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寻医问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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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月色朦胧。 秦扬在院子里散步,遇到正在部署夜间防卫的高正和杨成,等布置妥当,三人在附近找了张石桌坐下。 “将军,我在搜查飞云堡时,发现不少土匪留下的备用棉衣。今天这一战,兄弟们多多少少都染了血。晋西如此混乱,我们也没必要继续伪装成镖师了,不如直接把衣物更换掉,免得暴露。” 本来秦扬也在琢磨这件事,寒冬腊月,自然不能清洗衣物,否则第二天就得浑身湿漉的启程。既然杨成搜寻到了战利品,自应加以利用,就当即同意了他的建议。 解决了衣物的事,高正说:“我和杨百户简单一盘算,今日破了飞云堡,到同谷镇的一百里就安全多了。此后离榆安还有四百里,不过彭云和李六对后面的路都不熟悉。” 杨成也点了点头:“将军,依我之见,我们在同谷镇应该多探听些情报,再继续前进。” 秦扬细细思索了一阵,说:“明日更要加速前进,争取早些抵达同谷镇。老杨,你将斥候分为两部,留一部继续保护车队,另一部由你率领,明早五更天出发,先行一步。” “是!” 高正听秦扬如此安排,问:“为何如此紧张。” 秦扬手指轻点石桌:“我晚上又审问了那镖师,了解了一些事情。同谷镇远比梅南镇大许多,往北行二百多里,就到了晋国的边防重镇雁北关。我们已经和飞鹰骑结仇,尽量不要再招惹什么天狼骑。稳妥起见,还是让老杨提前去探查一番。” 高正又问:“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同谷镇找一位本地向导?” 听到此言,杨成问了一句:“那个镖师不是现成的吗?” 秦扬不置可否,反问高正:“你觉得老杨的提议如何?” 高正想了想:“那镖师虽是同谷镇人,但常年混迹在晋西,油的很,我认为不够可靠。” 秦扬继续追问:“那什么样的人才可靠?” “最好是单纯质朴一些,对晋国官府心怀芥蒂,甚至抱有仇恨。这样一来,就会全心全意帮助我们。” 秦扬笑了起来:“老杨认为他的提议如何?” 杨成也承认道:“高正的看法是对的。我们就算要找向导,也应该找一位可以信的过的,毕竟向导是第一时间知道我军动向的存在,倘若遇到不够忠心的人,很可能陷我们于万劫不复。” “那好,老杨你到达之后,一边搜集后面路上的情报,一边留意是否有刚才所说的那种人。不过切记,莫要打草惊蛇,就算遇到合适的人选,也不要轻易暴露,更不能使用强硬手段,只需等我到来即可。” 秦扬并非瞎操心,他曾经是杨成手下的兵,深知杨成的行事作风。若是对着他人又打又踹,恐怕就变好事为坏事了。 “遵令!” 由于杨成明天一早就要出发,秦扬便让他早早的去休息。 现在只剩秦扬和高正二人,该聊的正事也基本都聊完了,两人原本就是伙伴,此时自然闲聊起,一些无用之事。 “我直到现在还没有问你,你和夫人是怎么认识的?” 见高正八卦起来,秦扬苦笑一声:“你就当我是英雄救美了。” “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真不愧是你,我怎么就遇不上这种好事。话说你们还没有摆酒宴宾客吧?” 秦扬被问的有些心烦意乱,随意敷衍了一句:“等回到楚国再说。” 第二天,秦扬整顿好车队,背对朝阳,继续向西出发。所有人马休息甚好,精神充沛,又饱饱的吃了顿早饭,车队自然全速前进。 正如昨夜安排的那样,杨成早已动身,目前暂无音讯。高正再度来到车队前方,暂时兼起队伍的管理之责。 虽然飞云堡被灭,眼下的一百里不会再有成气候的土匪过来骚扰,可小心驶得万年船,秦扬仍然要求队伍保持警戒。 一路无事。晌午时分,车队已经离同谷镇不到二十里,秦扬就没有让车队停下,下令到了镇子上再吃饭打尖。 又行了不到半个时辰,杨成策马而归,对秦扬汇报:“将军,同谷镇情况已大致摸排清楚,今日落脚的地方也已经寻好。还有——” 杨成凑近了一些:“向导的线索也已经有眉目了。” “好。高正,你和老杨交接一下信息,进了镇子后,立马前往落脚点,绝不允许单独行动。老杨,你随后带十个人,把那个镖师送回家,可以在他家里小坐一会。一切办完后,我们去落脚处碰头。” “遵令!” “遵令!” …… 同谷镇。福华客栈。 “醋溜过油肉!桂花酿粉肠!客官,要加菜了再招呼小的。”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盘子端上来,四菜一汤已经上齐,秦扬和高正、杨成、谢婉儿坐在一桌,除了唯一的女子细嚼慢咽外,其余三个大男人可谓狼吞虎咽,毫不在意形象。 高正大快朵颐:“这里的菜虽然没临阳精致,不过也很有一番风味。” 杨成边吃边摇头,低声说:“我不挑食,也品不出什么滋味。” 秦扬咽下嘴里的食物,举着筷子:“我曾听闻,三百年前,有人周游列国,什么也不干,走到哪吃到哪。后来著了本书,里面教人做天下菜,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谢婉儿放下碗筷,提醒他:“是淮丰子的《苍天经》。” 高正一边嚼着,一边挤出一句:“好怪异,一个食谱怎么起这么恢宏的名字?” 秦扬夹起一筷子面饼,看了一会,说:“民以食为天,对百姓来说,把食物比喻成苍天也很贴切。来到晋国之后,我发现不论哪里的百姓,最大的愿望只是吃饱穿暖。倘若可以让天下人吃饱饭、有衣穿,自然可以行王道,令四海归心。那位吃遍列国的先贤,其豁达倒有些令人向往了。” 杨成和高正对视一眼,又低头吃饭。他二人自然不敢向秦扬这样不羁,随意议论“王道”之事。 秦扬也看出两人的为难,便转移话题:“老杨,你说的那个向导,一会我们吃完饭就去看看。” 四人吃过饭后,谢婉儿便回了房间,其他骧骑营将士和押车的伙计也都去各自午休。 秦扬三人走在大街上,并没有被人注意,就压低声音交谈起来。 杨成已经探到,同谷镇到榆安城中间,有将近百里的山林,虽然冬季没有蚊虫,可其中岔路极多,夜晚还有狼群出来伤人。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向导,这段路会走的异常艰难。 同谷镇北有一户张姓人家,两年前,家中的三儿子曾经在晋西跑商,本来最有出息。可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娶亲时,迎亲的队伍遇到了土匪,新郎凭着熟路死里逃生,可除了他之外其余人无一逃脱。 此后到处都传言新郎贪生怕死,新娘家的人也多次闹上门。新郎的父亲多次写状子报官,请求官府剿匪,却无人受理。里里外外让老爷子羞愧愤懑,不久就病倒了,再也没有起来过。 三人聊着聊着,就到了目的地。张家现在由新郎的母亲维系着一个茶馆,新郎的两个哥哥都去了外地谋生。 茶馆门口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妇,看到三人进来,连忙招呼。 秦扬四下打量一番。酒馆比较简陋,里面只摆放了五张桌子。后门连着一个小院,像是这家人居住的地方。 “大娘,给我们上壶好茶,再来碟点心。” 高正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老妇手中。老妇愣了一下,急忙将银子推回。 “客官,这么多银子,我家找兑不开,不如先换成碎银。” 高正笑了笑:“不用找,我看您家里没有点心,还请帮我们买一些来,这多出来的权当是辛苦费了。” 老妇还想拒绝,可三人已经坐了下来,便叹了一声,向里屋喊到:“老三,出来给客人沏茶。” 一个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的男子从后门走了进来,放下手中的斧头和木柴。他走到水盆旁边,洗了洗手,就走到炉灶旁等待,看也不看别处一眼。 秦扬三人心中明了,这位邋遢的男子,就应该是张家的三儿子了。 老妇摇了摇头,却什么也没说,径自去买点心去了。 秦扬观察了一会,忽然问:“这位兄台,不知尊姓大名?” 男子置若罔闻,依旧盯着灶台发呆。 秦扬又问:“请教兄台姓名?” 见男子还是不答,杨成正要起身,被秦扬眼神示意拦下。 “在下秦扬,请问兄台——” “张起。” 男子用沙哑的声音挤出两个字。 秦扬点了点头:“敢问张兄贵庚?” “十九……还是二十……不记得了。” 秦扬笑了笑:“张兄如此年轻,却颓废至此。我行走江湖多年,会几手寻医问药的本事。上苍有好生之德,今日有缘得见,我愿为张兄开服药。” 名为张起的男子抬头看了秦扬一会,又毫无感情地说:“谢了,不过我的病治不好。” 秦扬起身走到张起身边:“还未尝试,怎么就如此武断?” 张起摇了摇头:“你非要试,那便试吧。” 秦扬绕到张起身前,随后也蹲下来:“张兄的病,需要人头为引,心肝为药,伴着血肉送进去,则药到病除。” 张起猛然抬头,原本混浊的目光竟清澈了几分。他死死地盯着秦扬的脸,想从眼前这个小几岁的少年眼中看出什么。 秦扬微微一笑:“看来侥幸让我诊对了。事不宜迟,不妨告诉我药在哪里,我带你去取,今日便把病治好。” 张起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摇头说:“不必了,你取不来。” “为何?” “他们有几十人,你们只有三人。” “在哪?” “出同谷镇往北,清凉山上。那边地势复杂,生人必定迷路。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扬拍了拍张起的手臂:“能不能取来,我自有定数。你现在生不如死,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若我欺骗了你,你大不了一死。对你来说,你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我。不过,诊费我得提前说好,我若治好你的病,你之后就跟着我。” 张起想了想,点头说:“可以。如果你取来了药,我一生追随你。” “好。这茶等回来再吃,你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去。” …… 张起前去寻找母亲告知去向,而秦扬三人则回福华客栈组织人手。 这次去清凉山,秦扬只带了三十人。毕竟白天出动太多人,容易引人耳目。 正巧遇到出去抓药的谢婉儿。谢婉儿看出秦扬有事,虽然不曾多问,却非要他带上青虹剑。秦扬执拗不过,只好用布包裹好神剑,随身带去。 过了没多久,张起就如约而至。秦扬找了匹马给他,张起本来就是跑商的行家,虽然两年没怎么出屋,可骑术并没有忘掉。 一路上,张起的话比初见时多了些。秦扬也了解到,原本张起家还算富裕,可为了报官剿匪散尽了家财。他本是正经人,为了复仇甚至想到买凶,却被骗了个彻底。他甚至曾经自己摸上清凉山,想死在土匪刀下,一了百了,可想到如此死去实在无颜面对被土匪残害的妻子,终归在最后一步放弃了。 “到了。从这里开始,马就上不去了。” 众人到了清凉山脚下,留下两人看管马匹,其余的人跟着张起一同上了山。 清凉山果真如张起所说,山路崎岖难行,甚至多数地方根本就看不见路,只能硬从枯林中穿梭过去,有时稍不小心就会踩空滑倒。 虽然秦扬是山间行走的高手,可苦了其他将士。还好张起熟门熟路,带着众人七拐八绕,总算在黄昏前到了清凉寨门前。 坡下,秦扬远远望去,只见山寨门口倚靠着两个裹得严实的土匪。两人漫不经心,哆哆嗦嗦来回踱步。 而山寨的栅栏上,挂着十几个干瘪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