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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6

    第三章6

    当前,梅砺寒的心中,也已再无疑异,这人便必是那花紫浚无疑了。【】他只感胸中热血如沸,阵阵上涌,伸手不觉便已攥紧了剑柄,强自按耐下些激荡不已的情绪,耐心的等侯他再前行几步。蓦地,梅砺寒便猛地一踩脚下枝干,腾身而起,半空中气沉丹田,急使个“千斤坠”,便倏地直降到这人的面前……

    那花紫浚恍恍惚惚,浑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失魂落魄的正行之间,忽感前方就急堕下了一物,挡住了他的前行去路。当下,他还不及抬头察看,便先已感到有一股惨烈无比的杀意,直冲着他猛扑过来。花紫浚不禁心头大震!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就见他急忙敛足收步,而仿佛是为那惨烈无比的杀机所迫一般,竟是猝然收势不及,发力过劲,腾地朝后猛然跌退出一步,这才于忙乱中仓促的站稳了身形。

    花紫浚的心中暗暗惊异不已!这还是他混迹江湖十数载来,从未所遇之事,莫非是为强敌早先窥破了行藏,专候他于此的吗?

    这般的念头在花紫浚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紧忙便收摄心神,奋起全副精神、严加戒备。铁塔般的身形,也立如山岳一般扎根地下,岿然不动!

    虽然,他先前倒跌出的那一步,略显有几分的狼狈,但此番的收势防御,却也显得极为剽悍威猛,不禁令人要暗中喝彩一声!

    这时就见那花紫浚也已吸腹填膺、昂首肃立,左手的掌中也随即撇开了所拎的那个破旧行囊,单掌虚护于胸前,怒瞠著双眼,目中射出两道凛烈无匹的精芒,直逼向了对面……

    但也只是他那般的抬眼一望之间,方自瞧清了对面来人的面目后,却又不禁使他打自心底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诧异之感!只见对面的这人,分明不过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的少年而已,而于他那般的持剑挺身于前,凝气如山、杀气腾腾的样状来看,却俨然一派盛势凌人的大高手风范。这两者相差,何其极矣!莫非我这些年来行走江湖,识人无算,今夜竟还能瞧走了眼不成?

    花紫浚惊疑不定之下,忙即凝眸再看。昏暗的夜色当中,这时却正于梅砺寒那锋利如电芒般的目光相碰到了一起,瞧清了他那血色涌动的双眸之中,怨恨杀机毕露,竟如野兽一般的凶狠横暴,不由得又使他的心神猛地为之一凛!

    值此,花紫浚哪里还敢对这少年存有半点的小觑之心?立时沉下嗓子,大声喝道::“阁下是谁?不知深夜拦下花某,做何道理?““花紫浚!我父母呢?他们现在怎样了……”

    花紫浚话犹在口,忽地只听得对面发出这么一声的暴啸厉喝。便似突如其来的一阵飓风般,霎时将夤夜静谧的海滩氛围,骤然撕扯了个粉碎!花紫浚直感心神剧震!但旋又所省,全副凝结的精神戒备,立为消弭无形。只见他双目当中隐现泪光,颤声道;“你……你就是那花儿么?““呛啷!”

    又自对面传来一声急剧的金铁交鸣响音!于这般凄凉寂然的海滩深夜之下,尤为显得惊心荡魄!

    当下,那花紫浚的双眼之中只感一阵精芒蹿动、目为之夺!就见对面的梅砺寒也已掣剑在手,竟似流星划破长空之势一般,猛朝着他的面门。便疾刺了过来。

    花紫浚的内心根本未容得多想,仿佛那剑芒也已刺入了他的双目当中一般!直使得他大骇无已。就见那花紫浚不暇转身,慌忙便是往后一步疾纵而出,心中暗暗惊异:“这少年的一剑怎生来的如是之快!快得简直都令我无法抵敌,的是不可思议!”

    然而,就在花紫浚心慌意骇的倒纵躲避的同时,梅砺寒足下一点,那剑中途竟是不假一丝停滞止歇,又已寒芒森森,一气迫魂逐影,欺身而进,又直奔著他的面门双眼急刺了过来。

    便仿佛梅砺寒预先便已瞧出他唯有趋退一策,方可暂避其锋似的!又宛若梅砺寒在运剑之始,便是对准了他倒跃而出的停身之地,一剑刺来的一样。

    只看那剑芒划空,闪耀著一道濯眼的亮虹,快愈奔雷电掣也似!好一招惊魂夺魄的“霹雳横空”!好一式凌厉无比的催命无情!

    花紫浚避无可避,也只好慌忙趋身再退。

    但这样一来,只迫得原本未存半点与之相抗之心的花紫浚,亦不由得被他这般咄咄逼人的举措,给激起了一腔的狂怒大愤。

    这时的花紫浚内心当中,虽毫不情愿与梅砺寒动手相斗,但岂又甘心为他这样的一名黄口小儿,戏弄于股掌之中,而致使他的一世猛悍狂名,沦丧堕尽呢?

    花紫浚于疾奔败走之际,猛地运起“震天掌法”真劲,鼓涨于袖,右手铁臂一挥,大喝声:“开!”,劲风荡处,便径往对面疾刺而来的长剑之上,急撞而去。

    力求于此的刚猛一击之下,便可将梅砺寒的长剑一震脱掌而飞,以便稍挫其锐气。

    这花紫浚自年少时经历了那一场人间惨事,内心饱偿丧亲断腕之痛,但他却并非为此而意志消沉,反是因为那无比的恼愤与仇恨,激起了他心中强烈的毅念,沉浸于武学当中。

    自那以后,这花紫浚废寝忘食、寒暑不分的日夕苦练掌法,以致他在三十岁不到之前,便已可将内功外力,均自臻至极高的境界。

    再往后,这花紫浚凭借自家“震天凝云掌法”的绝技,只身闯荡江湖,一边觅寻梅劲芳与紫嫣的踪迹、伺机报仇雪恨,一边又秉继父风,四方施行侠道、惩jian诛恶。

    出道至今不过短短的十几年间,他历尽无数艰险磨难,亲历大小各种恶战不下百余,从始未尝一败。

    但是,亦因那强烈无比的恼愤与仇恨,在几年下来终始未能寻获梅劲芳与紫嫣的踪影之下,以致长久淤积在他心中,无法得以宣泄,而直使他郁积成病,终令其性情为之大变,愈加变得暴燥凶戾起来,尤是彰显于他在对敌时的手段功法之上。

    江湖上只因其每战必舍生忘死的凶狂横暴打法,势如猛虎恶龙也似威不可挡的悍勇狠辣行径,无不见之惊心、闻之丧胆,于是便送了他个端是霸道无俦的尊号——“毒手阎罗”,而被誉为当今武林之中,赫赫有名的“四狂凶人”之一。

    只此可见,这花紫浚的武功之高深、性情之刚烈了。

    是夜,花紫浚只因一时精神恍惚,才误中了梅砺寒这初出茅庐少年的道。被他逮着先机,步步紧逼的何其狼狈!试想若按花紫浚平素的暴戾凶狂脾性,焉能咽得下这一口恶气?当此郁愤交集之下,一时蒙敝了心性,鼓起全身劲力所发的那雷霆一击,又当何其罡猛凌厉?

    梅砺寒为他铁袖将触未触之际,便已感到剑身涌来一股浑厚无比的大力,直激得他全身俱为一震!但,梅砺寒居此危机关头,却自丝毫不乱。只见他倏地变转招数,掣回长剑,跟着又是“刷、刷”两剑,电闪而出,改由一式“双管齐下”,不但避敌来势,且自还以一招,挺剑便分袭花紫浚的左右两肋。

    花紫浚暗忖他这一袖挥击,必能拂中对面少年的长剑无疑,但何曾想这少年的剑术功底,居已臻至这等的变幻莫测之境!觑眼其剑招路数,又并非那“无双剑法”一路,猜测这必为阿姊他们离开栖霞山庄以后,于那海外孤岛之上自行参演创出的新奇招数。当前,身临其境,端的是剑剑凌利凶险、又匪夷难思!试想,单凭一个少年,也已如此了得!而我先前又谈何枉顾去对付阿姊他俩呢?花紫浚感触良多,心下凄然,但瞧梅砺寒掌上长剑似疾焰吞吐,分别暴射来了他的左右双肋。花紫浚于百感交集之中,又当如何能敌?那也只好袍袖一摔,更自慌忙撤身退纵了去。

    当下,梅砺寒的这一招两剑,刺出时,虽有先后之序,而剑到中途,却陡地精光乍开,一分为二,便似同时手执了两柄利剑,同一时刻刺至花紫浚两肋一般,委实令人虚实难辨、难以抵挡。也亏得花紫浚历经凶险,对敌经验颇丰,这才处危不乱,于关键时刻急纵躲避了开来。

    梅砺寒自一上来,便仗剑紧迫著花紫浚连番猛下杀手,表面虽看似他是剑剑狠辣、招招凶横,宛如不取其性命,便绝不肯善罢甘休一般。然而,他其实于自己每发一招之时,都拿捏的极有分寸,惟恐一个疏失而误伤了花紫浚的性命,尚且不及。

    只因,自他走后无极岛上所发生的事体,以及自己父母的生死安危,全系于这花紫浚一身知晓,又怎会将之轻易斩害杀死呢?抑且,梅砺寒心中早已思虑到这花紫浚的一身武功修为,确有惊人之诣。只恐打斗起了控他不住,是以,这才生出了这等骤然下手,先声夺人,先以连环精妙剑术杀得他手忙脚乱,等到剔其锋芒之后,再行将其制服,迫他供述真实事体的想法。

    否则,只要梅砺寒先时但有半分想要取他性命之意,大可在花紫浚甫一登临海岸,神魂不守之际,便可一剑不声不响的攻其不备,猝然将他狙之,又怎还会像现在一般的煞费周章呢?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梅砺寒心中对这花紫浚挟威带愤,气势汹汹来岛报复的错态愚举,实存系了万分的不忿之念。试想待自己离开海岛后,爹与娘亲必然百般承忍于他。当下他的此番做法,另一层用意也是为得向他证明,我父母先前之所以多番容让与你,却并非是武功不及你之意。

    这时,那花紫浚又被梅砺寒执剑猛杀得倒退出两步,他先前胸中所激起的怒气,早已消弭殆尽,正感沮丧之间,斗见梅砺寒又一剑斜斜的向他狠劈过来。花紫浚瞧其来势,精妙虽仍似先前一般的无以言喻,但也正因为他催招过急、进击太甚之故,反是显得有几分的方寸拿捏不稳,章法略显紊乱,只见就在他偏身侧进,挥剑疾击的同时,于左半身的胸口之处的防御已懈,隐现出了一小片的漏洞……

    眼见于此,那花紫浚心中不禁暗自大喜。只道:“纵是你父母所创出的这套剑法再如何精微奥妙,但你终归年少气盛,毫无临敌经验,空仗了一时之血勇,又怎能把持的长久呢?”

    这花紫浚的眼光何等凌厉?一晃眼便已将一切尽皆瞧在了眼里,好容易瞅准一线时机,又哪肯轻易放过?但见他肩头一沉,避过来剑,右袖急晃,劲气激荡,便猛朝著梅砺寒的面门疾扑过来,而他左掌劲气内敛,却顺着梅砺寒的剑底穿出,悄无声息的来拿他胸口露出的那一小片破绽。

    然则,他左掌瞧似软绵无力的那一击,才属实招。只欲将梅砺寒一掌抵中前心要害,制住便了。

    花紫浚的这一式“挟山探海”,兼具“震天凝云掌法”中“震天”与“凝云”两式的罡柔之长,被他当前搬运来的,的是威猛而又巧妙之极。原本他右手的那一招“挟山”势,旨在发掌之时,蕴劲沉滞厚重,有如势挟山岳,似是要压制得对方透不过气来,非要运劲全力抵格不可。然那也却不过只是虚晃了一枪,实则是在眩人耳目,迷痹对手的注意,然后再辅以左手的一记偷袭,切中对方要害,而达到出奇制胜的功效,对敌之时,陡然施展出来,委实可教敌手防不胜防!

    当下,那右手的一掌“挟山”势,虽为花紫浚换做了袖扑,但劲气激荡之间虚实兼应,于厚滞之中更增灵动,真可谓是将威力发挥到了更加有增无减的地步。

    然而花紫浚的这一袖一掌,虽则应变施展出来的精妙无匹,但他早先便已误中了对面少年的诱敌深入之计了!梅砺寒那时之所以故意买个了破绽与他,那便是有意引诱他莽撞来袭之意。

    梅砺寒将他拂来的一袖置若罔闻,倏地抖腕翻掌,带回长剑,急削他的左臂腕肘。花紫浚一见之下,当即骇然变色,急忙掣袖收掌。而梅砺寒却早已收止了剑势,就见他身形一晃,剑随身转,围绕着花紫浚的立身之处自左而右,滴溜溜的环绕一周,手中的利剑更如电迸星射一般,急洒而下,其间所发的十数余剑,无不“噗、噗”作响,宛如织起了一张光华闪闪的大网,便将那花紫浚本人笼进了当中一般。而那每剑落下时的“噗、噗”之声,正是剑尖势挟劲风刺破衫衣所发出的声响。只是梅砺寒的剑尖所到破衣之处,却并未见有半点血迹溅出,适度拿捏之准,端的骇世惊闻!最后他的一剑伸而不缩,却是径直抵来了花紫浚的颈中要害之下。

    这一招“风雨漫道”,正是梅砺寒自创“快剑五诀”当中,最为得意的一手。直如狂风势挟了漫天瓢泼恶雨,将行人困顿荒野之中,避无可避之意。

    其时,花紫浚只觉眼前光影缭乱,星火乱溅,心知大事不妙,却半点挪身相避不得。而后突地咽下一凉,他便张目瞠舌似泥胎木塑一般的呆凝于当地了。再看当前花紫浚那磐岩一般的坚毅脸上,俱已满布了一层惊愕迷惘与难以置信的神容。

    而对面少年的目中似有两道火焰迸出,直盯入了花紫浚的双眼之中!但听他颤抖着声音厉喝道:“我父母呢?你到海岛之上后,到底将他俩怎样了?”

    花紫浚为他吼声震慑得内心只感一颤,暗暗苦叹:“早知如你之剑法,都已练至了这般精奥奇厉的地步,当初我又安敢上得海岛去难为他俩呢?”回想到前不久于海岛之上发生的种种情形,他未开口,便已泪光泫然,簌簌直落而下。

    梅砺寒见此情景,心神俱震!叫声更厉,道:“你快说,他们究竟怎样了?”

    花紫浚长叹了一声,收住泪流,挺了挺脖梗,道:“花儿,你还多问怎地?快快一剑把我杀了,为你的父母双亲报仇罢。”

    梅砺寒闻言心下反为一怔!但转念间旋即所醒,心如坠铅,呼吸顿止!暗道:“难道我的爹和娘亲,现下均已惨遭了他的杀害了么?"

    “快说、快说……你快说,他俩到底怎样了?”

    静漠了片刻后,梅砺寒那声音,几是声嘶力竭的哭喊了出来。

    静谧的海滩深夜,为他呼之而出的悲怆与痛苦之情,便似万箭撺发一般的瞬间给绞了一个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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