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谁骗谁呢 二、
两人拿回红木匣子,回到赵家,看见赵白板坐在床上,一手拿了一件玉器,正在那愁眉不展。 赵莽娃从未这样渴望见到“死而复生”的父亲,可是到了跟前,却不好意思做出任何亲昵的表示,只淡淡地说了句:“爸,我们回来了。” 赵白板冷冷一笑,道:“那丫头不是个简单人。这两样东西,肯定不是咱们祖宗留下来的。” 秦无敌啊呀轻呼,道:“赵叔,你是说,被她掉了包?”心想纪羽子私自打开红木匣子时,没人见过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她存心掉包,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最觉气愤的就是赵莽娃了,立马拿出红木匣子,匣子上的铜锁已经被顶开了,打开一看,里面当然空空如也,不过左右各有一块垫着红布的凹面,而且凹面的形状,基本上符合赵白板手里拿着的两样玉器的外形轮廓。 秦无敌扫了一眼,过去把赵白板手里的玉器拿过来,分别放进盒子里对应的凹面中,居然一一吻合。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还是赵莽娃开了腔,道:“盒子里原来就是装的这两样东西。” 赵白板狐狸似的两眼闪烁不定,摇晃着脑袋道:“不可能。我刚才一直在琢磨这个古里古怪的玉璇玑和玉梳,别说是在明末清初的时候,就算是用现在的工具,也很难做得这么精细。而且这两块玉,太白了,一点瑕疵都没有,哪找这样完美的玉籽料?还有,如果真是上百年的老东西,怎么也该有点浸润的痕迹,你们看看,有没有?简直就像刚完工的新器。不过这两样东西的工艺水平确实罕见的高,我开始还纳闷呢,想不通那丫头要掉包,为啥弄两个工艺这么好的东西来掉包。” 秦无敌被他说得绕了几个圈子,想了想,才明白他的意思,仔细再看那两件玉器,丝丝入扣地躺在木盒子里的凹面中,任怎么看,盒子也是为这两件玉器度身定做的。他摇了摇头,道:“赵叔,你会不会是想多了?你看这两个玉,躺盒子里,多合衬啊。” 赵白板也摇头不止,狐狸般的老眼忽明忽暗,显得举棋不定,叹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么精细入微的工艺,就算用现在的工具,可能都做不出来。”可是他看看躺在盒子里的两块玉,眼神又变得迷惘了,老嘴颤抖着,显然也拿不准,想不明。 秦无敌猛然想起,藏在厨房灶台后面的手稿,兴许那就是解释眼前疑惑的线索,连忙跑到厨房去,想把手稿拿出来。谁知一进厨房,立马就傻眼了,鼻子里闻到刚刚烧过柴火的味道,灶台上一口大铁锅,盖着大木锅盖,还有丝丝热气冒出来。糟糕。他没料到赵白板病成那样,还会下地做饭,这下可好,灶台后面的手稿危险了。他赶紧冲过去,伸手在灶台后面掏,还好手稿仍在,不过被烤得焦黄,许多字迹都模糊不清了。 他暗骂自己糊涂,不愿在好兄弟面前隐瞒自己的错误,拿着手稿回到屋里,把情况向赵氏父子两人说了。 赵白板气得啊呀闷喝,抢过手稿残片,仔细整理。看他冷得出水的脸色,如果换作闯祸的是赵莽娃,早还劈头盖脸打过去了呢。 赵莽娃向秦无敌做个鬼脸,眼角斜了斜赵白板,意思是说,别和这老头一般见识。秦无敌自知理亏,也不恼赵白板对他发气,坦然受了。 赵白板把手稿分开,一张张平展放在床上,在断裂的文章字句里连猜带蒙,试图理出头绪。秦无敌打小看了不少旧书,繁体字基本都认得,也帮着认读。赵莽娃没这本事,去厨房切了一大碗煮好的肥猪rou,胡乱弄了点青菜煮了个汤,张罗三人的吃喝。 赵白板和秦无敌好奇心正盛,没人想在此时吃饭。赵莽娃早已饿极,自顾自喝酒吃rou。待他吃得肚子鼓起溜圆了,赵白板和秦无敌才从乱七八糟的手稿残片堆里抬起头,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秦无敌面露惊奇,赵白板却变得无精打采。 赵莽娃已经自己把自己灌得小晕小晕的了,瞧着奇怪,拖长声音问道:“干啥勒,干啥勒?” 赵白板突然又来了气,找找身边没有什么可以扔的物事,干脆把一只鞋脱下来,劈头给他砸了过去,怒道:“吃吃,你除了吃,还有没有别的?找咱们家仙祖的事,怕是要搞砸了。” 赵莽娃根本没躲,臭鞋直接打到他脸上,借着酒劲,也怒道:“你又没死,找什么找?这世上能有神仙?笑话。” 秦无敌赶紧打圆场,说道:“这事真有点古怪。这些手稿似乎像是自传,可能就是你们家祠堂下面那个死尸……那个祖先写的,前面几页都完全烤黄了,一个字都看不清,后面断断续续,讲到有个宏大的地下宫殿,里面埋着无数宝藏,用什么‘七牙璇玑’打开一道门,就能进入阴阳交界处,那里有一面‘玲珑招魂镜’,用‘守魂梳’对镜梳头,可以有病治病,无病长生什么的。” 赵莽娃张大了嘴,一脸疑色,问道:“就是我爸说的故事里,那个地下宫殿么?这事会不会太玄了,你信不信?” 秦无敌瞧了一眼生着闷气的赵白板,意思是我信不信不重要,你爸信啊。 赵白板在此时发出一阵声嘶力竭地咳嗽,好半天才止住,闷在一旁思索了半天,恍有所悟道:“这手稿里说道,地宫里亭台楼阁,池塘房舍,什么都有。你们说说,好好的一座宫殿,为啥会沉入地下去了?” 赵莽娃最讨厌被人吊胃口,催道:“我哪晓得,你说说看?” 秦无敌突然又有奇想,道:“那地宫要不是沉下去的,而是本来就在地下的呢?” 赵白板嘿嘿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还是你娃脑瓜子精灵。我在想啊,兴许那地宫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里面那个宝贝镜子,肯定就是咱家那位仙祖告诉赵阔祖先的,好让赵家后人逢生死大劫时,去那求命解危。你们看,手稿里说的‘七牙璇玑’和‘守魂梳’,是不是和这两样玉器对得上号?” 赵莽娃听得直皱眉头,实在难以相信这个说法,问秦无敌道:“你真的信啊?” 秦无敌犹豫了一下,点头道:“自从见过你们家那位rou身不腐的祖先,我突然有点混乱了。这份手稿的内容,能和这两件玉器对上号,砖瓦厂那里又挖出了历史书上都没讲过的上古玩意儿,反正我现在挺好奇的。你平时不是满脑子迷信思想,最信鬼了吗,这会儿反不信了?”
赵莽娃平素不仅信鬼怕鬼,还不好意思让人说,不满地道:“鬼是鬼,神仙是神仙,那不一样。”接着端起碗喝了口酒,又道:“被你这一说,还有点奇怪。我信有鬼,但是不信神仙。” 赵白板打断两人说话,道:“别尽说些没用的废话,当务之急,是要去把赵阔祖先的尸身收了,埋到祖坟地里去,其他该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不然明天考古队的人让你俩带路查勘地道,会给咱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事。” 赵莽娃和秦无敌等到天色黑透,一人拿了一只老旧的电筒,相携出发。赵白板则留在家里休息养病。 天上的银月比昨晚还要亮堂些。有了前次的经验,这次两个小伙子的胆子都壮了许多,到了赵家祠堂废墟,手脚麻利地撬开那块藏在焦木烂瓦下面的白石盖板,下了旋梯,直接往里面那张宽大的古木床走去。 赵白板昨晚醒来后,把老祖宗的尸身放到了床上,以示对祖先的尊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是昨晚没有察觉到的。紧闭着的床帐透出晦暗的青白色,扑满灰尘,稍微撩动一下,烟尘四起。两人赶紧转过头,一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则拿电筒在身后胡乱拍打床帐上的灰尘。 隔了片刻,两人双双回头,只见电筒光照之下,一具幽蓝发白的人体骨头架子,散乱不堪地堆在床上,长得骇人的头发凌乱纠缠其间。 赵莽娃哇呀惊叫,疾步后退。秦无敌也惊得说不出话,不过更被他这声怪叫吓得够呛,迅速把撩开的床帐往旁边的银勾子上一放,也紧退几步。 “化……化……化了?”赵莽娃舌头发僵,语不成声。 “就隔了一天,化得一点rou渣都没了?而且就算是化了,怎么会乱成这样?”秦无敌哪里肯信他这个猜测,拿电筒隔空向撩开半边的床帐里面照,看见床上遍布撕得粉碎的褐色绸布,凌乱不堪,“还有,他的衣服怎么都扯碎了?” 两人此时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尸体被什么东西在一天之内啃噬干净了。这也太吓人了,吃得这么精光。 两人同时心生寒意,不约而同跑上去,把铲子拿了下来,这才打起电筒,在箱箱柜柜之间逐一查看,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痕迹,最后只剩下最靠里面那十几只半人高矮的大坛子了。大坛子腰大腿细,排成三列紧紧挨着,相互间掩掩藏藏,必须靠近趴下身子,才能看清每一个角落。 赵莽娃把手电交给秦无敌照着,双手握紧铲柄,半蹲着身子,在坛子相互形成的空隙中仔细观察,打定主意无论藏着什么动物,只要一露头,直接给它一铲子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