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爱与仇恨
原来如此··· 不愧是···神··· 人类所有智慧的聚合体。 它不会出错，它的计划没有漏洞，因为它的计划···就是“命运”本身。 即便知道一切也无法扭转，因为自己也是它的一部分。 它想要你做的，即是你本身想要去做的。 查尔斯，布里塔尼亚的王，站在人类权利的巅峰数十年···此生，从未觉得如此挫败··· 王无声的笑了起来。 它希望自己憎恨它。 它希望自己摧毁它。 它希望自己拥有现在的一切。 它知道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它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切···从头到尾···自己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一般，任其翻阅。 不······ 它···他们···既是这本名为查尔斯的书的读者，亦为其作者。 而他们写作这本书的目的既非偏爱，亦非仇恨，既不是巧合，也不是无心的随手涂鸦···仅仅是···单纯的“需要”。 需要自己去为另一个存在服务————作为一件“工具”。 那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 那个被神宠爱的孩子。 它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孩子。 就这么看着，关注着，担忧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欢笑，杀戮，悲伤，怀念，每一分每一秒，倾注了它全部的“愿”与“念”，炽烈的，像看着自已孩子一般的···看着他。 那个白色的东西，就是它的未来，是它的希望······ 是它的天··· 而自己···以它的死敌自居······ 为了复仇，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妻离子散···与爱人生死两隔。 自己失去了一切。 为了复仇，我付出了一切。 它却······ 皇帝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这是···这种感情是······“嫉妒”吗。 太讽刺了。 每日每夜，从杀死第一个亲人开始，自己被折磨着。对于神的仇恨驱使他走到今天，走到现在的位置上。 结果···它··· 根本没有在看自己······ 它不会说谎。 它不会犯错。 它是神。 他就是“命运”本身。 杀它，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不杀它···那自己的这一生···那些仇恨···对于那个平静世界的渴望···自己遭受的所有痛苦···又算什么呢··· 名为查尔斯的存在···又算什么呢··· 结果，自己连反抗命运的机会都没有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希望我们战斗，直到一方杀死另一方。” “是的，我们希望依然赢。” “然而你们却给了他一切。” “是的，我们给了他我们全部的力量。” “如果我杀了他···” “我们的实验便成功了。依然证明了，作为一个个体，他的实力凌驾于我们，凌驾于王，凌驾于全人类。” “如果他杀了我···” “我们的实验便失败了，我们最后的希望也消失了。” 痛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暖意。 它的话语是如此清晰的投射在脑海中···不，不是语言，甚至不是声音···自己感受到的是纯粹的“意志”。 我们的天性无法改变。 我们依旧愚笨，我们依旧无法团结，我们依旧狂妄，我们依旧贪婪。 我们并不完美。 那是我们作为一个种群前进的原动力。失去了它们，我们将止步不前。 我们依旧会犯错，不断的犯错，受伤，受阻，甚至倒退。 但我们绝对不会停止犯错。 我们不会停止这种疯狂。 因为我们想要明天。 查尔斯所希望的“完美”是“静止”的。 一切定格在那个瞬间。 没有错误，没有失败，没有谎言。 可是我们想要明天。 千万年，我们已经变得如此强大。 强大到犯错的代价已经渐渐无法接受。 我们已经在进化的阶梯上爬的如此之高。 只要一步迈错，就会尸骨无存。 我们依旧需要王，照亮我们前进的道路。 但我们还需要一个审判者，保护者，惩罚者。 一个绝对强大的“个体”。 一个“第三者”。 一个可以俯视我们的存在。 我们需要依然。 如果依然输了···那就是我们的终点···查尔斯所期望的世界便是我们的归宿。 我们将在寂静中···在那个温柔的世界中··· 消亡。 “所以你把这一切告诉我，希望我照着这个剧本···你们安排的‘命运’去杀了那个男人？”渐渐冷静下来的伊兰忍不住讥讽道。“你不可能不知道我的性格。” 依然讨厌听从他人。 依然很骄傲。 依然觉得服从他人便是他的失败，服从他人便是“输”。 依然是个别扭的孩子··· 但依然不会背叛我们。 应为我们就是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未来。 依然会保护我们。 应为我们就是他的家人，他的未来。 依然会去杀死查尔斯。 为了他的家人，为了他的未来。 “就这么自信吗···认为我无法脱离你的控制？”伊兰喃喃道。 控制？ 我们不想，也不会去控制依然。 依然是第三者。 依然是超脱我们的存在。 控制代表既定“事件”，控制代表“必然”，控制代表“事实”，控制代表“可能性”的缺失，控制代表不会“犯错”。 依然是“希望”。 我们是依然背后的风景··· 我们只要···能被依然爱着···便足够了······ ———————————————————————————————————— “神···你赢了···”狂笑过后，这位与天斗了一辈子的人皇终于重归平静。 至少表面如此。 “一切如你所愿！” 他是王。他不可以让敌人，亲人，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软弱。 他已经忘记了如何去哭泣。 笑，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 “我的一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安排。但···我知道你所不知道的东西————你的结局。” 【我们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你会死。”皇帝再次重申，语气凝重，仿佛在称述某个事实。“你和你的孩子···会被我杀死。” 【也许吧】 “我，会把我的世界夺回来。” 【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里有和平。” 【那里是坟墓】 “那里没有谎言，没有伤害。” 【那里没有未来】 “那里有我的家人。” 【查尔斯···可怜的···查尔斯···】 【那里···什么都没有···】 【查尔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不再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 【查尔斯在怀疑自己】 【他在动摇】 “闭嘴······”皇帝的声音在颤抖。 【可他依旧会来杀死我们】 【因为除此之外，他已经没有存在的目的了】 【他依旧会尽全力】【比之前更加疯狂】【杀死我们】 【为了报复我们】 【因为查尔斯是个骄傲的人。】 “闭嘴！” 【查尔斯觉得他是个弑神者】【他是个傲慢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与天斗】 【查尔斯觉得自己与他人不同】【不受命运安排】【存在于人类之上】 【查尔斯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凡人的事实】【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一件工具的事实】 【可怜的···可怜的···查尔斯···】 “给我！闭！嘴!!!” 皇帝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却差点在自己的斗篷上绊倒。 虚空中的景色变化了。 自己正伫立在柔软的草地上，不远处是一座白色的建筑，门前两侧种着紫色的郁金香。 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 “哟···王···” 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皇帝急忙转身。 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大概只有五六岁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伊斯特兰···” “别担心，这不是他。”白发紫瞳的小家伙摆摆手，向前走了一步，仰起头，看着皇帝的脸。俊俏的小脸上却带着野兽般的笑容。“这是他当时的记忆，当时性格的。这里，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 “小时候的他什么也不懂，他当时的逻辑是这样的：娘在哭——娘在想家——因为那个人在所以她不能回家——那个人必须消失。” “不。”另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不够，远远不够！” 九岁的伊兰。 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看着巨型蛆虫的厌恶神情。 “那样太便宜你了。” 白毛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抱着手背，手指点着下巴，围着皇帝边思考边转圈。 “你得受苦···你得付出代价···你得···受折磨···” 四周的风景变化，原本光鲜亮丽的离宫变得支离破碎，草坪无人修剪，杂草漫过了膝盖。 “啊，知道了。首先···” 白毛在皇帝停住脚步，像是想通了什么似得看着皇帝。 在哪一模一样的紫色瞳孔中，倒映着他面容。 “从最讨厌的地方开始。”向前走了一步。“我得···先把那双眼睛···”又是一步。“挖出来···” 着魔一般，白毛喃喃说着，双手伸出向皇帝脸上摸去。 明明知道这只是伊斯特兰德当年记忆的残片，只是它投射在自己脑海中的影像，皇帝还是本能的向后退去。 一个硬物阻住了他的退路。 那是一张巨大的书桌，这里是一间藏书室，身边的炉火在劈啪作响。没有窗户，看不清天色。 “首先，将老鼠放在铁碗中···” 白色的生物正盘踞在书桌的正中间。盘膝而坐，白色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仿佛有生命般在书桌上恣意蔓延，随着他的呼吸，不易察觉的蠕动着。 那个生物的手上捧着一本非常古旧的，古英语写成的厚重书籍，全神贯注的研究着。 “···再将铁碗扣在受刑者的腹部，在铁碗上方点火。不需要太旺，只要加热到老鼠无法忍耐的程度即可···接下来老鼠会出于求生本能，钻入受刑者体内以躲避酷热。随着温度持续升高，最终从受刑者的腰背处钻出···此种刑罚的关键在于···交流···” 带着沙哑的声音，白色的生物抬头，紫色的眼睛从缝隙中，深深的凝视着皇帝。 “···在于展示···向对方展示碗里的老鼠。告诉对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这样会使他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充分理解···自己身体···自己体内···所经历的一切···并非单纯的疼痛···还有脑海中的画面···” 白色的生物缓缓站起身，俯视着那个男人。 “最重要的···是交流···用最清晰的语言告诉对方···” 怨灵般的白色生物，赤着脚踩在书桌上，无声的向这里走来······ “这痛苦···并非幻觉···” 冷汗布满额头，全身肌rou紧绷，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退缩。 那是···人···吗··· “对，我们···有···好多···” 双手缓缓伸出，轻柔的落在他的肩上。 “好多···” 摸索着找到了他的脖子。 “好多的话···要说···” 修长冰凉的手指渐渐收紧。 让我出去··· 让我出去······ 让我出去！ 让我出去！！！ 快让我出去！！！！！ “BANG！” 皇帝猛地一缩头。 “嘿嘿。” 轻佻的声音，带着谐谑的笑容，声音的主人将眼镜取下细心的擦了擦。 “查尔斯···” 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犹如宝石般的紫色眼睛微微眯起，认真的观察着皇帝的表情。 “你害怕了。” 叹了口气，摇摇头，带着失望。 “说着那么了不起的话，身为人类的王，站在世界巅峰···被一层一层的保护着···军队，圆桌，教团···你···还在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