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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唐姬

    唐姬,会稽太守唐瑁之女。九岁时,父亲为了讨好当时的大将军何进,将她送入宫服侍比自己年纪小三岁的灵帝长子刘辩。当时还是孩子的她并不十分明白她的一生已经被决定了,只是对离开母亲充满了悲伤和依恋。

    宫廷里的生活并不全是荣华富贵、纸醉金迷。高高在上的皇帝;冷漠的皇后;尔虞我诈的宦官和朝臣。也许一个不小心,你就会命丧黄泉。这里再不能像家里那样肆意的玩秋千,在花园里打闹嬉笑。走进这里唐姬才明白,也许她一生的结局只有最好的孤寂和最坏的死亡。

    直到刘辩站在了她面前。一身的白衫,似女孩一样白皙的皮肤,眼睛很大,却总喜欢眯着眼睛,带着促狭似的微笑。当他握住她的手时,唐姬感受到了这个冰冷宫殿里的唯一的温度。

    就像现在这样,凉亭里刘辩牵住唐姬的手,嘴角挂着微笑,眼里充满了温暖。小指伸了出来,在唐姬的手心处挠着。

    唐姬吃痒,红着脸将手抽了回来,说:“天气寒冷,殿下还是赶紧把袍子披上吧。”

    “知道了,jiejie。”刘辩接过袍子披在了身上。

    听到刘辩的称呼,唐姬的脸更红了。第一次见面时,刘辩就喊她唐jiejie,而不是称呼她为唐妃或唐卿。现在连姓都省略了,直接叫成了jiejie。不过有时,刘辩也会叫她美人儿。那是在他们俩独处的时候,叫完他总会邪邪的笑着,对她上下其手、大占便宜。

    有时候她总是在想,为什么刘辩和其他她见过的人不一样。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却总有讲不完的笑话和令人惊异的奇思妙想。他藐视一切规定和束缚,嘴里总是说着自由、快乐和自己的追求。

    唐姬曾经问过刘辩为什么他会如此的与众不同,刘辩却回答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因为我是这个时代的非主流。”

    “jiejie,外面雨势渐歇,不如我们泛舟于湖上,你抚琴、我垂钓如何?”刘辩突然有了这么个提议。

    正待唐姬回答,旁边一个尖细的嗓音阻止道:“殿下,亭外雨势仍然不小,泛舟湖上恐有危险,还请殿下三思!”

    旁边说话的人叫陈朝,黄瘦的脸庞,一脸阴阴的表情。,大约两年前何进将他送进宫里做小黄门,专职侍侯刘辩。

    不过表面虽说是侍侯,其实陈朝是何进用来监视刘辩的耳目,上次刘辩吟出李白的诗的事情就是他向何进告的密。

    由于仗着何进和何皇后在背后撑腰,陈朝在皇宫里颐指气使,连刘辩都不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对刘辩的行为指手画脚,横加阻止。也许是受了张让他们的影响,以为可以像十常侍那样在皇帝底下作威作福,甚至还有了等刘辩继位,自己也权势滔天,被刘辩叫为阿父的美梦。也许在他心里,还有一个大权在握,扳倒何进的小小心思。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他的野心连同他的生命,在半个时辰以后就要一同破灭。

    刘辩强压住内心对陈朝的厌恶,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对唐姬吩咐道:“jiejie,去把我的鱼具和琴拿来。今天我们钓鱼,抚琴,对!还有饮酒,今天不醉不归!”

    唐姬知道他所说的鱼具和琴是他特制的带有一种轮子的鱼钩和一把被刘辩叫做吉他的琴,刘辩教了她很多曲子,很享受她一边弹着琴一边唱。她也知道以刘辩叛逆的性格,别人越阻止他干什么,他越要去干,尤其是这个陈朝阻止的事情。

    所以,唐姬马上施礼而走,带着宫人去拿鱼具和琴。而陈朝再要出言阻止,刘辩却气哼一声,抄起酒壶,伞也不打,饮着酒走进了雨里。

    陈朝脸气的通红,心里暗恨,却也不敢发作,带着一个黄门跟在了刘辩的身后。心里盘算着如何在何进面前报复一下刘辩。最近有一天,他未经通报,擅自闯进了刘辩的卧房,看到刘辩正看着一打厚厚的纸出神。令他最印象深刻的是那一打纸要比蔡侯纸雪白很多,并已装订成册,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刘辩见他进来,急忙将将纸册盖住,冲他大发脾气。凭直觉,他觉得那纸上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几天,他正盘算着如何向何进汇报,如今正好可以添油加醋一番。

    一行人来的湖边。正要过桥,正碰到迎面走来两个人,走在前边的是一个黄门,见到刘辩一行人,急忙拽着身后的人低头侍立在旁边,躬身施礼。

    走到近旁,刘辩认出领头的那个是刘协的身边的黄门,而身后那个人表情刚毅,身体雄壮,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勇士。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刘辩突然酸酸的问。

    “禀史侯殿下。”黄门指着旁边的勇士说道:“此人是董侯殿下的剑师,董侯殿下派小人送他出宫。”

    刘辩从小被送出宫,养在道人史子眇的身边,所以被唤作史侯。而刘协在王美人死后,被董太后收养,所以也被叫做董侯。

    刘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那位武士,四目相对,心里赞了一下果然是勇士,便从旁边走开了。

    命运的走向往往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刘辩从来没有想到,此时不经意擦肩而过的这个男人,却在二十几年后某一天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

    现在的刘辩心里只有一股因嫉妒而起的nongnong的酸意,同样都是皇子,这差距也太大了。

    刘协可以随心所欲的在灵帝的默许下结交朝臣,收纳士子或勇士。而自己连去个宫廷的内湖游玩,也要被人管制和监视。

    想到这里打眼瞟了一下紧跟在身后的陈朝,对他的厌恶马上提升到了顶点,内心涌出了一股nongnong的杀意。

    不干掉这个总是在左右监视的跟屁虫,自己所制定的大计划就无法展开,而且还有暴露的危险。可是明晃晃的将他除掉的话,必然会引起何进或其他权臣的猜忌或怀疑。实行大计划的先决条件就是让自己低调做人,以期达到扮猪吃老虎的目的。

    这两难的局面让刘辩陷入了矛盾之中。怎么才能既不引起何进的怀疑,又能顺利地悄悄将陈朝解决掉呢?

    刘辩正思考着如何除掉监视自己的陈朝,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濯龙园。

    濯龙园位于北宫的西北角,在大汉的皇宫里,算是一个很幽静的地方。

    这里曾是明帝时期的马皇后休闲娱乐的场所,内建有一个织室,用于养蚕织布。恒帝时这里又做了大规模的翻修工程,经过一番苦心经营使这里水波荡漾,景色宜人。

    只可惜到了灵帝时,汉灵帝对这里并不感冒,在西苑另辟了很多建筑供自己游玩。

    皇帝不来,这里便少了很多的关注,逐渐的变的有些颓败。不过刘辩还是很喜欢这里的安静,常泛舟于湖上,看碧水连天。

    正在刘辩怔怔的看着湖面发愣之际,身后有人持着尖锐的声音,高分贝的叫道:“站住!”

    刘辩一惊,回头一看,发出刺耳声音的正是陈朝。只不过此时陈朝的脸上没有了在他面前刻意伪装出来的谦卑,取而代替的是满面的怒容,一脸的杀气。

    刘辩心里一阵忐忑,愣在当场。难道他看出了我对他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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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凛凛,大雁南鸣。一阵雨后的冷风掠过,掀起湖面阵阵的凉意。

    刘辩紧了紧身上的锦袍,强作镇定的看着陈朝。刚才心里一直盘算杀掉陈朝的他,着实被陈朝的那一嗓子吓的够呛。

    看着目露凶光的他,虽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还是明白即使陈朝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况且,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直看着身后的方向。

    “出来!”陈朝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声音就像一只掐住脖子的鸡。

    刘辩向他喊的方向看去,一个黄门从树后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鬼鬼祟祟的,怀里藏着什么?”陈朝质问道。

    那个黄门颤抖着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一块玉壁。

    刘辩晕了。这个陈朝还真是监视人好材料,自己压根就没注意到附近有什么人,陈朝一眼就看到了,还能瞅见那人怀里藏着一个玉壁。他长的是什么眼睛啊!

    “哪来的?”陈朝继续问道。

    “我、我、”那个黄门支吾的说不出话来,显然那块玉壁不是什么正来路。

    突然那个那个黄门跪了下来,痛哭流涕的向刘辩求饶说:“史侯殿下饶命啊!小人的母亲病危,家里无钱看病,这才出此下策啊。”

    果然是偷的。刘辩刚要说话,陈朝几步抢上前,轮开手掌扇了那个黄门一个耳光!

    “养不熟的贼东西!”

    那个黄门被扇的嘴角流血,仰面摔到在地上。陈朝也甩了甩手,显然刚才那一巴掌,将自己的手也打的好痛。

    他回身对那个一直跟在身后黄门吼道:“去取一个马鞭来,打死这个混帐东西!”

    地上的那个黄门不顾嘴角的鲜血,爬起来抱住了陈朝的大腿,哭告求饶:“陈黄门,小人再也不敢了,饶了小人这一次吧!”

    陈朝毫无怜悯之心,一脚将那个黄门踹倒,一边骂一边踩着那个黄门的脑袋,用力的碾。

    那个黄门吃痛,抱着脑袋不敢还手,只是哀声的求饶。旁边的刘辩却是满胸的愤怒,对陈朝恨的咬牙切齿!

    陈朝的这一系列行动完全没有请示他,自以为是的做起来,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那每一下都好像是做给刘辩看的。

    现在就如此骄横,以后那还得了?

    刘辩一阵怒气填胸,几步跑上前,用力将陈朝撞入湖中!

    那个黄门闭着眼睛以为今天必死无疑,但是突然头上的压力消失了。听到陈朝一声惨叫,便是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

    那个黄门睁眼抬头,看到了一个终身难忘,却又不敢想起的事情。只有在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际他才会偶然想起,然后恐惧不已。

    他看到大汉的皇子刘辩,眼睛直直的看着落水挣扎的陈朝,脸上稚嫩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紧张与快意、阴狠和决绝混杂的成人面孔!

    那绝对不是一个十岁孩童应有的表情,他觉得眼前那个少年皇子消失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就像被鬼附身一样。

    他差点就触及到了刘辩内心最深的那个秘密。

    多年以后,很多人都认为他死心踏地追随光熹帝刘辩,是因为刘辩提携他于微末,他对刘辩感恩戴德。其实只有他内心的一个角落明白,他之所以手握大权却仍然对刘辩忠心耿耿、不敢有二,不单单是因为刘辩对他的提携之恩。还有的就是今日在湖边所见之事,让他的心里对刘辩有了一种深深的惧意!

    前世与今生,刘辩都是第一次杀人。紧张害怕的心跳,抽搐的脸部肌rou,心里竟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快感。

    没有任何准备,只凭一时的冲动,刘辩很快就看到了后果的严重:陈朝竟然挣扎着游上岸。

    以前不知道,这个陈朝竟然还会两手狗刨!

    刘辩懵了,如果让陈朝活下来那结果不堪设想。他侧头看着旁边愣愣瞅着他的那个黄门,对他急吼道:“快点杀了他!”

    看着那个黄门仍愣愣的不知所措,刘辩又高声提醒他:“如果他游上来的话,我们都得完蛋!”

    那个黄门如梦初醒。陈朝游上来的话,不一定敢把刘辩怎么样,但是自己绝对是死定了。如果自己死了,病重的老母怎么办?

    他想明白后,急抱起了一根胳膊粗的断木。这时,陈朝已经游到了岸边,双手撑住岸边想要上来。他轮起断木用力的砸向了陈朝的脑袋。

    啊的一声惨叫,陈朝仰面倒入了湖中,再也没有爬上来。

    刘辩长吁了一口气,正待说话,身后一声惊叫声,回头一看,刚才去取马鞭的那个黄门,不知何故又返了回来,正好看到刚才那一幕,吓的惊叫起来。

    想是看到了刘辩眼中的杀意,那个黄门转身就要跑。刘辩大急,向那个黄门奔了过去。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了黄门的头上,将他砸倒在地。

    刘辩停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浑身颤抖的唐姬将手中的石头厌恶的扔在地上,满脸委屈和恐惧的看着他,眼中含泪。

    被砸倒的黄门还在地上呻吟,刘辩抢上前去,拣起石头,狠命的朝他的头砸了几下,直到他不再吱声才罢手。

    刘辩气喘吁吁的抬起了头,那满脸血污的狰狞面孔将唐姬吓坏了。

    看着唐姬恐惧的双眼,刘辩歉意的将脸上的血污擦掉,回头看了看同样吓呆的那个黄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人魏翊。”那个黄门结结巴巴的答道。

    “好!”刘辩点点头。像是对着他们,又似自说自话的指着地上死去的黄门说道:“这个人意图盗取宫中财物,被陈朝发现,凶性大发,将陈朝一棍打入湖中,还意图要谋害本侯和唐妃。幸得黄门魏翊仗义出手,将此凶徒击毙,本侯才得以幸免。”

    那个叫魏翊的黄门张大了嘴,突然觉如果得刘辩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的话,那就是生来就有种杀人栽赃的天赋。

    宫廷里的禁军就像前世电影里警察一样在事后赶到了,看着地上脑浆迸裂的尸体个个都目瞪口呆。

    刘辩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尸体,以免胃里的剧烈翻腾让自己吐出来。

    他从容地将刚才编出来的话说了一遍,中间又润色了不少,最后还对陈朝的“英勇献身”表示了沉痛的哀悼和惋惜。

    皇宫里出了人命案,总得要调查一番。禁军们不敢拉刘辩去录口供,只好带走了魏翊。

    本来刘辩不放心魏翊想要跟过去,可是看着身旁颤抖啜泣的唐姬,心里一阵歉疚。只好意味深长的看了魏翊一眼,带着唐姬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宫殿。

    即使回到卧房,唐姬仍然没有停止哭泣,坐在榻上低着头不敢看刘辩。

    刘辩不知如何劝慰,只有满心的愧疚。

    他跪坐在唐姬面前,将她的脸捧起。唐姬的双眼已哭的桃红,眼中没有了以往看着刘辩所流露出的关心、羞涩和爱意,只有对他不解和恐惧。

    刘辩一阵心痛。

    本来想对她说宫廷险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唐姬扑到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刘辩将唐姬紧紧搂住,自己也忍不住流下泪水。杀人的感觉并不好,可是为了活着,他还去做了。

    看着为了自己杀人,而陷入痛苦的唐姬,一阵悲愤之情堵在胸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变的强大,不再让自己所关心的人为自己涉险。

    “我永远都不想你为我做这样的事情。”刘辩说。

    唐姬在他的怀里低声说道:“妾身在九岁时入宫侍候殿下,几年来,殿下怜我顾我,在这里我只有殿下这么一个亲人了。无论何地何人何事,有何危险,我都会想尽办法保护自己的家人。”

    刘辩心下感动,将唐姬搂的更紧,深情而郑重的说:“今后不管如何,哪怕是杀人无数,我都不再要你受一点点的伤害。”

    唐姬的哭声更大了。

    就在哭泣中,俩人渐渐相拥而眠。

    (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