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鬼
咚....咚.......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站在化妆台边上的我，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灯光。见点灯没有被关掉后，我下意识的看向了停尸房的门口。按照以往的习惯，老陈头应该出现了。然而今晚，他却没有来。如果不是墙壁上挂着他之前送来的灯笼的话，我会以为今晚老陈头没在这殡仪馆中。 不知道为什么，等那钟声停止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开始恍惚起来。 心中也莫名的升起一股恐惧感，一想到，前天晚上的事，我就浑身发抖！ “嘘，别出声，零点之后是它们活动的时间！”忽然，我的脑海里，再次回荡起老陈头的声音。 然后，我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四年了，我从未觉得停尸房有什么可怕的，但是自从前天晚上的事之后，我现在觉得这停尸房中，相当的诡异。尤其是，在这零点之后。今天晚上，那些另一个世界的东西，还会出现吗？一想到前天晚上那穿着红色绣花旗袍的老人，还有莉莉跟那个骷髅头，我的脑子一下子就陷入了空白。 心跳也莫名的加快了许多。 过了大概十秒，钟声停止了，停尸房又恢复了安静。 脑子空白，心烦意乱又走神的我，矗立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这才开始把那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假头，给那跟我一个名字又没有脑袋的少女尸体缝合上。把头给她缝合上了之后，我去找了一双新的鞋子来给她穿上。就在我把鞋子给她穿上的时候，突然，呼的一声，停尸房中平地起了一股怪风将我的工作服和少女身上的衣服都给吹得掀了起来。 “妈呀！”原本就很紧张的我，被这么突然刮起的一阵风，给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我被坐在一旁的魏满福那双粗大的手给接住。 要不是他撑着我的身体，我估计我已经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了。 “杨玲，你没事吧？”魏满福一脸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精神有些恍惚，好了，你现在可以把她带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的我，一脸后怕的说道。 “恩，我现在就送过去！”听了我的回答，点了点头的魏满福，拿出两张符，放到少女的尸体上，然后拜了拜。拜完之后，魏满福便小心翼翼的将少女的尸体抱起来，放到跟棺材造型差不多的推车上，然后推着少女的尸体去了火化炉那边。魏满福一走，停尸房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感觉有些阴冷的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换好衣服之后我竟然一个人坐在藤椅上喝起茶来。 而不是第一时间，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就好像，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我大脑控制了一般，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可是那些都不是我想做的，我想做的是离开这里，然而我却怎么也走不出停尸房的大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喝完整整一瓶水瓶的开水的我，感觉肚子十分的难受，我想去上洗手间，于是想往外走，可是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嘿嘿，嘻嘻.......” 就在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怎么了，心里感到无比恐惧的时候。 突然，停尸房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她是在笑，又似乎是在讽刺，总之很怪异。而这个声音，我也熟悉，它就是前天晚上那个凌空在我面前晃悠的骷髅头的女人发出来的。也就是莉莉说的那个藏在这停尸房房梁之上的那个厉鬼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本能想叫的我，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这个情况，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前天晚上。 一下子，整个人就恐惧到了极点，双腿也不听使唤的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滋滋... 就在我恐惧到了极点，极力的想挣扎出去的时候，停尸房里的几个点灯，都‘滋滋’的响了起来，一闪一闪的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样。而那女人的声音，也不停的在这停尸房的各个角落传来：“嘻嘻....嘿嘿.....” 更要命的是，除了那女人的叫声，突然，停尸房的冷冻柜那边也响起了‘吱吱’的声音。 然后第三层编号为03-01的冷冻柜，开始缓缓的自己打开..... “杨玲啊，你记住了，停尸房里，所有的冷冻柜都可以使用，但是03-01不能使用，里面有一具只有一个脑袋的女尸，从建馆开始，就放在里面，一直有人交钱，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人前来认领带走！”看着那自己打开了一半，冒着冷气的编号为03-01的冷冻柜，我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被我遗忘了的师傅叮嘱的一段话来。 难道说，此时在我面前作祟的，那个前天晚上在我面前凌空飘荡的骷髅头，就是它？ “你想的没错，就是我，小弟弟，你看jiejie长得漂亮吗？”我刚这么一想，忽然，那声音就从我耳边响起，接着，一个还有散乱的几根长发的骷髅头，就从那冷冻柜里，飘了起来，它没有直接飘到我面前。而是飘到了跟楼面有差不多五十公分空隙的一根悬空房梁上，然后就那么杵着直勾勾的望着我。 我这才看清楚，它跟我那天晚上见到的不太一样。 骷髅头的两个深凹乌黑的眼眶之中，有许多黑漆漆的蛆在蠕动，不，不只是眼眶，鼻孔，还有没有牙齿的嘴里都有。 看起来格外的渗人和恐怖，这哪看得出什么漂亮不漂亮？要不是那黑漆漆光秃秃的头顶上还有那么稀疏的几根女人长发的话，就这么一个骷髅头是男是女都还不好辨别。被吓得脸色苍白又动弹不得的我，盯着它看了两眼之后，立刻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侧。正好，一转头我就看见了老陈头挂在墙壁上的那盏灯笼！ “我真的不漂亮吗？”然而，刚转过头，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把头给转了回来。 就在我头转过来的一刹那，我的鼻尖就碰到了一样东西，然后‘噗’的一下，我便把吃到肚子里去好几个小时了的夜饭，全给喷了出来，正好喷在那就在我面前，跟我鼻尖挨着鼻尖，嘴巴正在动，里面全是黑漆漆的正在蠕动的蛆的骷髅头上。接着，我的下体感到一热，不用说，我再次被吓尿了！ “啊！”显然，那骷髅头也没想到，我会突然作呕吐了它一脸。 所以在我吐了它一脸之后，它‘啊’的叫了一声，然后‘嗖’的一下，就飞回到了房梁之上。 它是飞回去了，而我，却还在继续吐，吐的我面前的工作服上到处都是恶臭的****之物，加上又尿了，一时间，空气中便弥漫开各种刺鼻的臭味。就在我整个人都快要崩溃的时候，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停尸房的门‘吱吱’的开了一条缝，然后一块黑布飞了进来，经过我头顶盖住了老陈头挂在墙壁上的那盏灯笼，然后紧接着那具消失了的无名老人遗体，从外面飘了进来，紧随其后的，还有前天晚上穿着一身红色绣花旗袍，披着一头鬓白长发，两个眼珠露在外面，舌头从喉咙上伸出来的老女鬼！！！ 当那老人的遗体飞进来，那老女鬼也进来之后，突然，房梁上的骷髅头，就飘回了冷冻柜里。 看样子，它也很惧怕那穿着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旗袍的老女鬼。 难道说，莉莉说的房梁上的厉鬼，所指的就是这个穿着红色绣花旗袍，眼珠子露在外面，舌头从喉咙上冒出来的老女鬼？ 滋滋...啪..... 忽然，点灯‘滋滋’的响了一阵，然后‘啪’的一声电闸声响过后，整个停尸房就陷入了黑暗中。 不，还有一丝光亮，那就是那盏被黑布挡住了的老陈头的白色灯笼。 灯一灭，那盏被黑布挡住的白色灯笼，便发出一种淡淡的黑中带白的幽光，一下子，整个停尸房的气氛，就如同地狱一样。早已经被吓得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的我，还是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无名老人的遗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起，然后轻轻的放到化妆台上，接着，那穿着红色绣花旗袍的老女鬼，转过身来对蠕动着喉咙上的舌头我说：“姑娘，你能帮我和我家老头子，化个妆吗？” “什么？”那老女鬼的话，让已经呕吐得不行的我，猛的怔住了。 与此同时，我才发现，我能说话了。 但是我想大叫，却叫不出来！ “姑娘，你别叫，我这个死了七十年的老太婆，没有恶意！我家老头子睡着了，所以请你不要叫醒他！”老女鬼说道。 “杨玲，你给老人化化妆吧！”忽然，老陈头无声的走了进来。 很显然，他能看见我看见的一切。 “我......”此时，所有的观念，全部被颠覆，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的我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等我点头之后，我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一能动了之后我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顿时，感觉屁股上一阵冰凉。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坐的位置，满地都是我自己的尿.液！ “等杨玲给他化好妆，你就带着你的执念，跟着他一起走吧！毕竟，你已经去世了七十年了，中国也解放了几十年了，你心头的仇恨也该消了！”老陈头，对那老女鬼说道。 “谢谢先生指点，梅语感激不尽，此厢有理了！” 那老女鬼听了老陈头的话，竟然跟古人一样的把双手放到腰部的位置，然后微微双腿弯曲，向老陈头表达谢意。 面对那老女鬼的谢意，老陈头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它不用感谢自己。然后便走了出去。老陈头一走，那叫什么‘梅语’的老女鬼就转身看向坐在地上的我，然后轻轻手一挥，更衣室里我那挂在衣柜里备用的干净的工作服，就飞了出来停在我面前的半空中：“姑娘，换身干净衣服吧！” 然后她手凭空一抬，我就感到身体之下有股力量撑住了我的身体。 然后，我就站了起来。 “姑娘，从你四年前来到这殡仪馆中，我就注意到你了，不，应该叫你小伙子吧？你很特别，给男人化妆的时候，是男人装扮，给女人化妆的时候，你是女人装扮，而且还心无杂念，的确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可是，你的心中，却有一股比我还深的执念，对你观察了几年，我才发现，你来这殡仪馆，原来是有别的目的，姑娘，哎，习惯叫你姑娘了，就叫你姑娘吧！正如刚才那位老先生所说，放下执念吧，你这样下去，会毁了你自己！”老女鬼望着已经战战兢兢的换好衣服裤子的我说道。 这老女鬼的话，让原本非常恐惧的我，微微的冷静了下来，尽管，我很恐惧，但是我还是抬起头，看着她那副吓人的尊容道：“等我像你一样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后，我自然也会放下！” 我在回答老女鬼的话的时候，脑海里闪烁着许多的画面。 心中，一股怨恨，也慢慢的占据了我的全身，一下子，似乎我好像就不那么害怕了！ 一个曾经胆小如鼠的人，一个曾经喜欢戏剧，经常男扮女装在舞台上表演的戏子，从他放弃一切，带上面具，一个人扮演着两个角色应对着自己的生活，再到进入这停尸房跟着师傅学习如何拼接尸体，如何给死人化妆的那一天开始，其实就没有什么好可怕的了。因为我很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只是.......最近发生的事，超乎了我所有的认知，所以我才会这么恐惧吧？ 当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被人挖出来，当一个人戴久了的面具被人摘下，所有的仇恨与怨恨，占据一起的时候。 那么，这个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好了，你把灯打开吧，我现在给他化妆！”盯着那老女鬼看了一阵的我，眯了眯自己的眼睛，然后突然睁大。 我不知道当我猛的睁大眼睛那一刻，我的眼中闪烁着怎样的光芒，但是，我唯一敢肯定的就是我那颗恐惧的心，在那一刻，没有了知觉！ “哎，姑娘，收手吧！”老女鬼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后。 停尸房里的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收手？呵呵，我还能收手吗？路，已经走了这么远，走了这么多年，岂是说收，就能收的？ “我的事，我自己知道怎么做！”我说完，不再理她，然后打开刚刚给那少女化完妆收起来的化妆盒，开始给老人的遗体化妆。在给老人遗体化妆的时候，我才发现，这老人的身体上有很多的伤口，全部都是子弹留下的。很陈旧，看起来已经很久远了。还在一旁的老女鬼，看着老人遗体上的那些老旧伤疤，微微的抽泣了两声，声音特别的阴冷凄凉，听着格外的渗人。 我那颗刚刚没了知觉的心也随之再次的涌起一股恐惧之意。 “1940年，攻陷了湖北的日军在临近巫山的湖北恩施和宜昌等地，驻扎陆军航空兵和海军航空兵，并且派出了近万人的军队，越过巫山与湖北的交接，进入巫山，给对重庆进行轰炸的飞机做地面引导。那年，我二十岁，刚刚跟我家老头成婚不满一个月。”看着老人遗体伤疤的老女鬼，站在一旁自言自语的讲述了抗战时期的属于她跟老人的故事。 在她在一旁自言自语的讲述中，我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但如此，在她的讲述中我还知道，原来我跟她是同门，我们都是巫山川剧大师于博远的徒弟，当然，她是于博远的首徒，而我是于博远徒弟的徒弟，按照门规，我应该得喊她一声师叔祖呢。在她跟老人结婚那个月，日军来到了巫山，并且将当时正在于博远家里授课的她给轮.jian杀害，于博远也死在了日军的枪口下。 她死了之后，当时二十一岁的老人就拿起枪去参军，跟在巫山的日军血战，一直到解放，抗美援朝，再到越南的自卫反击战，老人都有参与。他退休的时候，已经是成都军区的一名上校。这个老女鬼对老人念念不忘，在老人南征北战的期间，就一直在巫山，一直到殡仪馆建成，她才躲进了这停尸房，靠着停尸房里的阴气和她生前的执念，化成了一个鬼。 她说她会在这里，是因为我师傅，我师傅跟她说在这里能等来老人，所以她就一直呆在这停尸房中等待。 直到前天老人的出现，她这才忍不住现形出来。 至于这个老女鬼说的话，该不该信我不知道，只是在她念叨完了之后，想起前天晚上的事的我问道：“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醒来之后会在家里，为什么会这样？”已经适应了她那副尊容的我，停下手里的工作，直勾勾的望着她。 “我也不知道，前天晚上我也一下子被一股力量吸入了黑暗之中！”老女鬼答道。 呼，听完老女鬼的话，我整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样的力量，能把一个死了几十年的老鬼都给吸入黑暗之中？然后再抹去这个鬼的记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力量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原本，被仇恨激起无畏的我，一下子又害怕了起来。 “姑娘，求你个事，等老头子火化之后，请你到巫山废弃的老川剧院去将大厅后面梳妆室地下的两具尸骨挖出来，左边手里抱着一个木盒的尸体，是我的，另一个，是我师傅于博远的，请你将我跟我家老头合葬，另外再将我师傅安葬好。在尸骨下的一个土罐里，有许多银元跟金条，你拿出来当我们的安葬费吧！”在我思索着前天晚上的事的时候，老女鬼再次开口，这次，她的语气很诚恳，带着哀求之意。 “行，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骷髅头，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这个叫梅语的老女鬼在这里已经呆了这么多年，那她肯定知道03-01冷冻柜里的那骷髅头是怎么来的了。 之前我一直没有把03-01这个冷冻柜当做一回事，因为，一层有十个冷冻柜，三层就是三十个，基本上不存在拥挤，送到这里来的尸体，一般就放一两天就火化了。所以我也就一直都没在意。要不是前天晚上零点过后在这停尸房里发生的那些惊悚的事，我一直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什么鬼魂。 而现在看来，我师傅和老陈头都没骗我，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着一些很难用科学去解释的事情。 比如我的现在！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不是鬼，而是一怨灵！所以我无法帮你！”老女鬼说道。 “好吧！你放心，我会帮你完成你的意愿的！”尽管我有些失望，但是毕竟我们也算是同门。 所以尽管没有答案，我也会帮忙！ 想到这停尸房里的事，还是得靠我自己去找答案之后，我开始集中精力给老人的遗体化妆，经过差不多四十分钟的样子，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我完成了给老人化妆更衣的工作。然后，老陈头进来，让两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将老人的遗体带走了。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我转身到更衣间里去换衣服裤子。 “恩人！” 刚走进更衣间准备伸手开灯的时候。突然，一个冰凉的女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个残缺不全，浑身都是缝合口，全身血粼粼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妈呀！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