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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53章妄议国事

    当徐鹤来到县衙时,此间的主人已经从姓李改为姓陈了。

    想起在这里,他被李知节赏识点为县试案首,也是在这里,他听谢鲲慷慨激昂地挥斥方遒。

    如今物是人非,也不知新任县令是什么样的人。

    一念及此,他上前对门子道:“县丞大人在吗?”

    门子也是老熟人了,见到徐鹤便笑道:“我去给您通报一声,二老爷在呢!”

    徐鹤从怀中摸出几个钱,按在他的手里,门子还想拒绝,徐鹤笑道:“每次都麻烦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去喝茶!”

    门子悄无声息地将钱攥在手里,手缩进了袖子,转而小声道:“徐公子,你是前任大老爷的学生,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如今这县衙里,二老爷日子可不好过,上面……”

    说完他用手指戳戳天继续道:“上面那位刚来的管得可紧!”

    徐鹤了然点头,心中却更加忐忑了。

    不一会儿,那门子重新转出道:“二老爷在厅里等您!”

    徐鹤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刚进县丞的签押房内,就看见老胡埋头于案牍之中,忙得是焦头烂额。

    见到徐鹤,他哭丧个脸道:“徐公子,你来了,稍待稍待,我这还要忙点事情。”

    说完,他又一边看文书,一边在上面圈圈画画,时不时有六房的典吏、书办进进出出。

    徐鹤足足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胡胖子才终于处理好桌上的一小半文书。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苦笑道:“都是新任县令大人急用的文书,急着要,怠慢了怠慢了!”

    徐鹤跟他是老战友了,凑到近前关切道:“胡伯伯这些天都是这般劳累嘛?”

    胡县丞听他叫自己伯伯,顿时眉开眼笑道:“你小子,处处透着机灵劲儿,老胡我喜欢!”

    但接着,他脸上一垮,指着桌上剩下的文书道:“可不嘛,都是今天的!”

    接下来就是诉苦大会了。

    什么以前李知节在时,无为而治,但海陵政通人和。

    如今这新县令来了……

    他看了看窗外无人,这才小声道:“鸡飞狗跳!”

    看着胡胖子积怨已久的样子,徐鹤想笑却笑不出来。

    一方面他是同情他的遭遇,另一方面则是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去求见这位县令大人,着实有些可佈。

    当胡胖子听说徐鹤求见陈县令时,顿时大摆其手:“去不得去不得,我见到他都要三缄其口,他就不是个变通帮忙的人!”

    “……”

    但徐鹤来都来了,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是要去的,胡胖子见徐鹤坚持己见,于是叹了口气叫来一个书办,命他先去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书办回来,说陈县令答应接见徐鹤。

    徐鹤正准备告辞却被胡胖子一把拉住:“小鹤啊,你既然叫我一声伯伯,那我要提醒你一句,这位陈大人可不是你老师李大人那样的才子,咳咳……见到他面你就知道了!对了,千万别在他面前之乎者也,他最讨厌的就是吟风弄月之辈,慎之、慎之!”

    徐鹤心里一沉,来到这世界上,可以说文抄公令他在人际交往中无往而不利,没想到这次不灵光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徐鹤来到二堂。

    刚刚那书办又去通报了一番后,半晌这走出来,小声对徐鹤道:“进!”

    看着如今县衙所有人都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徐鹤更是紧张。

    进了门,只见一个貌似老农的年轻人坐在海水悬日的中堂之下,神情肃穆。

    貌似老农可不是说笑的,徐鹤但见他面色黝黑,皮肤粗糙得像砂纸,要不是灵动清澈的眼睛告诉徐鹤这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他还真以为对方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田人。

    这时,对方开口了,一口难懂的福建官话问道:“你就是徐鹤?”

    徐鹤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童生徐鹤见过县尊大人。”

    陈华不置可否,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鹤道:“听说你县试、府试双案首,而且还有多首诗作流传甚广,可有此事?”

    徐鹤心中一凛,自己小人物一个,对方刚刚到任就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这……

    徐鹤又想起老胡的交代,于是谦虚道:“诗乃小道,学无止境!外面的传言多是言过其实!大人明鉴!”

    陈华闻言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打量着徐鹤。

    徐鹤被他看得心中发毛,肚子里腹诽道:“特么,我好像也没得罪这人吧,怎么进门就咄咄逼人?”

    “你来县衙所为何事?”陈华开口了。

    当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徐鹤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五一十说吧,这年月族人去县衙找县令说自家大宗的坏话,名声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但不老实说,对方又怎么能帮忙呢?

    就在徐鹤为难之际,陈华继续开口道:“你若无事,便速速退下,这是县衙,不是你一个小小童生随便出入的地方!”

    尼玛!

    徐鹤无奈,无暇多想,只能咬了咬牙,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陈华闻言脸上无悲无喜,徐鹤从他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激愤之色,心中有些失望。

    陈华道:“你二伯父长岳公被许山东盐司判官,这对徐家乃是好事,你为何要找本官说与此事?”

    徐鹤道:“此事若成,宦官专权之事不远,学生所在徐家一向诗书传家,家声清明,学生不想因此家族声望蒙尘。”

    “再者……”徐鹤继续道:“若是以六十万灶丁、烟户之命换一家之利,学生不敢想也不敢为之。”

    陈华闻言冷笑道:“国朝以孝治天下,所谓亲亲相隐,你这么明目张胆来我县衙告发你族叔,你是觉得本官不敢让你这读书人吃板子吗?”

    “你!”徐鹤大怒,“我为朝廷财税计、我为陛下名声计,我为两淮灶丁、盐户计,就是没有为我徐家计,陈县尊若是以亲亲相隐这条罪过治我,那我无话可说!”

    陈华下巴一昂,面露不屑:“就凭你,一个小小童子,还妄言朝廷陛下之事,来人啊!”

    他的话音刚落,进来两个衙役。

    “一个读书人不好好在家读书,出来妄言国事,乱棍给我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