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顺步崩
宴会就设在总统府大礼堂，高达数米的厅堂下，数百名流阔太各自端着酒杯游走穿梭、攀谈不已，从他们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国家的贫敝没落。 也有一些前来参会的洋鬼子，叽里咕噜的说着洋文。 杨威不适应这种场合，只躲在墙角捡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猛吃，但偏偏有许多人认得他是双方谈判代表之一，因此上前攀谈之人络绎不绝，其他人虽不知他的身份，但也惊诧于如此多的名流找着一个小伙子谈话，因此也上前攀谈一二。 对于这些人，杨威都是客客气气的说些没营养的话打发过去，好在整个会场的中心是袁世凯和宋教仁等人，要不他可就惨了。 熊希龄端着酒杯过来了，此人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但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忠厚，一看就知道是个埋头苦干的人，此时是袁世凯内定的财政总长。 “看来杨老弟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与我相同啊！呵呵！” 杨威与他碰了碰杯：“没错，我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也不擅长，于是就躲到一边喂我的肚子来了。” 熊希龄说：“你的那个铁路计划我看了，很有见地，但是也有不足。” “哦？”杨威一听知道这是个专家，碰到这么多人，第一次有人对他的计划提出不同意见。 “袁大总统和宋教仁先生他们毕竟都不是内行人，对情况不大了解，可实际上铁路的修建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简单，不仅仅是财力物力的缺乏，还有其它更大的麻烦。”熊希龄紧皱眉头，小口抿着酒杯里的红酒。 杨威也皱起了眉头，在这个世界上才不过短短的时间，他当然不可能了解关于铁路修建这么细节的事情，因此听取熊希龄这种直接负责人的意见是必须的。 “我给你详细介绍一下目前我国的铁路情况。现在我们国家修建有铁路九千六百多公里，而各国列强所zhan有建筑权、经营权的铁路占了将近九千公里，比如最重要的中东铁路，胶济铁路、滇越铁路等等。” “啊？全都是外国人控制的啊？”杨威大惊。 熊希龄沉重的点点头：“为了修筑这些铁路，前清朝廷向洋人借款两亿八千万两白银，这些借款不仅条件苛刻、利息高、折扣大，而且都是以我国关税、盐税和内地税为抵押。” “啊？那这样说来，岂不是我国之命脉全都被洋毛子控制了么？” “没错，这还仅仅是铁路的外债，其他战争赔款、军械费用、财政支出等方面的欠款还要多，其实我也想成立我们自己的铁路公司，可心有余力不足啊。你的那个计划书非常不错，袁大总统非常欣赏，我也很赞同，但是最大的障碍就是在洋人那里，他们必不肯放弃手中的既得利益，这一点恐怕是你没有想到的，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那些洋人可是不讲理的很。” 杨威目瞪口呆，气愤地说：“那些都是清廷欠下的债，我们民国没必要承认这些不平等条款吧？” 熊希龄呵呵一笑：“如果不想再来一次八国联军进北京，也可以那么做。” 杨威哑口无言，他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后世，可是禁不起洋人的敲打。 “如果这个问题解决不好，这铁路修建计划还是算了吧，不过你也不要灰心丧气，袁大总统非常赏识你，特命我在财政部给你安排个职位，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人才，不但是你，如果你有什么相识的人才，大可以举荐给我或者直接给袁大总统，我们可是欢迎之至啊——目前我财政部下设五个司，公债司司长、库藏司司长两职空缺，我看你就担任公债司司长一职好了，还有交通部铁路司那边可能也需要你去兼任，这也是袁大总统的意思，希望你不要推辞。” 杨威连忙道谢，没想到一下子得到了两个司长的地位，这可是了不得，他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如果是在后世，财政部的一个科员他都当不了，不仅要千人竞过独木桥的去考公务员，而且还得有门路，不是说你是个人才就能去的，而现在的民国呢，你看看这些大佬哪个岁数都不大，宋教仁三十来岁，汪精卫还他妈不到三十，这真是时代的不同啊！ 但杨威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最看重的铁路修建、成立银行的事情居然在洋人那里受了阻，其实在他看来，这比两个司的司长有意思多了，北京政府可存在不了多长时间，没什么好稀罕的。 杨威紧缩眉头，苦苦思索，他就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人，非要想个法子弄成这个铁路修建不可。 思索半晌，他眼前忽然一亮，脸上乐开了花，心情激动之下，手中劲道把握不住，竟然把高脚杯给攥烂了！红酒洒了一身！ 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兴奋得高声对熊希龄说：“我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哈哈！” 此时的大厅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人人都在低声的交谈，听见杨威高声喊叫均不由侧目，弄得杨威份外尴尬，只好作了一个罗圈揖，陪上笑脸若干。 “熊先生，您就请好吧！您放心，这公债司和铁路司的工作我一定做好，我还要给咱们中国人争口气，跟那帮洋毛子较量较量！” 熊希龄举杯：“但愿如此，预祝你一切顺利，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一定鼎力相助！” 宴会进行到中场，袁世凯再次走了出来，这次可不光他一个，而是带了一大帮年轻人出来，足足有二三十人，第一个是袁克定袁大瘸子，最后面是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儿。 袁世凯向大家抱了抱拳，朗声说道：“世凯多谢各位抬爱，才有今日之成就，今日我带子女三十二人来拜见各位前辈，一则谢恩，一则望大家日后对犬子小女等多多提携！” 当下以袁克定为首，这三十二个袁家孩子齐齐鞠躬，台下一阵客气之声。 杨威两只眼睛直直的看向他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跳窗逃跑的袁克静小姐，她站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似乎老大的不愿意，绷着脸噘着小巧的嘴巴，衣着也很朴素。 接下去的是双人舞节目，袁世凯的子女当然是舞场的中心人物，一支一支跳下去没完。 杨威好不容易插了个空子请袁克静跳一曲，可到了舞场了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会跳！ 糗了！糗大了！ 到总统府参加宴会的哪个不是交际老手？尤其是汪精卫那样风liu倜傥的，舞步潇洒飘逸，迷得那些贵妇人大小姐头晕目眩。 一比之下，杨威成了那掰棒子的狗熊，他身材又高大，袁克静和他一比像个布娃娃被捏住了腰一样。 看着杨威笨拙的样子，还老怕踩着脚而掂着脚尖躲来躲去，紧张的满头大汗，逗得袁克静咕唧咕唧直乐。 杨威陪着笑脸：“袁小姐跳得真棒！” “多谢叔叔夸奖。” 我倒！她居然叫我叔叔！ 杨威一个没注意，大脚丫子狠狠踩了小姑娘一脚，袁克静疼得一皱眉，但没吭声，她也知道今天来的这些臭男人，哪个都不是简单人物，甚至连父亲都不敢轻易得罪，因此虽然疼得要命，但还是忍着陪这个大狗熊跳。 杨威尴尬不已：“对——对不起——我才二十出头，别——别给我叫叔叔——” “啊！对不起先生。” “我叫杨威，很高兴认识袁小姐。” “我也很高兴认识杨先生。” “不知袁小姐平日有什么爱好？” “嗯——我喜欢骑马，还喜欢打枪。” “巾帼不让须眉啊！不如明天我陪袁小姐到西郊骑马狩猎怎样？” 袁克静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行，我父亲不让我随便出去——尤其是跟不相干的男人——” 袁克静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意思是提醒杨威，我对你没兴趣。 “唉？怎么叫随便——怎么叫不相干的男人？我——” 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旁边有人拨了他胳膊一下，扭头一看是个矮个子，身穿笔挺的西服，带着小圆眼镜。 “干吗？”杨威极为不爽。 “我——请袁小姐——跳舞！”听这汉语的生硬，好像是个日本人。 “嘿？没看见我正和袁小姐跳么？” “我早就——注意你们了——你——狗熊——丑陋——不配和她跳舞——” 其实不光是他在注意杨威，有很多人都在注意，就因为杨威那狗熊似的舞步，听见这人这么一说，顿时传来嘻嘻的笑声。 杨威火冒三丈，再看袁克静，人家提着裙角，踩着小碎步，走了！ “你谁啊你？” “大日本帝国——驻华使馆——一等参——” 没等他说完，杨威嘴里冒出一句：“日本鬼子！” 这小日本冷哼一声，扬手就扇耳光，他们日本人在中国横行惯了，尤其是如今日本扶持的袁世凯当政，更是嚣张不可一世，有人胆敢当面辱骂大日本帝国，他当然要教训一下。 杨威哪会对他客气，看见这小日本居然敢动手，没等他扇过来，一巴掌就扇了回去。 他这一巴掌可了不得，虽然没多大声响，但出手就是穿透劲儿，一下把对方扇飞了出去，不但满嘴的牙齿掉了七七八八，连下巴都给打骨折了，死狗一样晕了过去。 这还了得，居然把日本驻华使馆的官员给打了！当下众人四处闪避，只在中央留下躺着的日本人和站着的杨威。 那些达官贵人们见了血，脸都白了，比方说熊希龄，一介文人而已，又对杨威非常欣赏，如今可是担心坏了。 但是也有兴奋不已的，像那些北洋军阀，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看见血腥就来劲儿，虽然是依附日本人，但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打了日本人高兴的大有人在，你看曹锟，两只大手扭来扭去，嘴里嘿嘿直笑。 袁世凯也没什么表情，打就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日本人在总统府还这么嚣张，活该倒霉，他可是在望远镜里看到过杨威一蹦能跳上墙头，是个不可多得的高手，早就想把他拉拢到北洋阵营呢。 但日本人可不干了，当下三四个武士打扮的，外加四五个军官打扮的日本人叫着巴嘎围了上来，但他们也不敢造次，不时拿眼睛瞟袁世凯。 袁世凯嘿嘿一乐：“小插曲，哈？小插曲！不碍大雅！你们要继续么？我袁某人可是非常好武，你们要继续我不反对，就算是给大家表演一下助助兴，但有一点，必须以武者的礼节来，谁要敢乱来，哼哼！别怪我袁某人不讲情面！” 杨威无所谓，以他的身手，完全不把几个日本人放在眼里。 一个日本武士走了出来，向袁世凯鞠躬说道：“总统先生，我宗道正一请求能与贵国武士决战！” 袁世凯问道：“杨先生你接受他的挑战么？” “没问题！” 当下两人对面而立，宗道正一将脚下木屐脱下，弹了两下腿，又刷刷舞了两下手刀算是活动身体，而杨威则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完全不像是要与人动手的样子。 宗道正一哇呀一声冲了过来，跳起身子凌空一记手刀砍向杨威的脖子。 杨威不闪不避，上前一个顺步崩拳，后发先至一拳擂在对方小腹上，正是“不招不架就是一下”！ 这一拳威力好不惊人，宗道正一破麻袋一样飞出去五六米，啪唧摔在那儿抱成一团再也起不来，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杨威这一拳拿捏得很准，他不想在这人杀人，所以这日本鬼子死不了，但是这一辈子也别想下床了，比死了还难受。 这一下震惊全场，谁也没想到电光石火之间就结束了！ 那伙日本人目瞪口呆，没一个敢在上前。 袁世凯嘎嘎大笑：“好功夫！哈哈！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