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自尊
王子娴的腰不敢动，一动就疼，总躺着她又躺不住，所以她半躺半靠在床上，说，“小梦啊！你给我削个苹果呗！” 这兜苹果还是送她过来的两个老师中的一个买的。 “嗯！好！”莫非非点头答应着。 其实这王子娴一早上都在观察莫非非，莫非非来的时候问她有没有什么需求？王子娴告诉她没有，然后莫非非就开始打扫屋子的卫生。 莫非非其实干活不算麻利，再怎么说也是大小姐出身，她哪里会干活啊！只是云胜男迁就她，乔少卿对那些琐事又都不上心，现在轮到王子娴了…… 王子娴就一直盯着莫非非，看着她干活，看着看着这眉头就都挤在一起了。 莫非非开始给她削苹果，要知道莫非非这削苹果的技术全球第二，许悦晴第一。 莫非非刚削了四五下就被王子娴叫停了。 “停停停！小梦啊！你怎么这么削苹果啊？” 莫非非疑惑地望着王子娴，心想我这么削苹果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这苹果连皮带肉被你削掉了那么多，你是跟苹果有愁啊？”王子娴用教师教育学生的口吻跟莫非非说道。 莫非非这才意识到自己削苹果原来是有问题的，可是为什么她给莫峰削苹果的时候没人提？给云胜男削苹果的时候没人提？给……她想说爸爸，最后还是心说，给莫年削苹果的时候也没人提呢？ 削了这么多次苹果，都没人提醒说不对，为什么王子娴却说不对呢！只是这苹果该如何削呢？ “不会削苹果就查查浏览器，看看视频，学学人家是怎么削的！你也不小了，怎么连削苹果这点小事都不会呢？”王子娴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她其实也就三十多岁，长得一副知识分子的模样，可数落起人来真是毫不含糊，可能是教育学生教育惯了，那口吻那真是跟教育学生一模一样。 “抱歉啊！我手机丢了，目前还没买！” 莫非非就算是脾气好的，换个人估计被这番教化，估计都会觉得下不来台。 “怎么连个手机都不知道买啊？这年头没有手机可是寸步难行，”王子娴微皱起眉头，“行吧，那我找你学。” 于是王子娴就开始翻手机，她点开视频，把视频放给她看。 莫非非要迁就王子娴不能动弹的身体，她就凑近了一些，只是王子娴举着的手机视频的一幕太熟悉了，她的面色就是一滞，要知道视频带给她的阴影实在太大了，一看到视频，她就想起了宁明远当初找视频给她看的情形，要她整整十个月都因为视频在不停地练练练，她本来就没有舞蹈功底，可宁明远硬是把她练成了舞者，这其中她所遭遇的疼，其实也是一种痛苦。 莫非非就这样想到了宁明远，宁明远是真的好久没来医院了，他也没来找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他放弃了自己吗？她觉得这不太可能，可是…… 她纳闷宁明远的姗姗来迟，因为他她已经焦虑了好几天了，她是既害怕宁明远来，又担心他不来，就怕他来了却找不到自己，而因此伤害云胜男。 一想到那段时间，她就觉得人生一片晦暗，那是无光的日子，她不敢回想过去，也不敢幻想未来，她心底对宁明远的惧怕，已经深入骨髓，但是这是她的命，她逃不开…… 见莫非非走神，王子娴提醒说，“想什么呢？” 莫非非这才被拉回现实，她说，“嗯，我知道了！” “什么你就知道了？”王子娴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一脸的不待见，她就看不惯现在年轻人的作风，注意力不集中，一点也不认真，哪像她啊！她可真是一步一个脚印从学习的苦海中熬出来的，那是真真的知识分子。 莫非非低着头也不说话，她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她偶尔从走神中回到视频上，她学着视频中削苹果样子，开始削苹果，只是刚削了几下，就不小心割了手指。 “嘶！”莫非非只觉左手食指一疼，一条细细的小口子上瞬间就渗出一滴血珠，血珠又逐渐变大。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行了行了，苹果也不用你削了，你去处理一下伤口吧！”王子娴没好气的说。 莫非非点点头就转身往门外走，身后又传来王子娴不高的声音，而这声音恰巧她还听得见，只听她说，“笨手笨脚的！” 莫非非正垂着的眼皮，听到她的话，她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 莫非非跟护士要了创可贴，她缠在手指上，很快就又走回病房。 她一进病房，王子娴说，“去打些热水吧！像我们当老师的天天说话，喉咙干的很。”于是她清了清嗓子。 “好。”莫非非说。 莫非非提着暖水壶去水房接热水，王子娴就在病房里琢磨这个莫非非，她就怎么看这个莫非非就怎么不顺眼，这女生干活又不麻利，为人还木讷，而且额头上的那道疤，看得她着实心烦。 莫非非打好水，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晾在那里。 “小梦啊？你家是哪里人啊？”王子娴不说话，嘴还有些闲不住，于是她问。 “我没有家。”莫非非对“家”这个字眼很是敏感，她甚至都没过脑子便脱口而出，语气里还隐隐藏着一股怒意。 “小梦啊！不是我说你，你这样说话可不行啊！你说话怎么能带情绪呢？”王子娴本来都不想挑她毛病了，可是这女生说话怎么这么冲呢？这让她着实有些不满，心想，问你两句话怎么了？你吃呛药了吗？ 莫非非也反应过来，自己是一时激动了，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王子娴嫌恶的翻了个白眼，“你也就不是我的学生，也是，没文化真可怕！” 即使莫非非脾气再好，她都有些忍不住了，“家”这个字目前就是她的雷区，她爆下雷有毛病吗？ 以前她还有家的时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养尊处优惯了，后来宁明远让她没了家，可是在那小黑屋独处的十个月里，宁明远虽然给她带来了诸多的痛苦和折磨，可那样的日子虽然难熬，却一直是宁明远在管理她的日子，衣裤鞋袜，甚至是内衣内裤宁明远都定期送来新的。 如今她一个人在外生活，生活和工作紧密到没有喘息的空间，她不能对生活提要求，她不能随心所欲，甚至是一日二餐都是医院管的，她想多吃一顿都是奢侈，她没有钱，没有身份证，没有家，什么都没有，甚至想买瓶饮料的钱都没有。 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小姐落魄成身无分文的穷打工仔，她其实比想象中的更加艰辛，以前从来没为钱发过愁，现在却为钱愁“白头”，如今却有人因为她只是大声说自己没家，就恶言相向，这让她一时气血上涌。 “我没钱、没学历、没有家，但是我也有尊严！”莫非非怒视着王子娴，这一刻她的小倔脾气也上来了。 王子娴被莫非非的话噎了一下，看着她怒目而视的眼睛，她眼睛有道冷芒在灼灼烧着，那是属于她的怒火。 这一刻王子娴有些萎了，她率先闭开了她的视线，毕竟理亏的是自己，况且这女生什么眼神啊！好像要吃人，现在这人可真是认不清自己，这没钱没房你一个出来打工的，还要什么尊严啊？ “尊严这东西啊！现在可不值钱了！”王子娴最后还是替自己说了一句，毕竟她也是要脸的，不说点什么，又觉得面子上过意不去，再者这事要是传出去，没理的还是自己，她可一百个不愿意。 莫非非见她服软，自己也渐渐冷静下来，要知道干她们这行的，最忌讳和病人范口角，其实干特护多半都是受气的，干的最脏最累的活，还要忍受人家的埋怨和不理解，目前她还没遇到给人家端屎端尿的，要不然她会更难过。 莫非非没再说什么，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最近怎么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了？要是妈妈在就好了…… 人最难熬的时候，最终想的还是自己的爸妈，莫非非更是如此，她其实是个小女人，她的内心总是想要依赖一个人，可是世界总是以种种方式告诉她，她要自强…… 王子娴的腰一阵阵就疼，疼的时候抓心挠肝的，她看莫非非就更不顺眼，一会儿让莫非非给她揉揉腰，一会儿又指使她干点这个，干点那个的…… 住院的第二天下午，就有学生一帮帮的来医院探望王子娴。 王子娴在教初中生，她是蔷薇中学负责全年级一班的班主任，目前教二年级，而莫子豪正是她的学生。 第一波学生来的时候，莫非非正在扫地，王子娴看到有学生来看自己，她就顿时喜上眉梢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她觉得自己没白教这群“白眼狼”。 这第一波就来了十几个学生，为首的是一个女生，女生提着果篮，兴冲冲得走了进来。 “老师好！”十几个学生像是约好了似的，异口同声的说。 “好好！”王子娴笑着说，“你们怎么来了？” “老师，听说你受伤了，同学们就都约好了，一起来看你，只是病房也没那么大地方，我们就约好三拨人分别过来。” “你们真是有心了！”王子娴说。 “都是应该的嘛！”女生说完，后边的同学就都呼啦啦把王子娴围上了。 莫非非被堵在房间里，一开始还没出去，见人都进来了，她这才绕开学生往出走去。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