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在线阅读 - 第一七0章 哥哥结婚后的日子

第一七0章 哥哥结婚后的日子

    当然我以上说的有些话,是自我安慰和自我解脱的话,不这样解脱自己,又将如何呢?

    哥哥是一九七零年结婚的,那时,文化大革命强劲的势头刚刚过去,农村对地、富、反、坏的管理还是相当严的,每天出工干活,社员们排成队,站在毛主席像前,向毛主席请示,唱“东方红”,人家请示完了,我的两个母亲走到毛主席像前低着头向毛主席请“罪”。

    新结婚的媳妇来到这么一个家庭,精神自然非常压抑,精神压抑,心情不好,身体免疫力下降,嫂子就得了肝炎。

    人说:“都有别有病,都没可别没钱。”

    可病和钱恰恰是一对双胞胎,是紧紧连在一起的,没钱可千万别有病,有病了要大量花钱,这使得哥哥家本来非常紧张的日子,如同雪上加霜了。

    农村的农民,经济稍微活泛一点的是有些手艺的人,二妈是个精明人,给哥哥找了个师傅,学了个木匠,木匠出去搞副业,一天挣二块六毛二分钱,这两块六毛二钱里,二块五毛钱是工资,那一毛二钱是木匠的工具钱。

    二块五毛钱,生产队扣下买工分,一毛二分钱的工具钱,发给木匠本人,一天一毛二,一个月三十天,三十天就是三块六毛钱,这三块六毛钱除了木匠买工具,每月还能剩下个块儿八毛,你别看不起这块儿八毛,家庭过日子,也能解决好大问题哪。

    木匠们出去搞副业,一天弄毛儿八分外快,补贴家用,自然好,但这毛儿八分却不能天天来,为何不能天天来,因为那个时候是以粮为網,木匠们只有到了农闲,才能外出务工搞副业。

    春种、秋收、夏耪,到了冬天要搞农田基本建设(平整土地、兴修水利)冬闲变冬忙,一年能有几天农闲呢?

    嫂子虽然有病,家里虽然缺钱,但中国人的传统,农村人的习俗娶媳妇就是为了生孩子,我们全家人都盼着嫂子能尽快有个孩子。

    可是由于嫂子心情不好,又得了肝炎,怀了两次孩子,掉了两次孩子。

    嫂子第三次怀孕了,全家人都在为她提溜着心,找偏方,找补药,唯恐第三次怀的孩子又保不住,如果再保不住,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听老人们说:“流产次数多了,以后就是怀了孕也可能挂不住了。

    还好,这个孩子生下来了,是个闺女,这年是一九七二年,到了一九七四年,嫂子又生下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小子。

    可能与心情有关,也可能与她有肝炎有关,还可能与先天有关,嫂子生了两个孩子都没有奶水,孩子稍微大一点的时候可以喂一些粥,打一些糨子,可是在一、二、三、四、五个月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给孩子买一点儿奶粉,可就是为了那几毛钱一袋的奶粉,就难坏了哥哥。

    我是一九七五年结婚的,结婚前我们哥俩就分家了。

    通过抓阄,我分了三间北屋,哥哥分了三间东屋,东屋每间房是五根檩条,北屋每间房是七根檩条。

    我们分家后,哥哥拆了东屋就要出去盖房,再盖房因为是要盖正房,每间房也要用七根檩条,为了弥补他盖房时木材的不足,把我们院子里,房前屋后所有长着的树都分给了他。

    在这些树中有一棵老槐树有一百多年了,“树莛”有两搂多粗,三米多高,莛上长有三个杈,每根杈都有一尺多奘,根根树杈,锯下来都能当大柁。

    这两搂多粗的老槐树莛,他唤我一起跟他破成板子。

    从生产队下班回来,院里挂上电灯,加班加点做成大板柜,做成椅子,油上油漆,一个椅子能卖五块钱,一个两节的板柜能卖八十块钱,柜要偷偷摸摸的夜里拉走,椅子走后门,从院子后边的大荒子用自行车带走。一切都得偷偷的进行,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让人知道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说你是在搞资本主义,搞地下黑工厂,轻者挨批挨斗,重者要绳之于法的啊!

    哥哥用这些卖力气换来的钱去给嫂子瞧病,给姪女,侄子买“代乳粉”。

    哥哥得亏有些手艺,这样的家庭如果赶在我身上,那可就更惨了,只能用命来杠吧。

    哥哥除了竭尽全力用自己的劳动所得养这个家,在接济不上的时候,在家里搜掠一切可变卖的东西去卖。

    近年来,由于媒体的宣传,我爱上了古玩,我想起小的时候,在自己家里,有许多瓶瓶罐罐,那些东西,小的时候,没觉得它们怎么样,可是那些东西要放在现在,就可以称为古董了。

    我翻腾家里的犄角旯旮怎么也找不到它们,我去问母亲,“咱们家那些瓶子罐子都哪儿去了?”

    母亲说:“还不是让你哥哥前些年给卖了。”

    我记得,家里有一对肩膀有红色铺首,身上有仕女的粉彩花瓶,现在查阅资料,那是光绪年的;还有一对我小时最喜欢最喜欢的花瓶,胎色润白,瓶身上画着鸟,那是民国景德镇,珠山八友的作品;再有一只笔筒,胎色发黄,胎子上有许许多多数不尽的小裂纹,笔筒上画着一个老头,前边有一片山水,再旁边有一首诗写道:“巴陵一望洞庭秋,夜看孤峰水上浮”笔筒上的人物和山水是青花,现在知道,这叫哥釉青花瓷,这也应是光绪年的;还有一对哥釉青花瓷小花瓶,那是我小时最不待见的,它平时放在佛龛前面,花瓶身上是青花博古图,瓶口可放进一捆香,这对儿花瓶也许是平时放香用的。

    我不信家里难道一件遗存都没有了?我找来找去,最后终于在一个墙旯旮里找到了一只原来放在佛龛前面的花瓶。那只花瓶,瓶口上钉满了铜锔子。

    啊!我知道了,如果不是这只花瓶当初坏了,如今也不知会流落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