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与天争命
089与天争命 范贻翻看着柳三变递过来的密密麻麻写满好几页的纸,越看越是吃惊,轻轻将那几页纸放下,问道:“这些都是文举说胡话的时候说的?” “是的。”柳三变十分郑重的回答道:“而且期间换了好多种口音,还有不少是用唱的。” 范贻抬起头来向远处看了看,哑然失笑道:“这家伙,想不到肚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他这两天说的胡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柳三变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摇了摇头。范贻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三变道:“学生已然用尽了全力,却也只能将其中一部分抄录下来罢了,还有好多没能录下来。” 范贻道:“可是他说的太快?” 柳三变摇头道:“若只是快,倒也难不到学生。无奈文举兄的许多话,学生实在听不明白,竟似一种从来未听过的方言。学生只能凭着声音录出几句来,可惜,此种话学生不明究里,实在无法记的太多,因而没能录下来。” 范贻想到高文举精通高丽话的事来,笑了笑道:“这倒不奇怪,文举精通多地方言,你听不明白,倒也在情理之中。” 柳三变有些固执的摇摇头道:“学生幼年时,曾随三位不同地方的夫子学过不少各地方言,自问凡我大宋境内各处方言,学生多少也都能听个**不离十。那日文举兄病倒前之时,曾与小慧用高丽语做过对答,学生喝不甚了了,却也能听出个端倪。可文举兄梦中所言,实学生生平所未闻,着实令人意外。” 范贻心里突然一惊,原来柳三变说的还不是高丽话,忙问道:“这可奇了。如此,还请七郎这几日多费费心,且先将他的言语抄录下来,待他醒过来之后,咱们再向他当面讨教便是。” 柳三变听他竟然用“咱们”来说自己,心头一阵狂喜,强按下那种喜悦之情又小心的问道:“依大人看,文举兄康复的机会有几成?” 范贻摇头叹息道:“难说,有了徐老夫子那个吊命的方子,这几日看他倒也无甚大碍,只是脉象却依然极弱。能不能缓过来,就要看天意了。” 柳三变很肯定的点头道:“文举兄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渡过此劫的。” 范贻抬起头来,眼光投向远方,悠悠的说道:“这家伙,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做之出人意表倒也罢了,连害个病也如此让人捉摸不透。难不成,还真是什么星君转世临凡不成?” 病房中,郭晋宝神色凝重走了出来,见范贻和柳三变就坐在外面,忙匆忙见了个礼。 范贻问道:“晋宝,如何?” 郭晋宝摇摇头:“还是无甚好转迹象。少爷心脉已遭邪气损伤,生气几近断绝,若非那些千年老参吊命,只恐如今已经……虽然如今保住了性命,只怕很难再有回天之力了。正如几位名医所言,此时少爷已归司命所属,非药石之力可左右了。倒是小的从少爷的脉象中发觉一股若隐若现的求生之意。想来少爷此刻也在奋力与天争命吧。但愿他吉人天相,能平安渡过此劫。” 范贻苦笑道:“连你也说这话,看来文举这回真是凶险了。” 郭晋宝道:“说来也奇怪,柳公子说少爷夜里常说胡话,可白天少爷却并无只言片语,或许那不是胡话,是梦话也未可知。若果是如此,或许少爷此刻灵台依然清静。因此,还望大家莫要高声喧哗,让少爷自己走过这一段。” 范贻惊奇的向他望去:“难怪文举说你可称神医,这番见解,的确称得上惊天动地了。这半个月来,若没了你的坚持,恐怕那些庸医早就绝了大家的念想了。” 郭晋宝道:“如今这几支千年老参,吊住少爷的命便是大功一件了,此刻凭着少爷自己的力量是一个法子。赵总镖头那里也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成与不成,我们总还是等他们回来了再做计较。” 范贻苦笑道:“半个月了,我这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正说着话,冯有年匆匆而入,向几人拱了拱手,脸上露出几丝喜色道:“老赵那厢有话传过来了,或许真有一线转机了。” 众人登时心中一阵狂喜,异口同声道:“果真?” 冯有年点了点头道:“老赵传了话来,让家里准备东西,他和几位请来的神医去寻几味十分紧要的药材了。只让家中保着少爷的一口气在便是大功一件。老汉已经吩咐大锤去准备物事了,想着大伙心里悬着也不是个事,赶着过来说一声。” 大家长松一口气,范贻突然道:“让老孟准备物事?究竟是何物要让铁匠准备?” 冯有年道:“哦,老赵说了,炮制药物需要金锅银铲,还需要好几件要紧物事,老汉都吩咐孩子们去准备了。这几日,便要拜托郭先生几位细心照料少爷了。老汉这就告退了。” 柳三变道:“冯叔不去看看文举兄么?” 冯有年两眼泛起两道红光,哽咽道:“自打老爷殁了之后,凡事有少爷在,老汉这心里才有个主心骨,如今,少爷有恙在身,庄前庄后千头万绪,少爷不在总不能再出什么差错。若是安顿不好,少爷病愈之时,老汉也没脸和少爷说话了。往日有少爷在,老汉做什么事心里都有底气。如今只当少爷出去踏几日青便是了。若是看着少爷人事不省,老汉恐怕连站着的气力也要xiele。这照顾少爷的事,就麻烦几位了,老汉还是打理庄子里的事务正经。” 说完一阵颠三倒四的话,冯有年匆匆离去了。众人被他这一阵话激的心头一阵感慨,想来高家庄那些各处当事的,都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不守在高文举面前吧,他们这是怕自己见了高文举那个样子泄气啊。如今,大家都憋着一股气,努力的在做自己要做的事,等着高文举醒来时也好在他面前直起腰来说话。 范贻叹道:“文举治家有方啊。你们看看他这一场病,竟将一个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庄子紧紧的拉在了一起,可谓上下一心,果真是有本事。文举呀文举,就冲这个,你也得撑过来!” 柳三变心中微微一愣,这几天范大人可没少说过让文举冲着什么什么就得撑过来的话,如今又多了一样,看来范大人心里也有些慌了。这个文举兄,怎么就这么入大家的眼呢?连堂堂一方大员,三镇节度使都顾不上日常事务,摞下一切陪在他身边做看护了。做人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遗憾?我柳三变若是能到这份上,那也不枉此生了……不,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胜过文举兄,我生病的时候,不止要让什么封疆大吏来看护,还要让皇帝亲自来问询,如此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了一遭……
此刻的高文举,完全沉浸在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的种种记忆之中,一会变成了孙晓鹏在非洲执行维和任务,一会化做了高文举枯坐在孤灯前呆呆的翻书。 与前世众多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相比,这一世的生活要简单的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拿着一本毫无生气的书喃喃自语,最大的体力消耗便是每日两个时辰磨墨写字的过程。每日高琮都会静静的站在书房门口望着儿子看一会,然后摇头叹息而去。 每过上三五日,高琮才会手把手的教儿子再识一些新字,再读几段新书,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解释上一遍之后又撒手离去,留下依旧茫然不知所措的高文举小心的照着父亲的教诲读书、背书、抄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初到非洲的孙晓鹏,严格的执行政府所制定的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命令,只是将自己的营地保护的滴水不漏。对于打得头破血流的当地各方势力武装分子来讲,不管你受到什么人的追杀,只要逃进中**营便马上可以脱离死神的魔掌。甚至多个对立阵营的伤员们也可以心平气和的躺在相邻的两张病床上接受治疗。至于出了那个五星红旗的势力范围之后,是握手言和还是再拼个你死我活,并没有人去关心。 当第一个勇于挑战中国维和部队权威的部落对中国兵营发起攻击之后,他们迎来的,不是往日美国、英国或者其他任何国家兵营那种后撤脱离交火范围的妥协。而是中国兵营中迅速展开的一种空前惨烈的报复。 一个称得上拼命三郎的部族一夜之间突然不失去了战斗力,所有的武装分子被尽数击毙,寥寥无几的老弱妇孺被几个部族迅速瓜分。从此,再无人敢挑战五星红旗在非洲的权威了。而那次报复行动的制定和直接领导者,正是孙晓鹏。 灿烂的阳光下,独自开着吉普车到集市上买菜的孙晓鹏,骄傲的指着背后车上的五星红旗标识,对簇拥而来相互警戒的几个美国大兵笑道:“这就是我的保镖!” 一轮圆月透过云层,将洁白的月光均匀的洒在大地上。病房内,一盏罩上了两层纱网的汽灯发出柔和的白光,淡淡的照耀着病房内的各个角落。躺在病床上被一块帘子遮出的阴影下的高文举一脸骄傲:“This-is-My-bodyguard!” 静坐在他床头的柳三变举起手中的笔,愁眉苦脸的想了又想,终于在纸上画下了一个谁也看不明白的符号,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吵杂之声,竹林小院的门被敲响了。几声低低的问答之后,院门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打开了。 郭晋宝那满欣喜的声音顿时穿越几重院落传进了柳三变的耳中:“赵总镖头!你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