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职业歧视
第二天早上，紫月再次来到病房里给李明宇打针，当他看到王为民时，目光里夹着一丝丝愤怒，她昨天晚上一宵都没有睡好，只想着要怎么样教训王为民，那明亮的大眼睛周围是一圈黑眼圈，显得有些疲惫。 王为民懒得理她，反而背对着她，低头收拾起床头的桌子。 紫月见状，怒道：“王为民，你装什么装，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小瘪三。” 王为民冷声道：“紫月，我又没招惹你，你吃错药了，一早上就骂人？” 紫月怒道：“你自己做的事你清楚，少跟我装蒜。” 李明宇不解地问道：“为民，你做什么了，惹月儿生气了。” 王为民道：“明宇叔，我们扛水泥包的人只能扛水泥包，不能跟某些自视高贵的人走在一起，否则就是犯贱。” 紫月被王为民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现在才感到如果论吵架她还真不是王为民的对手。 紫月没有再说话，她给李明宇打完针后，死劲地剜了王为民一眼，推着小药车出去了。 中午李明宇刚吃完饭，便看到水泥厂的刘主席领着陈俊，老陆等人走了进来。刘主席将一袋水果和一箱牛奶放到桌子上，便开始对李明宇嘘寒问暖起来，把个李明宇感动得眼里泪光闪动。 由于陈俊下午还要扛水泥，因此待了一会，陈俊便打算离开。 公司的桑塔纳一次只能坐四个人，这次来医院探望的就只有厂部的刘主席和搬运队里的陈俊，老陆和付生。 临走时，陈俊将一个黄皮信封递给李明宇道：“明宇哥，这是我们搬运队里的人凑的份子钱，每人五元，这是大家伙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婶我已通知了，估计明天就该到了吧。” 李明宇接过信封不禁老泪纵横，不停称谢。 王为民道：“陈队长，你身上还有钱吗？” 陈俊一愣道：“还有几十块钱呢，你没钱了吗？” 王为民不好意思起说道：“队长，借我五元钱，也算我一份，到时还你。” 陈俊道：“为民呀，你刚来，手头也不宽裕，我看你就算了吧，你这几天都在照顾明宇，我想明宇不会怪你的。” 大家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劝阻，但王为民最终还是将陈俊手上的钱递给了李明宇。 王二狗没有教会王为民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人穷志不能短却是被王为民继承了下来。 王二狗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宁肯自己吃点亏，也不能让别人瞧不起。特别是人情债，砸锅卖铁也要还。 陈俊走后，王为民便一边看一药水瓶里的药水，一边抽空看会计实务。 看了没多会，王为民便看见紫月领着在临时病房见过的小哑巴钱小虎进来了，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那妇女挽着高高的发髻，穿着一件红条子衬衣，面露不耐烦之色。 紫月指了指王为民坐着的床铺道：“王婶，钱小虎就睡这张床，另外你们天使福利院也是的，把一个小孩子丢在医院里，一丢就是好几天，钱小虎才十五岁，又是个哑巴，你们不能不管呀？” 王婶被紫月一番数落，脸上早就挂不住了。熟话说人靠面，树靠皮。 王婶争辨道：“紫月，我们不是不管。只是我们福利院人手不够，我每天忙得饭都没时间吃呢？” 紫月没有作声，她不知道王婶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紫月望了望王为民没好气地说道：“快起开，别占着别人的床铺。” 王为民赶紧站了起来，说道：“紫月，你平日里总是对病人家属这样吆五喝六的吗？哪里像大家口中的白衣天使。” 紫月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王为民那积在胸中的怒火便会瞬间点燃。 紫月怒道：“小瘪三，闭上你的臭嘴，本小姐还轮不到你教训。” 王婶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便道：“紫月，你一个姑娘家，不要和这个小伙子一般见识。” 二比一，紫月想想如果自己再争辩，那最后受挖苦的人一定是自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瞪了王为民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口，转身离去了。 王为民开始帮王婶拿东西，收拾床铺。他和王婶一起将旧床单拿下去，将一张刚洗好的床单铺在床上，然后又将被套也换了。 至于小哑巴的东西除了毛巾，牙膏牙刷和一件衬衣和一条裤子，一双凉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王婶见王为民做事主动，而且很认真，在铺床单时反复地扯拉，直到床单平平整整，四个角有凌有角后才算完。在叠被子时，硬是叠成了豆腐块。 王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想这小伙子还真不错呀，只可惜自己的女儿尚小，否则结成一对儿女亲家岂不美哉。 王婶边铺床边问道：“小伙子叫什么？是做什么的？” 王为民道：“我叫王为民，是水泥厂扛水泥包的。” 王婶叹了口气，又轻轻摇了摇头。 王为民从王婶的动作中品出了深意，看来大家对扛水泥包这个工作都有着很深的偏见，好像扛水泥包这个工作低人一等一般，就是像王婶这样本身就是社会底层的人同样会嫌弃扛水泥包这个职业，其他的人就更加如此了。 那紫月一听王为民是扛水泥的，当着王为民的面嗤之以鼻，那眼睛快望到天上去了。 王为民读初中时，填写出生一栏，都会很得意地填上“农民”，这便是根红苗正的象征，不像村子里的三蛮子，每次填写出生，都要咬一阵笔头子，因为他父亲王大富曾是村里的大财主，因此只能填上“富农。” 由于是富农，三蛮子经常被大家取笑，有时候觉得还不解气，就会一拥而上将三蛮子打得鼻青脸肿。 三蛮子之所以叫三蛮子，因为在家排行老三，而且自小就饭量大，胖得像头牛，因此才得到这个绰号。 三蛮子没有享受到父亲的福，因为他爹在他一岁时便被打死了。一同被打死的还有他的两个哥哥。 他从小便和母亲相依为命。父亲留给他的财富便是“富农”的出身，让他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苟活于世。 本来他们家是有几百亩的私田，后来被没收了，最后又统一分配，三蛮子家只有两个人，按人头来分也就分到了一亩田。 三蛮子他娘王氏便凭着这一亩稻田含辛菇苦地将三蛮子拉扯大了。 一个人的出生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是多么重要呀。但一个人无法选择的正是他的出身。 一个出生在高官显贵的家庭里，他还需要找工作，还需要扛水泥包吗？ 从王婶失望的表情中，王为民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职业歧视”这四个字 王为民问道：“王婶，天使福利院在哪里？” 王婶轻声道：“在霞飞路53号，离这里远着呢？坐公交要一两个小时，一来一回就是小半天呢？” 王为民又问道：“那福利院都是孤儿吗？” 张婶答道：“也不是，主要还是年龄大的老人。” 正在这时，紫月走了进来，对着王为民道：“36床，待会去抽血，留小便。”说完便递给王为民一个小塑料瓶。“将尿装到瓶子里，取中间一段尿。” 王为民接过小塑料瓶，望了一下紫月那古井无波的表情。心想，紫月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不害羞呢？难道在医生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