总之,她死了,姜荷谣和姜潮都能松一口气。她活着,对姜潮与姜荷谣来说,都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阴影如今总算能够放下。 今天天色阴暗,密布的愁云仿佛随时会下起雨。阴天也使得今天比平时凉快一些,姜荷谣并不担心会有雨水落下来。按照惯例,今天的雨在巳时三刻才会下,直至未时才会停,得水一尺二寸零三十四分,不会有半分误差。 现在距离下雨的时刻还有些时间,姜荷谣本想坐坐就走,所以并未带伞。 早知道,不如带着了。 姜荷谣坐在这里沉默不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就是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若要淋雨,那就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有脚步声在身后传来,姜荷谣早就发觉有人来此,但是她并没有在意,这是皇陵,除了她,就只有她父亲有来这里的资格,所以来的是是谁想都不用想。 一把油纸伞盖在了她的头顶,来者说道: “要下雨了,拿好伞。” 这声音姜荷谣万分熟悉,但是并不是她父亲的声音,姜荷谣讶异的抬起头,看到了来人的脸。 “休尘?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荷谣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休尘。 “我听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你,伞拿好,要下雨了。” 休尘将伞柄递给姜荷谣,姜荷谣鬼使神差的接过,她现在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来这里,那些守卫没有为难你吗?” “我是溜进来的啊,你忘了吗,就算是医天宗,我不也轻而易举的就混进去了。” 休尘的微笑总是让人那么安心,是啊,一切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从休尘带她潜入到医天宗开始,桑家这座高楼,就已经开始倒塌。 姜荷谣轻笑了一声,虽然她的人生写满了悲剧,但是在认识休尘之后,她的人生也多了很多奇迹般的色彩。 “谢谢。” “一把伞而已,不必客气。” “不止是伞,反正,谢谢你。” 要谢他的地方太多了,姜荷谣自己都理不清,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心情好了一些,酒也更好喝了。 休尘坐到她的旁边,看着上面写着桑婉名字的墓碑,不知该怎么劝慰她。 自己天生地长,无父无母,体会不到姜荷谣感受过的种种感觉,想做一个人,自己终究差的很远。 “你,恨我吗?”莫名奇妙的,休尘问出这么一句话。 “恨你?为什么?” 休尘指着桑婉的墓碑,道: “若没有我出现,她就不会死。” 姜荷谣点头道: “有道理。” “那你恨我吗?” “不恨。” “为什么?” “因为没有你的出现,我和我父亲就会死。” 姜荷谣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拜桑无镜所赐,桑家与姜家,就是两个悲剧家族。 而她,很倒霉的即是姜家人,又有着桑家的血脉。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休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问我这个作甚?” “没事,就只是问问。” “我啊……” 休尘幻想了一下自己的未来,若是妖魔之乱能够安然渡过…… “我想找个偏远平凡的城镇,悄然隐居,做个平凡的人,经历一下生老病死。” 总感觉这四个字与自己无缘,凡人最怕的四个字,对自己来说反倒是一种憧憬与愿望。 “听着不赖。” 不知为何,这么无聊的事,在姜荷谣耳中却也成了不错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还能体会到生老病死的感觉。 “不过这么做还是有些无聊了,不如我给你个建议吧。” “什么建议?” “来医天宗帮我。” 姜荷谣说的很认真,显然她是认真的。 “不要。”休尘想都没想就拒接了。 “别啊,你再考虑考虑。” “不要,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姜荷谣现在大概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她会成为医天宗的宗主,而且这个位置她要坐很久。就这一点来说,休尘对她还有些亏欠。 “好吧,但是你什么时候改主意了,记得跟我说啊,到时候我可以让你做副宗主。” “到时候再说吧。” 大概不会有这个时候。 自休尘来了之后,姜荷谣的心情变得好了很多,她依旧在想着什么,但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或许是在回忆她与休尘经历的那些趣事,也可能是在想未来会如何如何。 总之,未来终究还是很有希望。 “休尘,有个问题我想再问你一下。” “什么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啊?” 姜荷谣看着休尘,眼神中带着一些期待。 “这个问题我记得我回答过。不是说让你不要再问了吗?” “可是上次你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啊。” “总之,我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你以后也会知道的,所以还是别问了。” “哦。” 姜荷谣神色有些黯然,犹豫了好一阵之后,姜荷谣又问道: “休尘……”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 嘿,这小丫头,越说越离谱。 “你怎么会想到这里去?” “因为,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无条件的帮我呢?” “我帮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不然呢?” “我帮你是因为我有条件的啊。” “那条件呢?” “别问,免得你伤心。” “哦。” 姜荷谣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话题最好还是就此打住。 又喝了一口酒,酒壶里的酒已然不多。 很快,天上便下起了雾蒙蒙的雨,在雨中,休尘与姜荷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休尘带来的两把伞都是白色的,他们坐在那里,撑着伞,远远看去,就像是阴雨天里,长出了两朵小蘑菇。 “说起来,你挺厉害的。” “嗯?你是指什么?” “指你在皇城逃跑这件事,你这么弱,当初是怎么,在戒备森严的皇城里逃出去的呢?” “唔,可能是上天在眷顾我吧。” “是吗?” “是的吧?” …… 雨打湿了墓碑,洗去了碑上沾染的灰尘。 她本没有资格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