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别逼我
赵凤麟这次穿了胡服,紧窄的一截袖口,露出了精实的小臂,而看着白芷的眼光,也带着一丝探究。【】 白芷很冷静。 而他,恰恰相反。 他直勾勾地看着白芷,大剌剌的,毫不遮掩,手指拂过自己的嘴唇,仍旧不改那个姿势,根本不理会白芷说些什么:“听那些老家伙说,女人没有不爱首饰的,大抵就是上次那个九凰冠做的不对,你才不喜欢,我便去令他们重做了一回,你看如何” 他神色冷凝,倒是说不出的的俊挺。 这人,虽然不像顾培楼似的,有胡人血统,难得穿一回胡服,倒也是格外英挺,他脸颊靠得近,气息若有似无,好像要靠上白芷脸颊一般。 白芷矮身,却被赵凤麟抓住了手臂。 “下次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处乱丢,小心我把你医馆封了。” 白芷呵呵笑了两声:“贤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好端端的,不是送给我,随我处置了嘛。” 赵凤麟心道,这女人,真是不怕。 他也就不再和她开玩笑了。 慢慢坐下后,让白芷给自己诊脉,只手撑住了额头,微微开阖的凤眸,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头疼的厉害。” 白芷捏着他的脉,想不通,前几次喝得好好的,他自己说喝起来没那么苦的药,应该是能发挥功效的,怎么又变成这样 想不通归想不通,白芷发现他的脉数,又和最开始诊的时候不一样了。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他的头风还算是一种头风,只不过没找出病因的话,那么现在的透风,反而成了一种无法说清楚的病。 他的脉很乱。 甚至还有不听话的气流时而拂过白芷的指尖。 赵凤麟的手腕很热,白芷每每触摸上去,都要辨别一阵子,才能分得清,哪一股是真实的脉相,哪一股是内力。 白芷看了一眼赵凤麟眼下微微的青色:“是不是最近睡的并不好你从前能够忍受的头疼,越来越严重,已经扰乱睡眠了。” 因为靠得很近,白芷近距离,能看见赵凤麟的一双眼眸,她这才看清,赵凤麟的眼睛,和其他人并不一样,是浅浅的灰色,带着一点儿寡淡的蔚蓝,收缩的瞳孔,还有两轮。 赵凤麟,是重瞳。 重瞳,在大梁,是天生的皇者之相。 如今,这眸子里却添了一层暗沉的光,他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止不住声音喑哑起来:“你用这种眼神,看着男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白芷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颈椎,拍了几下,才让他住嘴。 然而他的那双眼眸,却在白芷心里生了根。 前世里,好像,见过有同样眼眸的男人 可是谁呢,她早就记不起来了。 记忆里,那一道波光潋滟的眸子,却清晰地划过胸口,带起一抹些微的疼痛。 白芷不喜欢这种感觉。 凡是不喜欢的情绪,她不会努力去镇压,而是任它胡乱地滚过心间。 她微微拧着眉头,收回了给赵凤麟按压着找病灶的手:“你容我再思考思考,这个月,绝对拿出一个方案来。” 赵凤麟被她真而又真的语气感染,嘴角微微上扬,难得感觉到了一点儿好心情。 “好。” ==== 中秋夜宴。 本该和家人团圆的好日子,白芷却孤身一人,坐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花好月圆夜,你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赵凤麟懒懒坐在桌子上,倒了一壶酒,这次的酒味闻起来倒是淡了许多。 白芷知道,他喝酒多半是为了祛头风,又多半什么都不为,只是为了那一份寂寞。 对,寂寞。 处在高位的人,常常会觉得,自己有多寂寞。尤其他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这么一想,赵凤麟倒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实权人物,成了值得同情的人。 白芷也不想被他看出来,语气和软了一些,天上月儿倒是露了出来,天井中凉意渐重,赵凤麟倒是对着银盘似的圆月看了一会儿,两人之间,仿佛有一股宁静的气息胶着住了。 赵凤麟本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作为一个自己看上的女人,她的确有些惊世骇俗。 然而,他喜欢的,正是她身上这些不同的地方。 所以他很容忍。 顾培楼不 或者说,她会爱上什么样的男人 老实说,他已经快没有时间了,陪她在这里耗着。 他不是纨绔,除了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他还有事情,许多许多的事情。 所以这一晚,他本来是很期望着她或者能够留下来。 月色如水,白芷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原本要出门的脚步为什么渐渐慢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曾孤家寡人过所以见到赵凤麟这样也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今晚是团圆之夜 她还是踏出了脚步,马车中毕竟有人在等。 于是白芷没有回头,她拒绝自己被赵凤麟身上那种孤绝的气息所感染,因此这一刻的胶着,迅速便停止了。 一切以白芷出门作为告结。 赵凤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送到了唇边,月满人缺,秋风飒飒,吹起他了黑色长发,半缕额发,遮住了他无情的眼眸,谁也不知道,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什么样的情绪。 一夜秋风起。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夜。 鹿鸣宴,向来是分大小两宴。 大宴,宴请文官领袖和新近的前十进士。 小宴,则宴请医官等一些微末官员。 实际上,也是一次宫廷的优待,让这些官员们,和乐之后,赞颂朝廷。 趁着月园之夜,正好这些新进的进士们,也都和文官们,唱和一些视作,以便他们踏入官场后,能和同僚先熟识一番。 前十的进士,再怎么说,也是可造之材中的佼佼者。 然而这宴席就开在皇宫中的瑞凤楼上,大宴小宴用屏风左右隔开。 白芷方才下马车,却见到了顾培楼王府的车驾,也停在了前面。 她心头微微动了一下,顾培楼果然抱着玲珑出来了,长长的黑色披风将顾玲珑遮住了。 白芷努力想要看清玲珑的模样,却不得其门而入。 就在她想要开口叫住顾培楼的时候,顾培楼回头了。 他早就见到了白芷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 他怀里就抱着玲珑,因为太累了,玲珑早已经睡着了。 她睡的很甜。 白芷看了眼玲珑的脸色,总算放心下来。 看样子,顾玲珑这一次的心理疏导工作,顾培楼做的还算是可以。 “还算不错没有积在心里面。”白芷总算放了一点儿心,玲珑的鱼翔脉,最近才初露端倪。 她就是因为这个,最近才加快步伐,总有一天,她还会得那种怪病。 说实在的,这件事,一直在她的心底压着,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上辈子的伤口,这一世,她怎么能再让它出现 所以她必须掐断所有的苗头。 然而这世界上总有怪病,是人力无所及的。 偏偏,病人身上的病,她轻而易举,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却 顾玲珑睡得很浅,见到白芷,便要去抱她的脖子。 “娘亲,我想你了。” 白芷也就顺势抱住了顾玲珑,她的一颗小脑袋沉沉地坠在白芷肩膀上的时候,白芷反而觉得,心上一直负担着的重石,好似不翼而飞了。 是啊,不要害怕。 再怎么艰难险阻,穿越一世,她还是在这遥远的古代,重新找到了骨rou亲情,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把握住。 谁也不能阻隔她们母女二人 顾玲珑似乎是在白芷肩膀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白芷身上柔柔软软,清香扑鼻的味道,带着一点点醉人的药香,正是她一直梦着的娘亲的味道。 因此她眼皮垂了几下,又沉沉睡着了。 顾培楼眼光还是扫到了,白芷脸上若有似无的泪痕,她一双翦水秋瞳,看起来红彤彤的。 顾培楼还是感觉到自己心头被什么东西给捅了一刀似的,他不自觉闷哼了一声。 上次凌七这样污蔑她,她都没有露出这样的神情,更别说哭了。 可是在顾玲珑面前,她总是特别柔软,特别像一个正常的女人。 上次他想着不打草惊蛇,看看凌七的目的是什么,这才从头看到了结尾。 如果说,她那样的倔强,是伪装,却又不像。 她是真的不在乎,别人对她怎么样 可,到了玲珑的事情上,她的心肠歹毒,可以堪比狼毒花。 她是一个护短的人,若是被她放在了心里,只怕也能以命相许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里,顾培楼的心没有来由猛烈地勃动了好几下。 他一贯是自己成长,从没有想过,被人抵死相护,是什么滋味。 顾培楼那双阴鹜的双眼,扫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白芷来说,赵凤麟还算是很好弄懂的男人,可是顾培楼脾气反复无常,最是难以应付。 她也懒得应付,不过掌握在一个能够相处的度上。
她懒懒撇了撇嘴角:“端王爷,玲珑已经睡着了,不知我能否抱她一会儿” 皇家的团圆夜,不过隔了一重小楼而已。 她眼角噙着轻讽,可见她对自己,早就充满了误解。 顾培楼也说不出心里头翻江倒海到底是为了什么。 然而,他喉咙像是堵住了,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知道,这几天皇叔就住在医馆。 她身边跟着的小和尚,就是最好的明证。 皇叔这几年难得肯把教养过的人送给别人当下人用,他和顾氏皇族的关系,只剩下那最后一丝的牵连。 那最后一丝的牵连,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而如今,皇叔的牵连,又多了一根。 连着眼前的女人。 被浇了千百杯酸醋,他鼻子里冲上那股酸味,怎么也盖不住。 “不行。” 本来想出口的答应,演变成一句拒绝。 白芷好像早能料到。然而此刻她对他的愤懑,才爆发出来。 她不过想抱一会熟睡的女儿,竟也被完完全全地拒绝。 顾培楼早就说出了不行,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知不觉说了出来:“除非你终身不嫁,否则,不要再来碰玲珑,太脏” 白芷被他的逻辑弄得笑了:“什么意思我脏谁把脏臭的女人引到玲珑身边” 顾培楼,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男人在外面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懂。 “顾培楼,我劝你,不要把话说的太满。”白芷此刻面对顾培楼,也早就起了撕破脸皮的心思。 “嫌我脏,当初是谁霸王硬上弓的”白芷也不甘示弱。 她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顾培楼想不到,她语言如此粗鄙不堪。 这女人跟她多说几句,果然就能挑起自己所有的火气。 “不可理喻。” 他抱着顾玲珑,披风一甩,即刻便离去了。 这时候,白芷眯着眼睛,狠狠地看了一眼顾培楼的身影。 说实话,前世和颜昱之离婚后,她可也没有闲着,人到中年,和颜昱之拼了个你死我活,她的确是孤家寡人一个,可,颜昱之的下场,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那个外面的小三,不也没有在他破产后,伺候他生病 尤记得,颜昱之躺在病床上,看到她时,那表情,实在精彩。 他自负自己是个商业奇才,她偏偏不在政治领域着手,亲手也开了个公司,和他狭路相逢,逼到他破产,直到最后无路可逃。 他无声地问自己:“为什么” 她却答非所问:“你的病,其实我可以治,然而我没那个兴致。” 为什么,时间过了那么久,她为什么当年选择放过他们两个,偏偏要人到中年,再开始报复 他一定是觉得自己疯了。 可她,没疯。 她离婚的条件是,颜昱之这辈子不能再生孩子。 对,她不能容忍同样给予玲珑的爱,给别的小孩。颜昱之的,更加不行。 他一直遵守的很好,然而,人到中年,却没守住,他那个小三妻子,总算千方百计怀了孕。 他默默让她生了下来。 她在玲珑病逝的时候都没有疯狂,可是这之后,她疯了。 颜昱之的病,她一直都救了他一把,治不好,但也不会死,就那么吊着他的性命。 他说她是疯了。 不错,她的确是一个疯子。 颜昱之终老病榻的时候,她才获得心灵最后的安稳。 作为玲珑的亲生父亲,这一份爱,怎么可能等价给别人他必须祭奠。 她和他没有爱情,可是对玲珑,她不允许他亵渎。 她既然能白手起家踏入好不熟悉的商路,自然也能费尽心力,在古代为自己夺得崛起的实力。 即便是要扶植一个家族,她也在所不惜。 她往前踏一步,登上了通往鹿鸣宴的楼梯。 高提点坐在圆桌上首,看着她来了,招手叫过陆皖生。 陆皖生正是点子的贡献者。 “各位,今日还请大家见证。” 还没开席,高士英就急着和白芷较量,正好暴露了他求胜的心迹。 陆皖生一回头,拍了拍手:“那个狐惑病人呢,还不快叫上来。” ------题外话------ 感谢分红比熊的2张月票 感谢韩羽褐的1张月票 感谢redlen623的3朵献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