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暗夜之战10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着。 昏暗的空间中，少年默默原地站立着，虽然每过去一刻，他所面临的危险便要增多一分。 但需要担心吗？是的，需要，但少年绝不会以行动的方式来表达什么。 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有着绝对的信心应付，哪怕苏岚准备的惊喜再多。既然如此，何必打扰这个小家伙的表演准备呢？ “对于你的表演……我，期待着。” 但他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可能得到回应。 等待是漫长的，谁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会做出什么。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唯有那不断跳动的蛇影暗示着某个孩子活跃的半径。 【对于人家的躯体又一次被干掉一事，你就没有任何的反应吗。】 人偶的声音悄然从他脑海中浮现，带着几分幽怨：【好歹人家也算是重要人物诶。】 【重要反派人物么。】 【如果我是重要反派，那你又是什么呢？】 【当然是魔王了，最终BOSS级的魔王。】 与此同时，蛇影的跳动停滞了，少年依然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向前迈了一步，进入了让蛇影必然消失的危险区域内。 【还真是恶趣味啊，诱导勇者来讨伐自己的魔王大人吗？拜托，您可是要当创世魔神的二货呢，画风可不能变得太奇怪。】 【本来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的我，看上去可不如之前一样，完全算两个画风。】 【您还知道这点啊，人家还以为你已经忘记了呢。】 也就在这一刻，少年的身后忽然闪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阴寒之芒随之舞动。 之所以不动任凭对方准备，是少年拥有绝对的信心，那在这一刻的偷袭中，他所做的事情也十分简单——向前迈了一步。 一步后，少年感到自己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嘀嗒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陷阱？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感慨着，少年也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脚，向左走了两步。也正是这看不出任何玄幻的动作，让他直接走出了那随之触发的连环陷阱阵。 【真是危险呢，那可是崩坏柴刀，再加上一堆你设计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哦。】 【所以，那个小家伙肯定没我了解得多，不是吗。】 无视着周遭已然暴露的陷阱，他径直走向了空间里唯一的光源。 一步，一个陷阱连环，但依然是一步，看似荒缪地走出陷阱的局限。 “只有这些么。”以带着几分嘲弄的口吻说完后，少年终于走到了光源的边缘，“看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合……”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这一刻，苏岚已经是将柴刀捅进了他的后背。 —— 完成了这蓄势已久的背刺后，苏岚深吸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却不敢就此放松，又是快速地抽出了双匕，在少年反应过来前尽可能地多制造伤口。 他很清楚，自己绝不可能击败李忠正的，光凭他刚刚那么轻易地闪过自己费劲心思准备的陷阱阵上就能看出。 但自己现在所做的又是什么呢？ 苏岚不愿意去想这些，总之，能拖延下去……是的，拖延，他已经无奈的发现自己只能拖延了。 差距太大，似乎已经无法创造什么奇迹了，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一切完全被对方所知。 “能做到这步，你也很不容易了。” 反手捏住苏岚的手腕，又拔出他背上的的那把柴刀，李忠正轻松至极地将他拎了起来，丢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幽幽转醒的月瑶身旁。 女孩还处在苏醒时的迷惘中，忽然看到一个黑影飞来，下意识地想要去接，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双手。 重重落地，苏岚的视线也是暂时一黑，当那股眩晕感散去后，恢复视觉的苏岚才勉强从地上撑起身体，正好看到了月瑶那忧伤的神情。 “……不要继续了，你做不到的。” 她虚弱地劝告着苏岚，用那忧伤至极的声音不断提醒着他，李忠正已经完成了他所有的目标了。 ……所有的目标。 也就在这一刻，李忠正举起了那把从苏岚手中夺过的柴刀，然后重重斩下。 “……怎么说呢，嗯，我说，要有光。” 顿时，光芒万丈。 —— 镜像世界，废城区。 战斗，不，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了。 协会依然占……不，应该是接手，接手了零组织先前布置的一切防御阵地……或者废墟更为恰当。 而他们此刻的敌人已不再是什么零组织的余部，而是那如潮水般袭来的恶魔军团。 或许他们应该愤怒，痛斥某些人的无耻，以这种方式来回避他们的围剿。但在恶魔大军可怕的压力下，一切抱怨都比不上拼尽所有去抵挡它们的进攻。 天降的巨型火石撞击着长老们联手张开的巨网，不断透过魔力巨网裂缝倾泄而下的碎石和余焰；闻所未闻的魔法在恶魔们的手中闪动变化着，如同一把把锐利无比的割草刀，将魔法师们召唤出的元素生物，甚至包括他们自身一片片地割倒在地。 “笨狼你该减肥了！” 扛着雪狼，狼狈地闪避着不断落下的碎石余焰，莉莉娅火速冲过了一条条危险的通道，回到了协会的中枢所在。 放下雪狼，让几个后勤人员等着女仆归来，她又是大步流星冲进那间临时的结界领域。也不等几位老头子发话，她就快速把大致情况汇报了一遍，开始大口喘息平复心率。 “我早说过。” 坐在会长宝座上的恩莱科脸色阴沉道：“他们不值得信任。” 虽被同僚们的目光锁定，但古斯特却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恩莱科也没有借题发挥，在抬手示意众长老安静后，他依次看了几名与当事人关系尚好的长老，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对莉莉娅点点头。 因为她带来了魔神使者的消息。 —— “我们应该考虑联系其他中立种族了。” 同样的内容由薇薇特转达到了血族的上层，沉吟片刻后，老族长也是无比认真地让长老们开始决策投票。 没有谁敢反对，也没有人可以反对。 因为这些参与过圣战的种族们不像人族一样健忘，忘却了那扇门的开启方式，以及那个少年成功后会给西塞尔带来的灾难浩劫。 —— “能允许我说一句实话吗，伊塞夕莉雅大人？” 悠然闪过那看似无穷无尽地幽蓝之焰后，倩影暂时停止了躲闪，无比认真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玲莉卡：“真的只是一句实话，让您很生气的实话。” 其实不需要她讲出来，玲莉卡已经知道了内容是什么——“您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益诶。” 是的，徒劳无益，不管她如何进攻，如何限制进攻，都做不到击垮对方，甚至连占优都做不到。 “伊塞夕莉雅大人，我不得不遗憾地提醒您一下，或许您的存在阶级与希格兰斯大人一致，是最高级的两位使者……但您的战斗力可未必比我们强多少呢。” 倩影不断在她身边飘荡着，不时用那带着无尽魅惑的声音俏皮道：“您的价值体现在【创造】，不像希格兰斯大人只需【毁灭】。当您放弃【创造】选择【毁灭】时，即便我们被魔神大人剥夺了使者的身份，您就真的能杀掉我们吗？” 不能。 玲莉卡漠然想到，让创造使者放弃创造，或者利用创造去毁灭，都是绝不可能的。 因为她是创造使者，创造，哪有创造出死亡和毁灭的创造？ “所以，你到现在还不肯明白吗，伊塞夕莉雅大人。” 放弃了所谓的逃窜，倩影飘到了玲莉卡面前，凝聚出一张微笑的脸颊来：“虽然您完全不可能拥有当初的记忆，但我觉得您应该能明白的才对。不要说不明白，那是您不想明白。” “……” “为什么我们背叛了西塞尔，依然保留了魔神使者的身份？为什么大恶魔娜迦亚娜明明是入侵西塞尔的元凶，魔神大人却宁可自己陨落，也留下了娜迦亚娜的灵魂碎片？还有为什么……您现在所遭遇的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呢？” “已经提醒到这种程度了，如果伊塞夕莉雅大人仍然‘不明白’的话……那真是遗憾了，或许圣战的一切，又要重演？” 说到这，那张笑脸也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无比认真的面容：“但结果绝不会重演，作为开端的暗夜之战，我们必将取得胜利！任何阻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都将被无情地击倒击垮！” —— 发生了什么呢？ 谁知道呢，各种信息互相交融混搭，让人早已头脑发胀，根本不知所云。 司空雨洛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可怜虫。 但是……注视着那具尸体，那具依然活着的尸体。 毁灭使者，希格兰斯。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改变这具尸体的可悲命运。 这就是…… 【你身为命运女神的职责，背负着凡人悲愿而诞生的女神，作为凡人反抗那位存在而诞生的希望与命运女神。】 “……我以命运女神之名，在此宣布——” 如第一视角游戏般，女孩注视着那奄奄一息的少年，注视着那虽死不朽的尸体，注视着那被【她】所刻意引导，而唤醒【自己】的使者。 “一切，从现在开始更变！” —— 女孩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深渊之中，无比阴冷的深渊之中。 她很快意识到了这点，尝试着爬起来。 但什么都做不了。娇躯冰冷已久，没有心跳，没有血液流动，什么都没有，感受不到任何活着的痕迹。 是啊，她的身体已经死了。 然后呢？那双也不知怎么就能睁开的眼睛注视着深渊的漆黑虚无。 被谁丢下来的呢？这深渊又算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之后呢？ —— 结束了。 颓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李忠正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 他可以感受到身体无处不在的痛楚，标志着他依旧存活的痛楚。 是的，他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只是方式……算什么呢？ 【……我以命运女神之名，在此宣布——一切，从现在开始更变！】 “那是，什么？” 李忠正有些惘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满地的人偶碎片，干涸的血迹，又想到了那个该死的雕像。 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向那个区域走去。 但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女神像，没有维多利亚，甚至身后，也没有了那个毁灭使者希格兰斯。 ……一切都没有了。 似乎只剩下了自己。 袖口忽然一阵麻痒，随后一个龙头探了出来。 ……和一头不知道有什么卵用的诅咒之龙。 【……人类。】 龙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这是李忠正从来没见过的情况……但他哪有心情去在意这个。 维多利亚不见了。 自己活了下来。 还有那个活过来的女神像……自称命运女神的死丫头！ 这些……都是些什么鬼！ 这里是西塞尔！ 一个跟他笔下世界完全一致的西塞尔！ 为什么会多出那么多他完全不知道的东西！ 从希伯来开始！到现在！ 西塞尔的法则屏蔽……维多利亚的魔神启示……包括刚刚那个见鬼的命运女神！ “你大爷的！这么胡乱搞设定很有意思吗！创造了这个世界的蠢货！到底谁才是西塞尔的设定者啊！世界观有必要这么复杂凌乱吗！” 但这个问题不可能有回应的。 “回应的话，那你早就完蛋了。” 李忠正回头看去，只见希伯来蹲在地上绕有兴趣打量着地上的碎片……那是她之前的躯体。 “……嘛，人家觉得您应该高兴点啦，怎么说你也是活着的，怎么可以这样愁眉苦脸的？” 愁眉苦脸吗？ 李忠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扯吧，愁眉，苦脸？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情绪！应该是愤怒！怨恨！ “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大步冲了过去，试图从某人眼中发现点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而且也不需要。 在人偶的指示下，他看到了一扇门。 沉默了片刻，李忠正最后一次环顾了四周，最后只能是怀着那无比沉重的心情走入门后。 —— 【所以，你明白了么。】 听着那再一次响起的声音，司空雨洛想要摇头，但冰冷的躯体依然无法动弹……真是奇怪啊，明明只是一副尸体，却能拥有视觉和听觉，再加个思维。 【现在，你觉得自己是什么？】 【在经历了一次之后，现在的你，觉得自己是那个叫司空雨洛的人类女孩，还是那位你一无所知的女神？】 这绝对是一个垃圾问题。 司空雨洛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 起始与终焉之屋，未知的走道。 “所以……【滴——】，这时候除了【滴——】，什么也表达不了我的心情写照。” 跟着人偶走进这对他而言竟也陌生的区域，李忠正开始唠叨：“我到底是什么，这个鬼地方又要造什么反？真特么已经啪啪啪打了我脸几次了？为什么还没完没了啊！这么折腾人真的很有趣吗！” “现在我是谁？【滴——】！” “从哪来的？蓝星还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鬼地方？【滴——】！” “【滴——】，我要去哪！” “……【滴——】！就没人能回答我的问题吗！破人偶！还有那条废物龙！你们看着我叽叽喳喳唠叨一路很有意思吗？吱个声啊！混账！” 强忍着心中和眼眶的酸楚，他不停咒骂着，但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直到人偶停在了一扇门前。 “你想要答案吗，父亲大人？”人偶拉开了门把手，示意李忠正进入房间，“我觉得里面的很多东西能帮你解答——嗯，这绝对能帮到你。” 深吸了口气，李忠正也是大步冲进房间…… —— 【司空雨洛。】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确定肯定以及无比认定！老娘就是司空雨洛！那个傻瓜的meimei！就是这样！】 —— “‘当你不再是你的时候，你和他也不再是什么兄妹。’……” “……啊嘞，呜啊……诶嘿！” “你大爷的！就是这样？真相就是这个？” “……实际上我不是搞了一个半成品？而是全部搞出来了？” “只是……仅仅是因为这种理由，就变成之前那样子？！” “……希伯来！你特么给劳资进来！” “诶，父亲大人要人家进去侍寝吗？” “侍你个头！给劳资连接伊拉古城！把那里隐藏的魔导阵给劳资全部启动！” “嘻嘻，您打算玩多大？” “……很大呀，非常大，非常非常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那好！我就跟你玩下去！这是一场游戏？既然你当游戏的话，还让我恢复了你从我这里夺走的记忆……那么，就来吧！” “从古城开始！从这里爆发！在罗尼！在圣元！在哥特！在东皇！甚至是在镜像世界！我会不择手段地跟你玩下去！阻止你的计划，破坏你的规则！不把凡人看在眼里？那好……那好！就让你再见识一次，凡人是怎么从你那里赢来第二个西塞尔的！” —— 哐当一声，光球就这样破碎了。 “……怎么说呢，嗯，我说，要有光。” 顿时，光芒万丈。 站在距离光球最近的地方，毫无疑问，李忠正接受了份额最大的冲击。 光芒很快散去，阴暗的世界却已不再黑暗，而是变作了一个灯火辉煌的、风格极似华夏上古时期的祭坛。 怎么说呢…… 幽蓝之光不断地在李忠正身上跳动着，看上去无比的诡异，而他的效果也是同样的诡异可怕，每一次跳动，李忠正都能感受到体力的飞速流逝。 就是这么恐怖呢……非常非常恐怖。 “……把你放出来还真不容易啊，堕落使徒娜迦亚娜。” 他缓缓向后退了数步，退到了先前的的那个圈外，才是无比虚弱地对一脸惊愕苏岚笑了笑。 “没有第一时间把它砸了……某种意义上，你对了，也错了。” 对，是因为打开后必然会释放那位远古的大恶魔，堕落使徒绝不是苏岚可以应付的，尤其是击破它的人需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错，则是因为……李忠正要完成他的目标，正需要将娜迦亚娜释放出来！ —— “……暗夜之战。” “对哦，暗夜之战，由我们这些堕入黑暗的堕落使者们，在希格兰斯大人的带领下……向试图毁灭西塞尔的永夜使徒们发起反击的第一战！” 几乎是倩影的话语落下后，通道便开始颤动了。 —— “恶魔的攻势停滞了？这怎么可能！之前分明这么猛烈……” “别感慨了！你还不趁现在后撤！待会它们冲上你就成碎片了！” “只是它们为什么忽然停下来呢……” “……看那边！” “那是……蛇影？好大的蛇影！” —— “族长！你感觉到那位存在没有？” “那位可怕的存在怎么可能出现？” “不是开门么……” “都安静！别自己乱了阵脚！” “……不过，蛇影，七尾蛇影……” —— “快点把我解开！快点慈爱！那个该死的人偶！仗着有毁灭的加护就敢这么……” “梦魇你给我闭嘴，自己作死怪谁？” “……混沌！” “……平凡还在对面盯着。” “……所以慈爱你还不快点！那些蠢……咦？” “堕落使徒，娜迦亚娜。” “……那个恶魔！” —— 【……我暂时要离开了。】 【……被我说怕了？靠！你好没用！】 【和他商定的暗夜之战要开始了。】 【……哈？】 —— 未知之地。 女孩猛的从坐了起来，颤抖得抱紧了自己几乎冻僵的娇躯。 真冷……啊。 快速抖动着娇躯，靠着这细微的动作给自己僵硬的躯体恢复着热量与知觉，她无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然后向着前方跑去。 寒冷让她的行动力大受影响，但却不能完全的阻止她的行动，因为女孩知道，她必须在某个时间点到来前赶到一个地方。 ……不然，某些傻瓜肯定会把事情全部搞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