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见赵老二
陈桥抗辽行军大营。 闻起航平生第一次得见古代大军的营防，这是一座呈六角梅花桩样式布防的大营，唐朝著名军事家李靖《六军镜》中提到的一种军营布防方式，具有攻守兼备等诸多优点。 大营中一队队持戈的精锐兵士正在交叉巡逻。梅花阵正中一座巨大的营帐，即是帅帐也是阵眼，营帐左前侧竖立的笔直旗杆上，一面长三角黑底镶红边的团龙锦旗正随风飘展，这是全国兵马大元帅、检校太尉才能悬挂的旗帜，这意味着全国兵马的调度权已归于营帐中的大将把持。 现在闻起航目光正前方看到的这座戒备森严的行军大营，就是后世任何史学家撰写《宋史》时，开篇都必会提到的陈桥兵变现场。 这种恍惚间如同走进史册中的感觉，让闻起航内心中产生的震撼感，完全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 闻起航不禁感叹一声，如今的自己就要在这华夏历史即将转折的时刻，为了保命而竭尽全力，果然啊！小人物就是小人物。李世民李二为了保命做了唐朝皇帝，赵匡胤赵老二为了保命做了大宋皇帝，如今自己为了保命却只能去抱大腿，还得靠吃着谭凤仪的软饭才勉强有一丝希望的曙光。 人比人果真是气死人！ “闻爵，年少得志，何故哀叹？”苗训听到闻起航的感叹声，就疑惑的问道。 闻起航指着前方的大营忧伤的说道：“苗先生，您是仙人子弟，自然难以理解我等凡夫俗子的心境。我朝有如此雄兵，本应匡扶六合，横扫蛮夷，建我华夏不世之王朝。然自安禄山以来，二百余年间诸侯并起、征战无休、百姓维艰、命如浮游。如今天下人心思安，如遇圣主，定建万世之功业，累世之社稷。 苗先生，以为如何？” 闻起航慷慨陈词完毕，脸色沉重的询问苗训。 眼睛的余光却在偷瞄右前方一个顶盔掼甲领着几名将领走过来的中年帅大叔，不为别的就为了谭凤仪正在用凶狠的目光盯着这个帅大叔不放，闻起航就知道这个帅大叔不是别人，肯定就是赵老二了。 苗训被闻起航慷慨的陈辞刺激的全身不能自已，似乎完全没有注意身后赵老二的到来，眼睛瞬间就有热泪涌现：“闻爵，所言甚是！当今天下千万黎民急需明主出世，匡扶社稷，拯救黎民于危难..........”正慷慨陈词间的苗训突然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用哆嗦的手指，指向西边天际，语气兴奋的泣道：“如今天现奇象，日下复一日，隐有黑光伴生，当预圣天子临世，万千黎民之宏愿终望实现！” 闻起航转头看向西边的天际，除了几片火烧云，实在没发现有两个太阳的征兆。内心中感叹一声，看来自己的道行还是不达标啊！ “苗先生，星相之术果然高深！”闻起航赞叹道。 “闻爵，学识渊博。光义，甚是钦佩！”苗训调整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赞道。 谭凤仪在旁边听着这两个不要脸的货又开始了相互吹捧，压下心中不耐烦的情绪，调整一下吸纳之法，秀美的玉手已经拔出腰间的七寸青锋匕首。 看着谭凤仪如同舞蹈般优美的动作，闻起航心中警铃大作，几个月前谭凤仪刚刚胖揍了赵老二一顿，那次就算了。现在要是再来一次，不但是在十万大军环绕之中，还是在赵老二要称帝的前一天，这次肯定连自己都会死翘翘，必须阻止！ 闻起航悄悄慢走几步迎向赵老二顺便挡在谭凤仪的身前，微微低头小声说道：“凤仪，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先要问清楚。”一边对着走过来的赵老二拱手施礼道：“考城县男爵闻起航，拜见赵太尉。” 谭凤仪轻轻深吸一口气，才慢慢收起了匕首，闻起航悄悄深呼一口气悬着的心才算安定一点。 赵老二在闻起航身前七尺处站定，用饶有兴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闻起航好一会才说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闻爵，居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俊秀少年。英雄少年，实在让人赞叹呐！” 闻起航的表情似乎显露出一点羞涩：“下官，只是一名教书先生，实在当不得太尉称赞。” “好一个教书先生啊！ 颜神城楼轻摇扇，匪盗三千尽授首。弱冠少年功勋立，天下谁人不识君。 本官没有夸大其词吧？”赵老二脸色和蔼的笑说道。 闻起航强忍着心中要海扁赵老二一顿的想法，才没把嘴角抽到耳朵后面，这老赵家一门的武将出身，怎么没事就喜欢作诗呢？赵老二的侄子宋真宗赵恒做的那首四六不通的《劝学诗》，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全世界。幸好他是皇帝，不然一定会被道学家给批斗死。 看来爱写打油诗是老赵家的家学传统，这个不好批评什么，只要不上纲上线的非要合辙押韵，就凑合着听吧，谁叫人家位高权重呢！ 这不赵老二的话音刚落，各种臭不可闻的声音就淹没了全世界。 等一波又一波的拍屁股声音过去之后，闻起航才有闲暇接过话茬：“承蒙赵太尉称赞，下官实在愧对如此功赏，所建功勋全仗颜神士绅百姓的鼎力支持。” 赵老二微微点头，叹道：“是啊，我们的百姓总是给我们最大的支持，我们这些官员却总是在愧对百姓对我们的信任。” 赵老二的眼神中似乎充满了无限的悲凉，望着远方的落日微微有些出神。 一个能在历史上被史学家浓墨重彩描述的明君帝王，不论他们的个人行为如何，如唐王朝李世民的弑兄杀弟逼父，如大明朱元璋对于功臣的弑杀。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百姓的爱护。李二发出君为舟、民为水的千古圣音。朱小四为澄清吏治所展现出的狠辣决断。 现在赵老二心中在想什么闻起航不知晓，但看的出来，对于颜神剿匪这件事情，赵老二无疑是有点内疚的情怀。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劝说下，当时的赵老二也许选择了违背自己心中意愿的道路。 但悲伤从来就不会专属于大人物，片刻的伤叹之后，闻起航就看到赵老二的眼神中又重新恢复了自信与清明。 闻起航用手轻撩袍服下摆单膝跪地，这是闻起航踏入古代以来第一次下跪，不管内心有多么的不情愿，就当是跪拜祖宗了。 赵老二看到单膝跪地的闻起航脸色稍微愣了一下才问道：“闻爵，这是何故？” 闻起航抱拳施礼悲天悯人的说道：“刚才下官与苗先生的对话，想必赵太尉已然听到。乱世百年，民生凋敝，孤寡嚎于野，青壮死于伍。自开元盛世起民间百姓在籍五千万，至如今民间在籍不足三千万，半数百姓因战乱而离乱惨死。 苗先生，精天文擅相学，今观天现二日，黑耀相生，主明主临世。望太尉念天下之苍生，救万民于水火，当为天子。 我等忠诚之士，愿策太尉为天子！” 赵匡胤的神情突然凝固，望着闻起航久久无语。 苗训脸上的表情，有惊讶、茫然、不解.........种种不一而足。 谭凤仪的七寸青锋匕首又重新回到了手中，望着闻起航的脖颈似乎在寻找下刀的最佳位置。 赵匡胤身后跟随的诸将，望着闻起航脸上悲天悯人的神情，脸上羞怒的神色勃然而发，手中的武器顿时出鞘，一体指向闻起航。 时间仿佛静止，天地间的各种声音好像全部失声，只余下一缕淡淡的清风，轻轻拂过这静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