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过年
在与荀彧的不断对弈中，刘辩不觉间走过了中平四年的最后一个冬天。 跳棋在荀彧很快掌握之后，刘辩马上又想出了其他棋类继续引起荀彧的兴趣。 军棋、日本将棋、国际象棋、甚至斗兽棋，只要刘辩能想到的前世里的棋类，哪怕只是稍微懂得一点规则和走法，都让他造出来与荀彧对弈。 两人也不仅是单调的对弈棋局，有时刘辩也会叫上任红昌烹茶或歌舞以助兴，或者与荀彧一边下棋一边议论天下时局，不觉间两人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的深厚起来。 当时间走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大汉帝国迎来了中平四年的新年。 祭祖是东汉时期新年的最重要的活动与习俗。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都要在此时拜祭祖先。只不过穷苦百姓祭祀的供品有可能只是清香三柱，而士族官僚供品则是粟米、布帛、猪羊rou、祭酒、祝词一应俱全。 如果换做帝王家，那就更加的奢华与繁琐。 大冷的天，刘辩早早的就被叫起来跟着汉灵帝刘宏去宗庙祭祀东汉王朝的列祖列宗。拜祭完后还不算结束，还要马不停蹄的跑去社稷坛拜祭天地以求来年五谷丰登。接着又跑到了灵台祷告上天，以求达到天人感应以修帝王德行。 一天下来，生性放荡不羁的刘辩早就被折腾的不耐烦了。不过他也看出这一连串的祭祀活动对一个帝国、一个帝王的重要性。连一直醉心于声色犬马的汉灵帝都对此不敢又丝毫的怠慢。 好不容易挨到这一系列的祭祀活动结束，将近傍晚时分就是刘宏在崇德殿大宴群臣。 这顿饭由少府出钱，算是年终皇帝犒劳文武臣僚的福利。虽说是大宴群臣，但不可能所有的大臣都参加。来吃饭都是三公九卿、各位重号将军，还有就是在洛阳的直系宗室等一些朝中大佬。连刘辩、刘协、万年公主、董太后、何皇后这些皇室成员，还有十常侍也在其位。 虽说皇帝赐宴无比荣耀，可在座没有人是真图这顿饭的。大家看重的都是这顿饭显示自己与皇帝的亲厚关系，况且皇帝在此，也没有人真敢甩开腮帮子开吃。大家都看着皇帝的动作行事：皇帝开吃，群臣就动筷子；皇帝举杯，群臣就马上敬酒。一顿饭吃的食而无味，半饱不饥。 想来汉灵帝刘宏也是被这一天折腾的够呛，很快的就草草结束这顿酒席，带着十常侍去西苑自己搞娱乐去了。 群臣也各自鸟兽散了，何皇后似乎有话和何进说，嘱咐了刘辩两句，二人便一边走一边聊着往长秋宫处走。 刘辩厌恶何进为人，不愿与其一起走，正看到刘协与万年带着侍卫并排而行，急忙在后面喊住了两人。 自从上次见过刘辩之后，刘协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纠结。见他喊住自己，拘谨的问了一声好。 刘辩对刘协的态度同样很纠结，只不过饱尝亲情淡薄的他内心极度渴望一种亲情的回归，对于与刘协的相处即渴望又恐惧。 见刘协一板一眼的向自己问好，刘辩也只好方方正正的躬身以礼。两人之间不像兄弟，倒像是同僚。刘辩觉得他和刘协之间，总是有那些疙疙瘩瘩的东西隔开两人的距离。 礼貌的寒暄过后，两个人便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刘辩踌躇再三，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邀请刘协与万年公主说：“我在寝宫备有一些吃食，想来协弟还有万年jiejie和我一样这一天下来都没有好好吃饭。不如到我那里吃些东西？” 刘协这一天确实没有好好吃什么东西，对于刘辩的邀请差点心里一热就点头答应。不过与生俱来的城府还是让他警觉的摇了摇头。别说他现在内心对刘辩尚有芥蒂，光是刘辩寝宫紧挨着得何皇后的长秋宫，那里可是他既不想去也不敢去的龙潭虎xue。 拒绝刘辩，刘协仍然表现的很有礼貌。“皇弟的寝宫早已备好了吃食，若回去晚了恐太后责罚。不如改日再去辩皇兄处叨扰，如何？” 见刘协拒绝，刘辩的失望之情溢于脸上。转头以目光询问万年公主，万年此时已不像初见刘辩时那么怕他，只是平常毕竟与刘协亲厚，又恐惧何皇后为人，所以也同样的婉言谢绝了。 接连被拒绝，刘辩心中不快。忽见万年公主在此入冬时节仍穿着单衣，便好奇的问道：“现如今天气如此寒冷，为何万年jiejie还穿着这么薄的衣服？” 听刘辩所问，万年竟涨红了脸，怯怯的低下了头不说话。刘辩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与她关系不错的刘协。 刘协叹了一口气，代她回答道：“万年jiejie本是有自己的汤沐邑（即封地），奈何她的公主令仗着自己是十常侍张让的侄子，又欺万年jiejie性格老实，在宫中无权无势，便常常私自克扣汤沐邑的供奉，万年jiejie的生活自然有点紧迫。” 接着刘协又问万年道：“前月我不是给你们送去了过冬的衣服和钱粮，怎么还会如此？” 万年声如蚊音，怯怯的答道：“我的侍女樱桃和我情同姐妹，她家里高堂得了重病，无钱医治，我便把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拿去给她救急。” 刘协听万年如此说，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以他的地位出手收拾一个公主令还是绰绰有余，只不过十常侍张让权势庞大，又是支持自己的一方，他即畏惧其权势，又不好意思与其撕破脸，只好暗中的救济万年一些钱粮。 刘协害怕十常侍，可刘辩却完全不**他们。本来就和他们一直不对付，如今又看到自己的jiejie，堂堂的大汉公主竟受如此欺凌。原本内心就有些不快的刘辩不由得勃然大怒，心道我现在对付不了你们十常侍，难道还整不了你们手底下的那些狗腿子？ 想到这他怒声吼道：“蒋奇何在？” 早就侍立一旁的蒋奇朗声答道：“属下在！” “你带人去把这个敢于欺凌公主，羞辱皇族的狗奴才抓起来！先打折左手，再打折右手，接着再把那双狗腿也打折。然后替我跟他说一件事——不管他背后的靠山有多牛逼，在大汉皇宫里姓刘的从来都不是让人随便欺负的！”刘辩气急，说起话来早已语无伦次。 万年见他的脸色都快被气紫了，吓的她急忙劝慰刘辩，连说自己这样无碍。刘协则在一旁向刘辩露出了羡慕的目光。刘辩这种真性情是他从来没有也不敢去有的。 想到这他竟不自觉的害怕起刘辩惹怒十常侍会吃亏，也出言劝慰起来，还试图拦阻蒋奇等人。 只不过蒋奇向来以刘辩的命令是从，况且刚才在一旁已听到了万年的遭遇，本就好锄强扶弱的他早就生了不平之心。也不理刘协阻拦，带着人呼啸而去。 看着蒋奇带着人去收拾欺负万年的公主令，心里的气消了一些。本待再跟刘协他们说些话，却看到董太后带着宫人走了过来。 想到董太后向来都对自己横眉冷对，白眼相向，自是不想和她惹出什么口角，便急匆匆的与刘协告辞走开了。 董太后来到刘协身边问道：“刚才那屠户之女的儿子与你在说什么？” 董太后向来不满何皇后与何进揽权专政，对何皇后的出身也非常的看不起，所以言语称呼间从来没有什么尊敬。 听董太后相问，刘协恭敬的回道：“辩皇兄只是邀我去他那里小坐。” 董太后斥道：“不是不让你和那边有什么往来吗？谁知道那贱人之子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刘协听董太后训斥，只好唯唯称是，心里却对刘辩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 等刘辩回到寝宫，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唐姬早按他之前的吩咐在宫里挂起了红灯笼，雕刻着神荼、郁垒模样的桃符也悬挂在门首。更绝的是门外左右两根的柱子上贴着两幅春联，屋内的屏风、家具上也贴上了福字。 只不过刘辩对诗词有研究，但对春联就少有问及了。挖空心思只想到了前世过年时，邻居家贴的那副春联： 爆竹声声辞旧岁 红梅朵朵迎新春 写完之后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但也只好勉强的让唐姬贴了过来。过年嘛，就是要图个的喜庆，也不需要计较那么多。 唐姬虽然不懂春联和福字的意义，不过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刘辩这么一搞倒是觉得热闹起来。况且福字、福至，听起来就吉利。 魏翊让刘辩赶回家和母亲团聚去了。蒋奇等人在洛阳本无家小，在教训完那个公主令回来后，刘辩本想留他们一起同庆新年，不过他们这几个直来直去的武人却感到有拘束。刘辩便不再勉强他们，将新酿的梨香酒赏了他们十几坛，又备了些猪羊rou，任由他们大碗喝酒大碗吃rou，胡天海地去了。 剩下刘辩、唐姬两人，生拉硬拽的将任红昌叫了过来。三人凑在一起，竟由刘辩提议包起饺子来。 二女熟知刘辩性格，自不会提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只是从未见过饺子什么样，在刘辩包好一个之后大感新奇。 此时汉代的农作物已经五花八门、品种繁多。既有大面积种植的小麦，也有被人们称作“菽”的大豆和被称作“菘菜”的大白菜。只是制作工艺稍显单调，哪像后世中华美食那样琳琅满目。 刘辩命人将小麦磨成面，将菽压榨出油，拌上猪rou和菘菜，然后和唐姬、任红昌一起擀着饺子皮，包起猪rou白菜馅儿饺子来。 刘辩性格好玩，自不会老老实实在那里包饺子。与唐姬、任红昌打闹之间将面粉涂在她们脸上，自己也落得个面人似得。 包好了饺子，刘辩便将饺子悉数倒进煮开水的釜中。煮了几开后，将饺子捞了出来。 吃饺子也要吃调料，酱油和醋此时已经被人发明，只是尚未被国人应用到食料当中。大蒜也早被张骞从西域引进，只是辣味剂的制品难找。不过存着要开酒楼生意的刘辩查了很多书籍，终于在一本书上看到周朝时宫廷有药用芥末的习惯，才想起黄芥末源起于中国。 找来黄芥末磨成粉，各式各样的调料摆满了一桌。唐姬和任红昌吃不惯大蒜和芥末的辛辣，只将酱油和醋和在一起沾着饺子吃。那味道别说还真是一个鲜，两人忍不住赞叹起来。 刘辩却不管什么味道，掰开一包蒜，扔在嘴里嚼了起来。酱油、醋、芥末都挨个沾了个遍，一边吃还一边泪流满面。唐姬她们以为是被芥末呛得，只有刘辩心里明白，这一年里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勾心斗角，总算有一天又家的感觉。 煮的饺子很多，三个人也吃不了，便招呼身边的宫女、黄门过来，一人一碗的分了下去。谁知他们人人接过碗后竟都感动的痛苦流涕。毕竟生活在皇宫最底层，饱受欺负的他们能吃到皇子亲手做的食物是多么的难以想象。这表明他们一直侍候的辩皇子不像其他人那样不把他们当人看！ 一顿饺子，人多自然吃的热热闹闹。本来刘辩还想制作出几挂鞭炮来热闹一下——虽说这对他不成问题，可是害怕火药的过早出现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好叫人将竹筒放进盐，扔在火堆里烧。 听着竹子在火里烧的噼啪乱响，刘辩总算找回一点前世过年的气氛。周围的巡视的侍卫虽然听到了刘辩这里的响动，不过在刘辩大撒金钱之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 只是刘辩也怕惊动了何皇后，不敢玩的太过，高兴了一阵子，便叫大家散了。不过即使如此，每个人脸上还是洋溢着幸福、希望的笑容。 任红昌也起身告辞，刘辩带着两个黄门，亲自将她送回去。 外面月明星稀，两个黄门提着灯笼在前面探路。刘辩和任红昌并肩走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聊，自然聊到今天吃的饺子。任红昌满口的赞叹从未吃过如此的美味，刘辩则笑着说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逗得任红昌咯咯直笑，如花枝般乱颤。 “饺子虽好吃，可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能吃的上，也不一定人人都能吃上。”任红昌想起了进宫前的颠沛流离的生活，所遇过的那些穷苦百姓，不由得神色黯然起来。 刘辩一阵沉默，忽的表情严肃的说道：“我大汉百姓，必有能在岁末举家团圆，吃上饺子的时候！” 刘辩的话，似乎是在对天下做出一个承诺。 举家团圆吗？听着刘辩的话，任红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乡。想来现在也回不去了！ 思乡之情涌上心头，抬头望月，却只见一片浮云悄悄的遮住了月亮。 刘辩见任红昌蹙眉微皱，面带愁绪，知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借着云遮月的事情开玩笑说：“任jiejie倾国之貌，连明月都自惭形秽，躲在云彩后面了。” 任红昌经他一说脸颊绯红，嗔道：“殿下又拿我玩笑了！” 任红昌含羞带怯，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倩影绰绰，绝代风华，刘辩一时心迷，竟忍不住牵起她的手来。 任红昌一惊，刚想抽回手却被刘辩紧紧的攥住，不由得脸色更加的涨红。 漆黑的夜，刘辩的双眸幽静如深潭，透过任红昌的眼睛直视着她的心房。 任红昌不敢与刘辩对视，羞低下脑袋，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红昌……”刘辩柔声唤着她的名字。 不敢继续听下去，任红昌突然甩开了刘辩的手，头也不回的逃开了。 刘辩愣在原地。看着任红昌跑开的背影；看了一眼只握了片刻，却早已浸满汗水的手掌；回忆着那握手的瞬间，悸动的心跳。 这，就是爱情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