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第十三章2 蓝天翔虽心中焦虑异常,当下反而神情平淡的道:“倪神医所见如何?” 倪笑常暗中思量再三,最终照实道:“据学生仔细察看,这位姑娘属实是早年声带病异,患上了无法如常人一般的言语之症。” 温天豪心神巨震,张惶道:“倪大夫你可瞧仔细了?那个小贼委实诡计多端。可不是……可不是近期服食了什么药剂,临时致哑的么?” “这个……” 倪笑常早已耳闻两个少年与崆峒派之间的过节,心知此节关系重大,是以这时回答起来,有些唯唯喏喏。 薛清誉冷起面孔,瞪视了温天豪一眼,道:“咱们盟中向来光明正大,无事不可对人言,倪大夫你不须顾忌他人颜面,照实说便了。” 倪笑常应声“是!”,跟着说道:“据学生所见,她患病乃因幼年急火淤积所至,并非近时药物而起。” 温天豪不待听他把话说完,也已急步来到薛清誉和蓝天翔的近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顿首道:“弟子有罪!罪该万死!不该为了堂中兄弟情义,错因丑事,欺瞒师长,以致一念之差,险些陷害了梅露两位少侠……” 言行之中,竟是语带哽咽,懊悔不已,不由得使人感叹他的情愫转变之快! 当下,真相业已大白,梅砺寒只在乎露子的病症是否有法医治,哪里还关心他们师侄如何做戏?忙将倪笑常请往一边,见礼道:“不知这位姑娘的病症可好医治么?过后,务请倪神医,善施妙手,起疴化疾。” 倪笑常蹙眉道:“这个……非是在下不愿出手,只是那位姑娘的病症由来已久,非寻常药石可及,请恕在下学艺浅薄,爱莫能助。”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忽地对面“啪!”的一声大响,蓝天翔一掌猛击于座椅的扶手之上,豁然站起了身形,一双虎目当中,怒焰暴长,戟指着地下的温天豪道:“大胆孽徒,你竟敢欺瞒师长,蒙骗天下英雄,将置总盟声誉于何顾?置我派门风于何顾?你、你……当真气煞我也!“ 温天豪不住顿首,哽咽道:“弟子该死、弟子该死……” 然而,就在蓝大掌门怒喝厉斥的同时,他身后发出“喀嚓、咯吱!”的一片细琐响音,厅上群雄循声望来,只见他座下那一张硬木梨花太师椅,竟是应声碎做无数寸段,蓦地一下瘫散到了地下。 眼见于此,当场群雄无不矍然心惊,更有数人同时失声而呼,心知是他先前看似威猛的一掌,暗中却另蕴有柔劲,臻至整张座椅的龙骨,由椅扶一点,及至一架座椅,全然被他震碎了开来。 蓝大掌门不动声色的露了这么一手,委实令人可惊可佩!一掌技惊四座,瞧似他此时的心境,也端的怒到了极点。 薛清誉慌忙又站起了身形,劝解道:“蓝贤弟暂息雷霆盛怒,这逆子既说他是为得兄弟情义,咱们不妨让他将隐情讲清了,再做处置不迟。” 蓝大掌门胸前起伏不定,鼻中呼呼粗喘,盛怒难平的瞪视了地下的温天豪两眼,转而急忙朝对面躬身施了半礼,道:“都怪老夫管教无方,以致这孽徒有此悖逆行径,害得两位少侠蒙受不白之冤,遗遭天下群雄唾弃,一路奔波涉险来到太湖释嫌,请受老夫诚心一拜,稍致歉意。” 蓝天翔身为当今武林第二大派的掌门一位,望众江湖,堪称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而他这时,竟当着各派豪杰面前,而对两个不及弱冠的少年,能够直呈其错,礼下于人,此等宽宏胸襟,不由得使人耸然动容,深为感佩! 梅砺寒和露子却知道他这一拜之中,虚与委蛇的成分居多,但当了许多英雄之面,却也不好太过小气,于是,一起还礼下去,道:“不敢当!” 蓝天翔转向薛清誉一侧,面带羞惭之色,痛心道:“老兄弟管教无方,致使孽徒带累总盟声誉,恳请盟主责罚。” 薛清誉赶忙分解道:“蓝贤弟说得哪里话?这孽徒虽是你派中弟子,却在总盟中供事,要怪也怪愚兄引导不善,才致使他胆大妄为,生出此番罪恶行径,实属当由老夫向他两个少年赔罪才是。”说着,便是一揖,朝对面的梅砺寒和露子拂了下去。 梅砺寒和露子如何担当得起他如此礼逊,急忙还礼道:“盟主言重了!” 薛清誉起身微笑道:“两位少年不必多礼!实是我们总盟对你不起。我瞧两位一派小小的年纪,便如此不骄不躁、谦逊识体,来日必成大器矣。”说着,便忙向对面手下之人,吩咐道:“来人哪,快与两位少侠看座。” 然后,便有人急忙去搬来了数把座椅,请几人坐下,同时也予蓝大掌门重新换过了一把。 众人重新落座后,就听得薛盟主询问道:“依众位之见,今日有贵客在庄中,此案是否择日再审呢?” 厅上的群雄闻言,自是明白薛盟主的心意,是要予蓝大掌门留有几分情面。于是,众人应道:“盟主所言极是!” 蓝天翔急忙朝周围团团抱拳为礼,道:“各位美意,老夫心领了!只是老兄弟的脸孔,早已让这孽子丢尽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就请大伙当了两个小朋友的面,当堂审明便了。”说着,又是忍不住恨恨的瞪视了一眼,他面前埋首地下不起的温天豪。 薛清誉点了点头,道:“蓝贤弟既有如此胸襟,那么愚兄也不多说什么了。”跟着,直视向地下的温天豪,肃容道:“温堂主,据你所讲,那夜之事是为得堂内兄弟情义,那才撒下的弥天大谎,不知此事又是真是假?” 温天豪扬起满脸泪痕的面孔,郑重万分的道:“属下先因一念之差,已然铸成大错,当此情景,焉敢再行欺瞒之举?” 蓝大掌门怒道:“你若再敢行那悖逆之举,休怪老夫要当场结果了你的性命。” 温天豪慌忙顿首道:“是!弟子绝不敢再有半分违实之言。” 薛清誉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将实言讲来,予大伙听听。” 温天豪道:“那夜临沭卢家,我们之所以胡乱掳劫这位姑娘,实是因史副堂主一念糊涂,见她清秀美丽,起了歹意,便想将她当作卢家之人,一起抓拿回来。弟子当时尚不知情,后来被梅少侠识破之后,两人旋即动手打斗起来。正如梅少侠所说的,史兄弟当时蛮性大发,被他击成重伤后,弟子一时念及平日与史副堂主的兄弟情义,一时又念及华山派与总盟的声誉,故而、故而……” 华山派名宿万仲恒闻听至此,一时按耐不住,霍地由座椅上站起身形,怒道:“温堂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那史平侄儿,虽然性情急躁,却不会做出这等的败坏门风之事来吧。” 温天豪断然道:“晚辈先因一念之差,已然大错铸成,这时又怎敢妄言虚假欺瞒大伙?万大侠如信不过晚辈的话,可派人叫我堂中兄弟和梁副堂主,抑或对厅上的梅露两位少侠,一问便知。” 厅内群雄闻言,又齐将目光注视来了梅砺寒与露子的身上。 万仲恒心中踌躇不定,但此事关及他们华山一派的声誉,温天豪又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切须当场问个明白不可。于是,硬拉下脸皮抱了抱拳,道:“两位少年,老夫先时多有得罪,敢问那夜我史平侄儿受伤一事,果是因此而起的么?” 露子生性腼腆,此时早已面红过耳,心中惶惶噩噩的根本未将他的半句话语听人耳内。 梅砺寒怎会不明白温天豪的意图,想以此事来推委他自己的罪责,但按他那般说来,也确实不错,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夜之事大概便是因此而起。” 万仲恒长叹一声,当即来到了薛清誉的座前,深施一礼,愧疚道:“盟主,我那史平侄儿生性莽撞,我们师兄弟三人原本知晓,本想送他来盟中谋个差事,历练一番,好增进收敛,没想到他竟胡闹至斯?要说被人打成重伤,那也怨他咎由自取,只是累及总盟声誉受损,却让老兄弟好生过意不去。我谨代表华山一门向你请罪,请盟主责罚。”
薛清誉挥了挥手,道:“万兄弟言重了!正如你所说的,那史副堂主罪在己身,不致错累华山一门。他现已自食其果,武功尽废,那也不须总盟再行处置了,你且请回归本座罢。” 万仲恒道了一声:“多谢盟主高风谅解!”便黯然的朝自己座位行来。 梅砺寒见这一位清流剑侠的脸上,此时充满落寞之意,显是诚心悔过,心中也自好生懊恼,当日出手过重,居尔将他那侄儿打得如此重伤。 薛清誉呵呵一笑,客气道:“梅少侠露姑娘,老夫如此处置之法,是否有失得当?两位不会心存异意罢?” 梅砺寒拱手道:“我和这位露姑娘此番到得太湖,只为得释嫌而来,并未想过追究何人的过错,前辈盟中之事,还请自行处置便了。” 薛清誉听闻他言语得体,点点头,意示嘉许。只听得万仲恒诚恳道:“多谢盟主梅少侠宽宏大量,然则我派愧恨难消,此间过后,我定当亲身返回华山,将这事据实禀明于掌门师兄,要他严禁门风,以免门中弟子再生错乱。” 薛清誉喟然道:“万兄弟深明大义!在下与盟中各派也均须以此为戒,儆醒自律才是。” 厅上的其他五派名宿与现存的九大堂堂主闻听后,一齐起身,恭敬道:“谨尊盟主教诲!” 跟着,万仲恒又道:“尚自,这一系列之事,首先由我华山弟子行恶而起,温堂主是为了维护我华山派的声誉,这才犯下的大错,还请盟主看在我华山一派的面上,从轻处置温堂主罢。” 薛清誉长叹道:“唉!当年六派结盟之时,先师一尘道长,顾念咱们武林中人义气当先、侠义为本,便按‘义’字辈排下了盟中的十处堂口,总掌盟内事务,但对朋友之义,甘为兄弟两肋插刀之前,也总要讲究个善恶分明,是非公正吧!否则,咱们堂堂武林总盟的建立,又与江湖之上的绿林豪强盗匪结伙,有何区别?将来又安以服众……”说着,他目色凛然的巡视过当场众人一眼,只见他们也自唏嘘不已,方道:“兹,结义堂堂主温天豪伙同梁史两位副堂主,以及门中众人,颠倒是非,陷害旁人,欺瞒总盟,罪在不赦。但幸于无酿成大祸,念及以往功绩与诚心悔过的份上,本座决定革去温、梁、史三人的结义堂堂主之职,并将罪魁祸首温天豪逐出总盟,永不录用。列位兄弟及崆峒派温姓弟子,你们可有何异议么?” 并座众人默默无声,温天豪顿首涕零道:“多谢盟主开恩,弟子决无半点异议。” 薛清誉道:“即然如此,你也不须再跪在此地了,那便请即行离开总盟罢。”言毕,他目视了旁边的蓝天翔一眼。 温天豪也抬头仰望着蓝大掌门,却自不敢起身。 蓝天翔哼了一声,道:“总盟罪责已了,但你可知违反我派当中的何项门规么?” 温天豪身躯一震,俯首于地道:“弟子知道,弟子欺瞒尊长,按罪当废却武功,逐出山门。但请掌门师伯看在弟子诚心悔过,为权朋友之义的份上,万万从轻发落。” 众人听言,素闻崆峒派门风谨严,却也想不到会有如此苛重,是以,谁也不发一声,尽是静神注视着这里,待看蓝大掌门如何发落。 蓝天翔森然道:“虽是有此两样,但死罪可免,活罪究竟难逃,本掌师按训责令你从即日起打扫后山上清祖观三载,面壁思过,其间不得下山一步,你可甘心受戒么?” 温天豪连连叩首,道:“弟子定当诚心思过,多谢师伯法外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