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点评画作 上
文院苗雨泽的绘画课上完了又换成了书法课，上课的是赵飞在文院面试那天指导他填表的王志远。 王志远身穿深绿色长褂，料子虽一般，但洗的干干净净，熨烫的一点褶皱也没有。人六十多岁了，精神矍铄，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这半月由我来讲书法，其实书法没什么好讲的，主要靠自己临摹，历来的书法家都是苦练出来的。比如著名的书法家智永，也就是王羲之的七世孙，早年在永欣寺住的30年里，每天雄鸡报晓起床，磨上一大盘墨，临摹字帖，从未间断。据说智永在屋内备了数支容量为一石的大竹箱，练字时，笔头写秃了，就取下丢进竹箱里，日子久了，破笔头竟积攒了十大箱。后来，便在永欣寺窗前的空地挖了一个深坑，把所有的破笔头都埋在了土里，砌成冢，称谓——退笔冢。这就是‘退笔成冢’典故的由来。经过长期不懈的刻苦努力，智永的书法气势飞扬，真书严谨活泼，草书自由沉稳，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成为名家。当时求他写字和题匾的人门庭若市，以致寺内的木门槛也被踏穿，不得不用铁皮把他包起来，这就是典故‘铁门限’的由来。像这样的典故还有很多，所有的书法名家功力都是刻苦临摹前人的作品，有感而发，从形似到神似这么一个过程，所以我在讲课的时候会经常穿插一些我认为写的比较好的作品来点评……” 赵飞一听有作品欣赏，顿时来了精神，这几天书法课不但听的异常认真，而且每节课必到，从无缺席。 王志远的课以赏析为主，今天赏析的是他最为推崇的张旭。只见王志远站在讲台前，侃侃而谈：“张旭的书法师从王羲之，母亲是虞世南的外孙女，即陆柬之的侄女，所以理所当然的成为陆氏家族的嫡传，他擅长草、精楷，以草书闻名于世。与李白、贺知章等人共列饮中八仙之一。唐文宗曾下诏，以李白诗歌、裴旻剑舞、张旭草书为“三绝”。 张旭为人洒脱不羁，豁达大度，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加之酗酒成性，常常于醉中狂呼挥毫洒墨，提笔落墨，一挥而就，甚至用自己的头发沾墨而书，因此人称张颠。张旭是一位纯粹的书法家，他把满腔情感倾注在点画之间，旁若无人，如醉如痴，如癫如狂。唐韩愈《送高闲上人序》中赞之：‘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写道：‘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诗中既写出了张旭卓尔不群、狂放不羁的性格，也道出了其书写章法似金蛇狂舞，如虎踞龙盘，有一泻千里之势。那么我们现在就来欣赏他的一副传世作品《古诗四帖》。这幅作品……” 赵飞看王志远如此推崇张旭，心中琢磨道：张旭卓尔不群、才华横溢的性格倒和王志远有几分相似，不过张旭一生仕途坎坷不畅，难以实现青云之志，所以寄情于笔墨当中，这样既能避免政治风险，又能浩然自得，他的好友李颀在《赠张旭》中说：“问家何所有，生事如浮萍。”应该是他的真实写照，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做了相当“七品”之类的小官。那么，莫非王志远是否也仕途不达，所以只好屈尊于文武学院，在此教书？否则为何张旭的生平介绍的如此详细，语气如此慷慨激昂？ 王志远的赏析课，讲的十分精彩。上了十天，又换成了苗雨泽，苗雨泽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头发整理的一丝不乱，身穿上等棉麻纱织清灰长褂，举手投足间有种即有文人墨客的洒脱劲，也有士商的精明劲，站在讲台前，看了看众人，神采奕奕道：“不足月余月大家的书画技艺进步甚大，我倍感满意，其中有几幅画可以说本人也自叹弗如，现在将一组一组的把各位的作品挂在前面，请大家来一一点评。” 说完，拿出两组画，叫第三排的两名男同学挂起来。 赵飞知道今天上的课是绘画品析，所以特意早早来到文院，想一睹名家作品的风采，可未想到是品评文院学生的作品。不过，这也不错，文院的学生在绘画、书法、文学上都有不错的功底，这段时间又经过苗雨泽这个在琴棋书画各项都有很深造诣的大家的指点，应该进步不小。 一个月前苗雨泽就说，之所以让大家自拟绘画的题目，就是让大家尽情发挥，将自己最为得意的作品拿出来，到时将所有作品挂出来，由大家来品析。 本来文院的学生就心高气傲，今天说是品析，实际就是评定谁的绘画功底更为深厚，这可是进入白鹿书院以来，文院书画作品的第一次排名，众人都暗中较劲，将自己的最好的作品拿了出来，不求一鸣惊人，但也不能甘居人后，这对于自己声望可是有影响的。 等画挂好了，大家定睛一瞧，这两组都是六副画，画的是花鸟鱼虫，每幅画上的右底角有作者签名，大家看着这两组画，顿时议论纷纷，苗雨泽看着同学们不住的讨论，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缓缓道：“大家不必拘谨，今天由大家点评，先说不足，再谈优点，畅所欲言。勿要底下窃窃私语，要站起点评。为免拘泥于师生之礼，今日之课由丁宏昌主持。” 说完，走到了一旁，示意丁宏昌到前面来。 丁宏昌未料到这节课由他主持，有些惊讶，心中暗暗窃喜。因为在众人面前突出自己，鳌里夺尊，本就是这些才子佳人的一大趣事。 丁宏昌十分镇定的站起身，落落大方的走到讲台旁，分别给苗雨泽和大家行礼示意，客套了几句，然后道:“进入白鹿书院已然月余，承蒙各位先生教诲，我等茅塞顿开，受益匪浅，今日有幸相互观摩，相辅相成，还望大家不吝赐教，勇于发言。” 他平日在文院很有号召力，话音一落，许多同学争先恐后的发言。 教室前面挂的十二幅画，虽然造型准确，但很明显能看出作者功力尚浅，所以评论的优点和缺点参半。 大家点评完后，又挂了两组画，每组六副，很明显较上一批进步不小，形象生动、比例准确，个别之处稍显生硬。 只听赵飞的同桌向文博点评道：“这两组画，总体上来说算是佳作，作者的腕力挥洒不够自如，线条分为轻重缓急粗细曲直、刚柔肥瘦，不仅用来表现所画的轮廓，更应变现说画的质感和明暗。”这个中肯的点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第三批是七幅画，这七幅画形态逼真、线条流畅，可称为上乘之作，整体布局稍显不足，大家的点评都集中在优点上。 等评论完优点，王子豪站起来点评道：“前三副，笔墨轻嬴、困弱、滞凝，应色不碍墨、墨不碍色。第四幅，墨分为五色，即浓、淡、干、湿、焦，所用焦墨孤立，难见笔意。第五幅浓墨与淡墨连染敷几次，体现出一种厚重的味道，但有些过犹不及。第六幅，先用淡墨上纸，再用浓墨加上，以变化出一种奇妙的韵味，但韵味特质还差一点。第七副是擂墨，即用大楷笔战浓墨，拧在纸上钠转，由浓至淡，参差不齐，用笔时笔墨是不能分开的，但手腕的灵活性差点，应该在舒展一些就好了。” 下面是第四批，挂了六福画，这六福全是山水画，分别是向文博的深山古木、刘颖的高山流水、王子豪的险滩激流、陈慕灵的苍山流泉、黄庆生的云崖飞瀑、孙平的沧海云雾，这六副完全是佳作，形神兼备，富有动感，教室一片赞叹之声，但没人站起来轻易发言，怕只流于表面，抓不住真谛。 向文博是赵飞的同桌，为人中肯，学习努力。王子豪和黄庆生都是官宦子弟，但父辈都是小官，这二位平时较为活跃，最为崇拜赵飞的能言善辩，将他当偶像看待。 刘颖和陈慕灵都是和叶子彤一个寝室的，一个最小，一个最大，一个温柔，一个平和，这位资质甚佳，也较为努力，学习成绩一向优异。 至于孙平，家境一般，喜欢逢迎，为丁宏昌马首是瞻。 这六个人的画都是上佳之作，谁也不肯点评，大家看谁都不站起来，有几个女生就小声的推举才女叶子彤点评。 丁宏昌见状，笑呵呵的看向叶子彤，道：“既然大家一致推崇叶子彤，你就不要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