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自由贸易领

    和银河绝大多数独立贸易领相类似,旭辉星是存在于单行星系统中的星球。恒星系中只有一颗太阳,围绕着恒星太阳，则只有旭辉星一颗行星。旭辉星本身有三颗天然卫星，十五颗半天然的人工卫星,作为行星功能的延展与附属辅助区域而存在。唯一和其他独立贸易领显得不太一样的是，旭辉恒星系的外围并不存在一个环绕恒星系的小行星带,这使他的航径显得十分干净,意外地透出一种打开大门，包罗四方的气象来。

    伊莎贝拉女王号向旭辉星降落时,恰好是行星公转远离恒星背向太阳的一侧，十八颗卫星光芒璀璨,与灯火通明的旭辉星本星嵌合一体仿佛镶在银河夜礼服上的宝石胸针，光耀宇宙，绚烂无比。

    “还真是繁华啊！”

    卡特琳娜站在卧室大幅舷窗前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情不自禁地嘟囔了这么一句，然后她就甩了甩半干的卷发离开房间，赶去舰桥。大概就是在这一刻，卡特琳娜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让伊莎贝拉女王号正式是以红船到访而非普通贸易商船的名义申请过境暂停。

    自由贸易港对于往来船只过境的管理向来松散,大抵只要申请就会放行，旭辉星也是如此，伊莎贝拉女王号的入境申请十分顺利就得到批准，除开必须的检疫和所有港口都会收取的管理费，其余税费一概减免，是贸易星港所独有的财大气粗。至于“红船”这一稀有罕闻的名头,理所当然换来了港口官员的登船造访。

    到访者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性，由一队制服华丽的港口巡逻卫队士兵护送来到船上。这名女士操一口口音很重的宇宙通用语——据里欧思判断应当属于三四百年前银河曾经习惯使用，现在是本地官方用语的语言，她自我介绍说是旭辉星海关贸易部的通事官，姓氏是一个很奇怪的单字，叫做陉，并要求跟伊莎贝拉女王号的船长以及贸易代表见面。

    这时候就需要小贝学长出马了。众所周知，包括红船贸易在内的一切地球贸易首先都需要有一名地球原住民随船出行充任全权贸易代表。卡特琳娜里欧思这种明显属性不符的首先就得排除在外的姑且不论，连顾晗晗如假包换是个真原住民的如今看来也万分令人生疑。整个伊莎贝拉女王号上有一个算一个，现在能有这个气质的只有小贝学长一个人，因此，只要是这种场合向来就是小贝学长粉墨登场，出来当这个贸易代表——当然了，旭辉星这种宇宙偏僻角落里的星球，能不能有得了这份见识，甚至历史上来没来过地球贸易商，这都十分难说，但是做事嘛，就得认真，细节决定成败，反正小贝学长又不要钱，不用白不用。

    被用得一多，自然就成了行家。小贝学长如今做这件事可谓是驾轻就熟，信手就能拈来，根本无需彩排。

    而甫一照面，陉通事官也对小贝学长的年纪之轻与容貌之英俊表现出了震惊之意——当然，这种震惊很快被礼节性的外交笑容給掩盖住了。于是，笑容周到的陉通事官就操着那口古朴的通用语代表旭辉星向从地球远道而来的红船以及贸易代表先生表达了欢迎之意，同时她也委婉的表明，旭辉星上一次有红船到港的历史还是在三百多年前，相关记录种种即便没有完全湮没于浩渺时间长河里，也已经十分模糊不清了。以至于如今整个旭辉星上，其实已经找不出一个通晓红船贸易的人。因此红船贸易具体需要些什么手续，又贸易哪些货品，他们其实也全无头绪。

    于是小贝学长就简单说明了伊莎贝拉女王号因为航道故障不得不临时在旭辉星靠港的情况，至于贸易，他回应说：“尽管红船是限定贸易，伊莎贝拉女王号此行的目的地与线路也已经确定并上报，但红船的宗旨毕竟是医疗救助，按照相关规定，可以拿出一部分备用物资以相对低廉的价格与临时停靠地进行贸易。”

    “另外，”他看了一眼顾晗晗，继续说道，“我们也希望能就地收集一些基因病患的样本数据，用于新药物与治疗方案的研发，其中可能涉及到一些现场的治疗试验——当然，这些试验都会是安全且无害的，希望能得到贸易领当地的支持。”

    小贝学长说话用的是汉语，由里欧思充当翻译，传为对方能听够听懂的标准通用语。里欧思在语言上的才华毋庸置疑，人品更是和语言互为相反数的关系，其间不免有一些添油加醋，自我发挥的地方，两相一配合，一下子就唬住了旭辉星贸易部的官员。而当事先准备好的货物清单被拿出来之后，则更是疑虑全消，只剩下财帛动人心的狂热了。

    陉通事官虽然是“小地方的”、“没见过世面的”贸易官，但她毕竟也是个贸易官，地球原产基因药剂有什么样的价值她还是知道一点的，如果以清单上的价格交易，转手就是十倍以上的暴利，而且交易直接就是储备券——那是储备券啊！红彤彤的储备券！

    陉通事官默算着清单的价值，内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跟贸易部关系密切的几家转口商，估量贸易部和港口其他部门，还有领主府、参事会以及神庙之间的利益分润。她脑子转的跟陀螺一样，脸上则笑开了花。

    “这绝对没问题，”她热情且急切地说道，“我们贸易部准备专门的欢迎晚宴，邀请一些大的贸易商过来，都是联盟内资本雄厚，信誉卓著的，届时领主府和联盟的高层也会到场，代表先生完全可以选择任何令您感到满意的合作对象。另外您的船队有什么需求，需要补给什么物资，都请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一律都由我们贸易部负责来办。”

    至于小贝学长所提出的收集病患样本以及进行现场治疗试验的事情，陉通事官就显得没那么在意了——当然，这个“没那么在意”指的并不是她不愿意伊莎贝拉号上的红船商人进行基因病样本收集和治疗试验或者说不情愿配合，正相反，陉通事官完全赞同并且非常乐意配合他们。但这种配合明显是一钟添头与讨好式的，纯商人牟利性质的为了做成这样一笔买卖，于是就要多多请客送礼拉关系，对于金主哪怕随口提出的一个小小要求都务求要加倍满足的贴心态度。而与此相比，小贝学长所担心的他们的身份问题，人体试验的合法性问题等等，在陉通事官的态度里就显得十分无足轻重，不值得在意。

    她完全没有怀疑伊莎贝拉女王号提供的红船执照与身份证明，对于挂在寰宇制药名下这项名为“广谱修复性免疫治疗”的项目文件与临床试验授权书也完全是伪装在看，只草草翻了几页就赞不绝口，不惜溢美之词，在挖空心思提供帮助上面，则更是急人之所急，完全让自己站在这群红船商人的立场上，排忧解困，可以堪称是古道热肠了。

    “旭辉星本地的基因病患并没有多少，有一些主要是集中在辉港所在辉卫二和它临近的辉卫一、辉卫三，都是进出往来的商船带过来的——港口贸易星球嘛，这种情况在所难免，总是清理了又来，永远驱逐不完，又劳民伤财，最后只好是圈在港口这一带，任他们自生自灭吧。咱们红船要采集样本，做临床试验，顶好是把港口收容站暂时借过来用一用，那里有简单的医疗设备和药品，还有仓库和几千个床位，位置也很都便利，离那些病人们经常活动的区域不远，十分方便采样收集病例。到时候港口巡防队再派一队巡逻兵过来协助，无论是就在现场进行试验还是取样送过来咱们船上，就都很妥当，万无一失的。”

    “旭辉星港口的滞留的病人有多少，详细的数字我们确实也没有统计，但想来总有个几千上万人吧，”她漫不经心得说道，“只看够不够咱们样本采集需要的数字，如果不够，旭阳联盟一共是九个加盟领，除了旭辉星之外，还有其他八个贸易领，都是跟旭辉星一样的港口星球，每个星领能找出来的都不会少于这个数字，我们这里只要一封函件过去，一船装了立即就能送来。如果还是不够，临近其他的国家都可以去收，也不过就是一两天的功夫也就送到了。”

    “代表先生尽管放心，”她笑着说道，“您要办的这件事，我们旭辉星一定全力配合，替你办好。”

    这种配合得过了分的态度显然是把小贝学长都吓到了，他略有些生硬的拒绝道：“不需要这么多，真的不需要这样，我们自己完全可以招募。”

    这一番态度到了里欧思那里当然照例要有一通的信达雅的修饰与转换，只听他径直将其翻译成通用语，转述道：“先就这么办吧，如其他要办的事情，我们再找你。”

    陉参事官却不以为生硬，反而十分高兴，仿佛交易已经做成了一半，又说了无数问候寒暄的话语，才在里欧思态度傲慢的驱赶下，恋恋不舍的告辞，下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