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黑色的野兽

    身陷重围，已无生路。陶琪正准备点燃山火与周家村的村民同归于尽，突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北方传来。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族长，您老人家怎么来了？”一个村民说道。

    “你们在这都快翻天了我能不来么？怎么了这是？”

    “有土匪来打劫，我们正要宰了他们。”

    “混账！你们是皇上还是谁，还敢杀人了？土匪抓了就得送官！”

    应小二原本已闭眼等死，听这老人不但极有分量，而且深明事理，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三人保命的机会。

    “老人家！我们不是土匪！我们发现陈柱子是杀人犯，前来捉拿他归案！”

    “你说什么？陈柱子是杀人犯？”哒哒声响起，由远及近。过了一会应小二看到一个须发皆白老人扶着一支拐杖慢慢走到自己面前。这老人的脸已经皱成一团，眼睛浑浊不清，少说也有八十岁的年纪了。但声音洪亮，步伐稳健，仍与三四十岁的人差不多。一些村民见到老人立刻从张牙舞爪的吃人猛兽变回了乖巧懂事的小孩子，但另外一些仅仅是暂时藏起了爪牙。

    “孩子，你的证据呢？”老人用拐杖敲了敲抱头蜷成一团的应小二。

    应小二慢慢站起身来。“陈柱子用的黑箭与北京近十几年来发生的很多凶案一模一样，而且他完全符合这犯人的特点。最近一个案子发生在三月底，您想想他当时是不是消失了好几天？”

    “胡扯！陈大善人给了我们这么多钱，不可能是坏人！”四周的村民一阵鼓噪。

    老人重重用拐杖顿了顿地，人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好人花自己辛苦挣的钱问心无愧，为什么要施舍给你们这群懒鬼？只有心术不正的恶徒才会到处扔银子买平安！”老人抬起头大声说道，脸上的皱纹条条舒展开来，如同满地黄叶被风吹散。

    周围一阵死寂，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老人的皱纹又爬回到脸上，他又转过头来和应小二说道：“小朋友我信你的话。其实十几年前他给村里人发钱盖房子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钱来路不正，一个外来人，干嘛对我们那么好？但白来的银子谁不动心？这这些年来我一直骗自己这钱花着没问题。但人越接近鬼门关心里越装不下亏心事，既然这姓陈的是个凶犯，那就请你们把他抓走，也让我老头死的踏实点。”

    应小二喜上眉梢，但还没等他笑出来，就听到背后有人大喊：“不行！这小兔崽子肯定在说谎！杀了他们！”

    又一人喊道：“族长他老人家的话你也敢不听？”

    “我又不姓周，凭什么听你们族长的话？”

    “你们这些外姓人住在我们周家村，就得听我们族长的话！”

    “我们忍你们很久了！你们姓周的从来都看不起我们外姓人，你们有什么可牛逼的啊？”

    “妈的我们才是忍你们很久了好吗，我们村本来挺好，你们来了都给搅和乱了，我们还得养着你们，你们要是不高兴就从哪来的滚哪去！”

    “你们养活我们？是陈大善人养活的你们！你们都是我们养活的！”

    林中的争吵越来越烈，应小二看出，凡是刚刚见到族长后就如同乖孩子的都是周姓的村民，凡是暂时收起爪牙伺机而动的都是后来的外姓人。双方的争吵从起初要不要听族长的话逐渐演变为周家村到底是谁的周家村，两批人渐渐站成了两排，应小二对面的是周姓的村民，别后的是外姓人。双方都有二三十人，旗鼓相当。

    应小二心中暗暗叫苦，看来周家村周姓人与外姓人的矛盾由来已久，早已如一桶火药，陈柱子就是引线，己方三人就是火把。如今引线已点着，火药桶爆炸势不可免。酒越陈越香，而仇恨则越陈越痛，三人被困在这陈年火药桶当中尴尬无比。如果这些人要来杀自己，自己苦战力尽惨死敌手也算是死的英雄。但如果在双方的争斗当中被别人不慎杀死，那自己就是个可怜的倒霉蛋，一点英雄气概都没有。他看了看陶琪和园儿，她俩也是满面惊恐焦急，一筹莫展。

    外姓人中有人喊道：“你们太不仗义了，为了咱们村谁都没少出力，每次干活就属我出力最多，结果我反倒不是周家村的人了么？”

    应小二回过头去，见说话的是所有人中最高大健硕的人，但目光呆滞，双唇外翻，似乎头脑不太清楚。

    “李大傻，你连媳妇都娶不着，还在这杵着干嘛？赶紧娶媳妇去啊！”周姓人一阵哄笑。

    “我叫李大壮！”李大壮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抡圆手臂朝对面投了过去。

    周姓村民又是一阵哄笑，站在最前面的人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飞来的石块。可哪知他身后的就是双眼昏花的族长，还没等族长看清有东西飞来，这块石头就砸在了他的前额之上。顿时地面上涂满了族长的鲜血与脑浆。

    “外姓人杀了族长！”周姓村民一声怒吼，一齐朝着对面冲去。对面的外姓人也不甘示弱，也发起了冲锋。

    应小二看到两排人就像两堵墙一样夹向自己，大叫一声：“妈呀！”拉着陶琪和园儿一起从侧面冲出包围躲在树下。他们刚刚靠在树上，两批村民就冲在了一起。应小二探出头去看着外面的形势。

    双方分别手持猎叉、开山刀、剔骨匕首等兵器缠斗在一起。被人叫做李大傻的壮汉首当其冲，一刀劈开了一个周姓人的脑袋，还没等他把刀从人头上拔下，小腹就中了一猎叉。刺中他的人顺手一划，他的腹部就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肠子也飞到半空挂在了树上。五十多个村民就这样舍生忘死的拼斗，黑影幢幢，已看不出扑做一团的是人是兽。

    原本在村民手中的灯笼被扔的满地都是，不一会功夫几盏灯笼就点燃了地上的枯草，七八处半人多高的火苗上蹿下跳，好像活了一样借着风势到处游走，不一会就连在一起成了几道火墙。应小二知道不出半个时辰，这个树林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他向陶琪和园儿望去，两人显然也是一样的心思。三人不约而同的弯着腰轻轻走出树后，找到三人拴马的地方。

    应小二骑在马上向北望去，两批村民只有三十多人还在拼斗，周围已是一片火光，但他们浑然不觉，似乎生命中唯一意义就是杀死对方。

    野兽尚且知道遇到山火赶紧躲避，这些人真的连野兽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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