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港湾

    看上去五十多岁，脑门上微微有些谢顶，身材有点发福的老萨姆，一边擦拭着手中的木质酒杯，一边看着坐在酒吧角落里静静喝着牛奶的迪迪。

    迪迪的全名是迪克斯特—迪林克沃特，公会中绝大多数人只知道他的昵称“迪迪”。

    十九岁的迪迪外表俊朗，有着一头泛着亮光的黑色短发，一双同色的眼眸犹如晴朗的夜空，身材高大匀称，嘴角总是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充满了独特的摄人气质与魄力。

    这些落在不知道真相的人眼里，让他看上去像个贵族公子或实力不俗的骑士，而绝不会联想到他是“手艺人”公会中排的上号的金手指、飞贼、刺客和骗子。

    老萨姆曾不止一次的感叹过，当初要是迪迪没有遇见自己而是被一个圣武士先遇到，凭着他天生的容貌、气质和那副好身板，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某个地区圣堂里的首席圣武士候补了呢！

    老萨姆曾经也是一名技艺精湛的盗贼，但在当初“手艺人”争夺邱尔特地下势力统治权的战斗中丢掉了自己的左脚，再也无法战斗在公会事业的“第一线”了。

    所以在“手艺人”整合了整个邱尔特城及其附近地区所有地下势力并与官方达成了合作协议以后，老萨姆成了这个“港湾”旅店的老板。

    当然，这个旅店其实是“手艺人”众多据点中的一个。

    大厅的一角，迪迪端着橡木杯慢慢的喝着新鲜的牛奶，面前满是磨损痕迹的桌子上摆放着刚刚烘烤好的面包，厚厚一片滴着油脂的烤rou，一块优质的多兰软乳酪，混合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些是他的今天的早餐。

    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从杯缘的上方，打量着早晨冷冷清清的酒吧，感觉到老萨姆温和的目光，迪迪举杯向他致意。

    “要不要来点麦酒，考克白的麦酒味道可是一流的，老是喝牛奶只能让你光长个，可不会让男孩成为男子汉。”老萨姆无数次失败后，又一次的诱惑道。

    “是啊，迪迪，麦酒的滋味可比牛奶好多啦！这是男人们的最爱，是男子汉的就因该大口的喝酒，大块的吃rou，哈哈哈……”坐在柜台前的一个大胡子大声地附和着，他也是“手艺人”的一员。

    微微一笑，“汉克，你又一大早就来喝酒，你们‘铁镐’组今天没有活？当心布兰顿要找你时，你又醉醺醺的，他非要扒你的皮不可。再说了，我们这一行的要时刻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这可是老萨姆你当初教导我的。”说着迪迪调皮的向老萨姆眨了眨眼睛。

    老萨姆和大胡子汉克被他这样一说顿时无语，一个大口喝光杯中的残酒，丢下几个铜币，落荒而逃。一个无奈的摇摇头，低下头去继续默默擦拭着酒杯。

    “唉，和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相似啊！他从小就这样严格的要求自己，从来不曾放松过，希望他能有个比我好的结局吧！”老萨姆感慨地想着。

    迪迪是一个孤儿，从他懂事起就跟着一个善良的老乞丐过活，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迪克斯特—迪林克沃特。有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老乞丐把能御寒的衣物全裹在了只有7岁的迪迪身上，而自己却被冻死了。

    老萨姆在巷子里遇见迪迪时，他浑身满是积雪，虚弱的抱着已经完全僵硬的老人，两天没有动过了。见惯生死的老萨姆当时鬼使神差的起了恻隐之心，本来以为孩子肯定被冻坏了，却没想到除了因为饥饿有点虚弱外，迪迪没有一点被冻伤。

    在花钱把老乞丐埋在了邱尔特的公墓中后，老萨姆把迪迪带去了公会，令老萨姆吃惊的是，迪迪在各方面都有着惊人的天赋。

    年纪幼小的迪迪成了靠扒窃为生的小偷，除了开始一段时间，会偶尔失手惹来一顿痛打，伤势却好地奇快，之后他再也没有失过手，口袋里总有叮当作响的钱币。

    每天晚上在其他孩子为偷不到每日的分额，回到巢xue时挨窃贼头子的打骂，很多时候连饭也没得吃时，他则已经吃着松软的面包，喝着新鲜的牛奶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迪迪的天赋开始全面的开花结果，无论是偷窃、刺探、隐匿、徒手格斗、各类武器技巧、诡计欺诈还是奇物辨识亦或是各种语言学识都能快速掌握精通，并能学以致用，整个公会都知道老萨姆捡回来的孩子是个天才。

    在这个过程中真正令人吃惊的不是他的强壮、敏捷或智慧，而是顽强。无论多么苛酷的训练，多么凶险的任务，迪迪都能坚持完成，并且一次比一次完美，而且受到的创伤更是比任何人都恢复的快。

    迪迪一直很感激老萨姆，不是因为他救了自己并让他能有现在的本领，而是当时老萨姆出钱安葬了那个老乞丐，那个对于迪迪来说就像父亲和母亲混合体一样的善良老人。

    所以迪迪经常来到“港湾”旅店，同时把这里作为自己的主要联络点。公会中没有哪个嚣张的人物敢于侮辱老萨姆现在这个公会的普通外围人员，因为已经有不止一个对老萨姆冷嘲热讽、出言不逊的人永远的消失了，这也是迪迪为自己确立威信的手段之一。

    老萨姆虽然看着迪迪长大，但他并不知道迪迪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迪迪是一个“裔”，这个称谓是一种通称，用来描述那些血缘可以回溯到异界生物，通常是炼狱或天界生物的对象。

    当一个人的遗传中有着超自然本质时，此效果可以延续好几个世代之久，虽然外观上不会像半天界生物或半炼狱生物那样有着明显的变化，但“裔”仍然保留了一些特殊的性质和能力。

    “裔”最常见的种类中“阿斯莫”是带有天界生物血统的人类，迪迪就是其中之一，而“泰夫林”的家族谱系中往往会发现某些炼狱生物。

    世界上没有典型的“阿斯莫”或者“泰夫林”。他们也没有专属于自己的社会或文化，他们绝大多数如同普通人那样融合在这个社会里。

    本来“阿斯莫”受到神圣血脉的眷顾，长相通常高挑、容貌姣好而且一般都很讨人喜欢，视各自天界祖先的不同都拥有一些光明、神圣、秩序类的特殊能力。就比如迪迪施展过的白色“炽光”类法术异能。这些条件使得“阿斯莫”同老萨姆感叹地那样天生就是干圣武士的料子。同时天界的力量也使得“阿斯莫”更强壮坚韧，这也是迪迪受伤能很快痊愈，意志和体质超人一等的原因。

    可迪迪偏偏不是天生显露出“阿斯莫”的血统和异能，加上老萨姆的缘故，机缘巧合下，他具有讽刺意味的干上了应该是“泰夫林”的天赋职业——盗贼。

    迪迪吃完桌子上的早餐，没有等人来收拾，自己拿着木杯和餐盘走到柜台前，交给一个刚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苹果的女侍应。

    “瑞克他们最近没有找你麻烦吧？”老萨姆抬头问他。

    “没有。自从上次被我打断了两根肋骨，我没有再见过他，他的那批跟班也都躲着我。”迪迪一边对着那个接过杯盘偷看自己的年轻女侍应俏皮的一呲牙，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老萨姆。

    “你可别大意，瑞克他们能力上虽然不及你，但他们人多势众，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嘿嘿，说不定晚上我会去他们的床头打个招呼，如果不想在喉咙上多个开口，他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不要再闯祸，上次那两个被你抛进瑞汶河的小子引来的麻烦还少吗？瑞克和你之间的矛盾，没必要真的见血！”老萨姆显然有些不满。

    “得了，萨姆！都说人越老越罗索，看来一点都没错。”迪迪不以为然地说，接着话锋一转，问道：“不谈这些了，给我说说，最近有没有上档次的委托？”。

    “嗯！小子你今年公会里的份额都完成了？”老萨姆声音中满是惊异。

    “唔！完成了。”迪迪看着那个年轻女侍应红着脸拿着东西跑进厨房，信手从那盘准备端去客房的苹果里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塞的嘴里满满当当。

    老萨姆吃惊的望着迪迪，片刻后摇了摇头“原来你不但从我这里，还从其他几个联络点接受任务，这段时间那几个高级别的都是你完成的吧！难怪上头对这几个任务的完成度评价很高，你还真是不喜欢受人束缚。”

    所谓的“份额”是盗贼公会普遍存在的一种责任机制，按照不同等级，每一个隶属于公会的盗贼、刺客或者是其他受到公会雇佣和庇护的专业人员，每年都有一定数量的无偿任务来为公会服务。其中包括盗窃、暗杀、护卫、刺探情报等等，也可以将任务折合成等价的金币或贵重物来抵偿。

    而完成任务的难度和成功率将是决定公会成员等级的第一考虑要素。比如迪迪就是公会里为数不多的A 级别的盗贼兼刺客，每年需要完成2个A级别或是4个B级别的任务，ｃ级别以下的已经不能拿来凑数了。

    相应的，公会成员为公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后，按自身等级的不同，公会的回报则是各种级别的情报、物资、人力、据点以及权势的帮助。

    这套机制在“手艺人”公会中更加完善，更能得到保证，使得大量的有着各种技能的生物愿意加入公会，令“手艺人”越来越强大，“根系”也扎地更加的宽广、深邃。

    “一个A级，三个B级的任务，好在它们都是在公国范围内，我才能这么快的完成。不谈这个了，还是先说说有没有好的委托，你也知道我那些小爱好可把我的余钱全烧进去了，又作了一个月的白工，现在钱袋里已经空空如也了。唔，这果子味道不错，又脆又甜。”一会工夫迪迪就把一个苹果啃完了，他手腕一抖，苹果核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进了一旁的垃圾篓中。

    迪迪作为一名技艺精湛的盗贼和刺客，药剂学、机关学、初级的炼金术都是他的小爱好，他也为此养成了阅读的习惯，收集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书籍，丰富自己的知识。

    药剂学可以将各种看似无用的植物、矿物、动物器官等原材料经过不同的配方组合熬制成功效各异的药粉、药剂和特殊成品，如可以快速止血的“凝血粉”、可以用来解除普通毒素的“解毒剂”、能够融化大多数金属也可以用来投掷攻击用的“强酸液”。而且刺客们最喜欢用来涂抹在武器上的毒剂最初也是药剂师们的杰作。机关陷阱则是盗贼们经常要面对的棘手敌人，也是盗贼们对付敌人的有效手段之一。

    所以每个盗贼都会或多或少的学习一点这两门“手艺”。但是迪迪在学习过程中久而久之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加深入的去探索和钻研，结果所需要的材料和配方也就越来越稀有，渐渐的超过了公会所能无偿提供的范畴，最后他只能自己从其他渠道购买。当然，价格是高昂的。

    而炼金术一般都是法师、术士和少数神职人员学习的领域，因为需要庞大的魔力、精神力和知识来作为支撑，其他职业的人物基本无法卓有成效的去掌握这门高深的学问。

    但像迪迪这样高等级的盗贼，接受的任务中除了要对付普通的机关陷阱，更多碰到的是各种魔法陷阱和装置，加上药剂学深入以后也大量涉及到炼金术与魔药的运用，从尝试到投入对迪迪来说并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偏偏他有着不为人知的来自天界的光明圣力，虽然不强但也足够进行一些初级的实验和制作了。

    为了隐藏自己有着“阿斯莫”的血统，又要能够学习炼金术，迪迪的那些炼金术资料、书籍和实验原料全是自己通过秘密渠道收购来的，花掉的金币是药剂学和机关学总和的十倍不止。

    “你最近又在捣鼓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了，上次你为了几本法洛王国的宫廷医书和那些野蛮人巫医的树皮书花掉了整整两千金币，那可是一个A级任务的报酬。还有一次你居然为了几棵药草放弃了一个报酬丰厚的任务，我简直要被你气死了。”一说起这些个，老萨姆就气不打一处来。

    “萨姆，你不知道，上次那几本医书里居然有详尽的人体解剖图和血液循环的分析，不但让我在人体结构和药理上有了很大的进步，更顺带着弄清了不少刺杀技巧的原理呢！还有上次那些药草，是生长在南方海岛上稀有的‘燃花’，正是我一个试验里缺少的主要材料，按那个不知名的配方最后的成果居然是‘潜水药剂’，哈哈，那种药剂含在口腔里会慢慢的分解，产生出上次我给你解释过的那种生物呼吸所需的氧气，虽然味道苦涩了点，但却可以让你潜在水下半个小时不用浮上水面换气。”迪迪一谈到这些就显得兴致十足。

    老萨姆一脸的无奈，“你不是一直想要无拘无束的生活吗？还是你想干这一行一直干到老的走不动！？我和你说过好多遍了，趁现在年轻多积攒点钱，有机会向公会交一笔抵偿金，脱离这一行，去你想去的地方，过正常的生活。可我现在看你做的这些，难道你以后想开一家盗贼用品专卖店？是我把你带入这一行的，但我不想见到你最后变成我这个样子。”

    怔了怔，迪迪沉默了，他低着头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老萨姆手上依然擦拭着酒杯，望着迪迪的目光中满是慈父般的柔情。妻子和两个孩子早年死于仇杀的他，早就把迪迪视作自己的儿子一般，但他知道丰富的感情对他们这一行是最致命的，所以他极少会显露出来，怕影响到迪迪。

    好一会之后，迪迪才抬起头来，面带微笑且坚定的朝老萨姆点了点头。

    老萨姆欣慰的一笑，放下手中的酒杯和干布，从柜台后的暗格中取出一张卷轴递给迪迪。“这是一个雇佣任务，雇主是一个小型冒险队伍，他们需要一名有冒险经验的盗贼。是由‘快手’莫吉介绍来的，他好像曾经和雇主合作过，对他们评价颇高，他自己这次正好接了工会里的任务，所以推荐过来，你看看有没有兴趣。”

    迪迪好奇的接过卷轴，能让眼光很是挑剔的“快手”莫吉亲自介绍，雇主的实力、任务的内容和报酬估计都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