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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司马尚之死(二更)

    在这一刻,司马尚脑子中想的并不是如何解决眼前的办法,事实上他是丝毫办法也没有,东阳城中许多士兵已经不顾军令,涌上城头来,随着秦军齐声大念,赵兵们眼睛中顿时涌出阵阵怒火来,司马尚纵然没有见过受刑而死前的廉颇,但他此时却莫名的理解了廉颇临死前的感觉,明明一心为赵,可惜最后事事不能如意两全,只是不知当时的廉颇将军,在面对自己一心效忠的赵王最后却又亲自取了自己xing命,该是做何感想?自己与他不同的,便是他死于激an王之手,往后名垂千古,而自己为赵之心可昭ri月,可于天地印证,但若今ri被愤怒异常的士兵们杀灭,恐怕百年之后只会传自己愚忠赵王,视千百万将士xing命于不顾,乃是大大的激an险黑心之将了吧?

    司马尚表情茫然,看到许多赵兵眼含热泪,狠狠的朝自己盯了过来,他顿时苦笑了两声,事到临头,他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对面秦兵似chao水般的声音一**朝这边袭了过来,司马尚面若死灰,他将手中才要到的弓箭狠狠一下掷于地上,转头看了乐间一眼,见他也神情憔悴,不由心中更是大感沉重,若是东阳一破,能以他一死换众人活便也罢了,可惜这点要求要是因东阳一破怕是都不得保全,司马尚心头满是失落,转身朝乐间摆了摆手,平静之极的道:“罢了,罢了。此事原也是尚蒙骗尔等,乐将军。还望你不要怪罪于尚,尚行此下乘之举,亦是逼于无奈!”

    他这样一开口,乐间顿时大骇,知道他是存了想将事情扛于他身上而保全自己xing命的意思。如今眼见赵兵情绪浮动极大,兵变的””危机已迫在眉睫,只差最后一根稻草,便似要将这股讶异之极的气氛逼破,若是他明知情而不报,以一已之私瞒骗大家为赵王效命。赵兵愤怒之下。恐怕不会留他活口,但他若以受害者身份与士兵们战同一阵营,大家只会与他同仇敌慨,并不会伤他xing命。司马尚存了这样的心。竟是要以自己的死来救他xing命。乐间心中顿时既是感动又是难受,摇了摇头,果断道:“此事……”非将军一人之过。某原也知情的。只是最后的话音一出口,竟然淹没在秦兵气势汹汹的喝声之下。

    “逆王无德,邯郸城瘟疫一起,便弃城而逃,视子民于不顾,为防赵人忠心追上,即令人紧锁城门,以防庶民出城,城中瘟疫遍布,昔ri逆贼嫪毐又以火攻之,数十万民众在大火之中付之一炬,纵然有侥幸火烧而不死者,最后却死于无药可衣,无饭可食。武安君李牧知悉内情,一怒之下反赵而降秦,大王仁义,知李君候思念旧地,便赐邯郸为其封地,君候再回邯郸,尸骨遍地,白骨狰狰,完整骨架不足万数……”随着这阵响在广阔天地间的嘹亮念读声响起,许多赵人忍不住悲痛而哭。

    当ri邯郸城中百数数十万之众,但最后完整骨架却不足万数,其余的,不是被大火烧之一空,化为灰烬,剩余的,恐怕便是被饥饿的人吞进了肚腹中。那邯郸城中,几乎有将士们的父母亲人,这些情况他们当ri并不知晓,此时通讯不发达,又在掌权者有意隐瞒的情况下,若是今ri没有秦军念出此段,恐怕终其一生,便是死了,这些内情他们也不得而知!士兵们仰天大哭,声如杜鹃啼血,许多人伤心难受得不能自..””已,他们一直当邯郸城乃是秦国所灭,如今听来,却不由对先赵王昔ri行径而心寒,李牧原对赵国忠心耿耿,在赵人士兵之中威望甚高,之前许多人都不肯信他竟然叛出赵国而降秦,此时得知内情,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场哭声响彻天地之间,似是为天空都蒙上了一层yin影,除了城楼之下士兵们洪亮而似无孔不入的念唱之声外,便只剩下高台之上撕心裂肺的痛哭,司马尚表情复杂,这些内情他原也早知,但知道得并不详尽,此时听说,他心中也不由yin影重重,直觉自己这样忠于赵国,而赵王昏庸是不是做错了,他开始质疑自己之前的打算与做法,此时他与后来历史上被四面楚歌影响的西楚霸王项羽差不多,心已经开始乱了起来,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司马尚一旦意志力不坚定,他便已经是输了。可他明明知道这一点,但听到这阵阵洪亮的声音,他却无法不陷入这种内疚与自责之中,尤其是城楼之下死了还未人收敛的赵人尸体,鲜血汇聚成溪流,殷红得刺目。

    “……廉颇为逆王效命,君候不忍其落得悲惨下场,冒险前往劝说,廉颇却仿道善始者不必善终,他深知逆王xing情,昏庸无能而任用激an贤,早料到自己结局,但因对赵国忠心,仍是愿为赵国效力,最后逆王赵偃恨其提邯郸之事,意玉蒙蔽悠悠世人,最后将廉颇诛杀,死后刺其面,辱其名,污名加身……”城楼之下秦兵还在念着,城楼之上司马尚已经面若死灰,他心中已经知道此时赵国大势已去,恐怕赵兵们得知内情之后,恨赵入骨,如今若是赵偃还在世,恐怕若有人将内情告知而使他们入秦攻赵,恐怕士”秦王赢政第五十五章司马尚之死”兵们也会当即答应!

    城楼之上许多人沉默得可怕,目光通红盯着司马尚,而乐间则是为那句自廉颇口中所出当年其先父所说过的话,不由勾起了心中的忧思。乐毅虽然弃赵投燕,但心中还是郁郁寡欢,对当年燕王对其不信任之事耿耿于怀,如今听得这话,再想到当年情景,乐间不由也受触动。

    “末将等人想问将军,城墙之下秦军所说,可是当真?”赵兵密密麻麻挤上了城楼,司马尚从上至下远远望去见一个个仰头看着自己的士兵们,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眼中都闪烁着怒火,知道自己心中猜的结果恐怕已经来了,到了这一刻,他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瞒是瞒不过去,赵兵们有权利知道真相,更何况纵然他玉瞒着,可李牧仍在,秦王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使秦兵念赵偃往事,恐怕也不惧使李牧出面作证,到时事情公布天下,自己就算硬咬着不松口又如何?

    事到如今,不若以一已xing命祭奠那些城楼之下早已英魂逝去的赵兵们,他们至死也不知真相,这一切全是源自于自己心中想要忠君报国的私心。司马尚自诩大丈夫,可是到如今才发现他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利用士兵们的死来守护赵国,完成自己心中心愿,若是他们心甘情愿便也罢,可明知真相而不告知,这等行径与小人又有何两样?可笑他竟还想与廉颇相较,廉颇虽死,但堂堂正正,他落到如今局面,尴尬无比,却是他自已寻来。司马尚并非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他心中还有忠义分明,一旦想通这些,他便已经打了以死报国的主意,听到士兵们问话,”秦王赢政”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深呼了一口气,手掌紧握,掌间伤口一阵阵刺痛传来,他却是强忍住了,半晌之后再度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不错!秦军所言,事事属实。”他声音并不大,但不知为何,在这片洪亮而声势威猛的呼喝声中,赵兵却将司马尚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许多人登时红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抽出腰剑刀剑,对准了司马尚,杀气腾腾逼了过来。家破人亡之仇,与父母亲人身死之恨,外加被隐瞒与蒙蔽之后的愤怒,以及这些上位者将自己等人视若蝼蚁,恣意戏耍利用,顿时令士兵们心中隐忍多时的情绪一下子暴发了开来,他们手中的刀剑不再是对准前来进犯的敌人,而是对准了表情平静的司马尚,一步步朝他逼了过去。

    司马尚面对众人的怒骂与逼问有些不敢直视这样一双双含满了仇恨的眼睛,在片刻之前,他们心中还愿为赵国而死,看他的眼神还带着崇拜与真切的敬畏,可是这一刻却全转为了厌恶与愤怒,还有阵阵杀意,他到底是受了嬴政攻心之计的影响,这一刻竟然对秦兵也恨不起来,只觉得有些遗憾赵惠文王之后再赵国却再无英主,今ri东阳之祸亦是当ri赵偃先行种下恶果,直到如今这恶果才破土而出,给东阳带来致命危机。司马尚并非墨家之人,亦是不信鬼神与天道一说,可是在这一刻,好像他心中除了赵国气数已尽这个念头之外,再无其他想法,战士们的刀剑已经逼了过来,已经可以看到许多临近自己的青铜长剑斑驳的缺口,这些缺口乃是昔ri为了赵国拼死而战的结果,可惜赵王却辜负了他们这样一片忠诚之心。

    ””乐间眼中不由自主的蒙上一层热泪,心中悲痛已极,司马尚身上已被愤怒的士兵们砍了百十刀,他身上血流汇成小溪,处处都是刀剑的创伤,他却战着并未倒下去,目光虽然黯淡,但看他的神情却是带着遗憾与笑意,乐间想要张嘴说自己也是知情人,可是在司马尚的眼神之下,在他临死时亦想保住自己的眼神之下,到嘴边的话却是吞了回去,他不能辜负了司马尚一片苦心,否则他纵然是死了,恐怕也会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