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以簪表意
“哦。”莫铄月对自己的女红一向有自知之明,听来也谈不上失望,只是略有些羞赧,“既然王爷嫌弃,那便罢了。” 她正欲把香囊收回袖中,谁知眼前忽然闪过一只修长的手,直接握住她的手腕,拦下她接下来的动作,耳边听得那人的声音—— “丑是事实,但我从未说过嫌弃二字。美或丑,不过皮囊尔。这个香囊,世上仅此一个,我自是视若珍宝,必珍藏之。” 心口似有热浪袭过。她那被握住的皓腕,像是被烫了一下,莫铄月的身体身不由己地轻轻颤抖,下意识地手一松,又猛地抽回,两人愣神之际,东西散落在地。 莫铄月惊慌抬头,分明看到他眼中那一抹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很快,却也让她顿失方寸。她慌乱后退两步,旋即低下头,不再敢看他。 李蕴旼缓缓放下停在半空的手,默然拾起掉落的东西,不发一语。 莫铄月心绪慌乱,却又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搜肠刮肚,引出一个话题,“我昨夜遇到念娘,才知王爷早已将她招入麾下,那马六他们,可也算王爷的人?” 李蕴旼没有回答,反道:“当初黎容氏的人到漓水县寻你,是因为与苏家的一桩婚事,而你拉着我演了那么一出,倒是直接断了黎家的这个念头。现在回想来,似乎,你早已洞悉。” 她的过往,她身上藏着的秘密,她不愿向他提及,他可以尽力去包容谅解,也可以忍着什么都不过问,但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做到毫不在意,毫不关心。 每次不经意间的肢体触碰,她的反应实在是过激了些,那种下意识露出的惊惧害怕,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 他只是,太想保护好她了。 所以,她越是不说,他便越发地想要知道她的过往经历,那些藏在记忆深处伤痛,若是可以,他拼尽全力,也要替她抚平。 莫铄月的眼睛不由得睁大,微张了张口,顿时也明白了,他能说出这番话,自是有了足够的把握,也是,这些事,他想查,确实太过容易了。 她迟疑了片刻,大方承认:“是。” 前世今生,今生带着前世记忆重来一遭,这种事情就算说出来,怕是他也不会信的。 她停了一下,只好解释说:“我被黎家迫害时,已近六岁,已然有了懵懂记忆,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那时不甚懂,慢慢长大后,也就越来越明白了过来,这些年我也一直留意着黎府,所以葛氏那日寻来时,我便也能猜到几分,所以……才那样……请求王爷帮忙。我母亲当年意外落水而亡,这事和黎牧,和黎容氏绝对脱不了干系,黎家欠我们母女的债,我迟早要向他们讨回来,如何对付他们,我心中也有了一定的盘算。但若要速战速决,少费些气力的话,便需要王爷帮衬一二。” 若你需要,千难万阻,只要你说一声,我必倾力帮你。 听着她一口一口疏远地喊着王爷,不知怎的又想起她昨夜亲切地唤着旁人作哥哥,心中的念头到了喉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出口到话竟是成了—— “你跟司马轶相熟,还救过他的命,为何不找他帮忙。比起我,他应该更乐意帮你。” “昨夜知道林轶哥……便是司马将军后,这个问题,若说我完全没有想过,想必你也不信。”莫铄月看了看他,犹疑着,“只是……” “相比他而言,我的地位,于你更有益。”李蕴旼撇了她一眼,说出她未出口的话。 莫铄月干笑,略有些尴尬地替自己找补:“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既然答应王爷,要替你查明当年的真相,怎能食言。就这样一走了之,不是我的作风。” “呵,那你还真会审时度势,识时务。” 出口的话是带着淡淡嘲讽,可眼里一点怒气也没有,反而……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庆幸。 幸好,你更需要的人,仍然是我。 李蕴旼小心仔细地掸去香囊和着两柄藤编短刀上的丁点尘土,放入布袋收好。 长风在他们之间轻轻掠过,少女的如缎青丝随风漫起。 估计是方才跑得急,她的发簪松落而不自知,发丝轻轻翻飞,拍着眼睫。 李蕴旼的手,不自觉地停放在袖中的一物。 莫铄月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上,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的簪子不知何时掉落,我回去找找。” 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李蕴旼一个侧身拦在她跟前,将一直藏于袖中的细长锦盒拿出,递到她面前。 这个东西,从今早醒来,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一直偷偷放在身上,却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给她。 本来刚刚两人一路悠闲走向菩净轩,气氛酝酿得正是合适,却不想来了那么一个不速之客。 李蕴旼觉得,近水楼台这种好机会,可不能白白拱手让人。自己还是更要主动一些才行。 莫铄月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东西?” “你看看。”他说。 莫铄月接过,想了想,又问:“吕殷案子的物证吗?” 李蕴旼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的脑中怎么装的都是案子相关,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算是吧,为了俭省时间,让你尽快破案。” 莫铄月打开锦盒,只见丝锦的底衬上,躺着一支羊脂白玉簪子。她疑惑着拿起来看,簪子约五寸长,入手冰凉温润,光华内敛。 就算不雕任何纹样,这样温润莹白的玉质,比此前看到的那巴掌大的羊脂玉佩相比,显然要好上许多,一看就是上品。落在凡夫俗子眼中,或许只是“值钱”二字。 可她到底查案多年,好东西也是见过不少,能算半个内行人,在她眼中,还是能从细处品出上品门第的气度。 她本以为这是吕殷之物,细细品来,发现这样素净内敛的簪子,分明与眼前这人的气质更为相近。 而且,他还是一直放在袖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