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夜行
夜晚来临，整片天空如同泼了墨般深不见底，连月亮都隐在云层后面。除了冬夜里寒冷的风还不安分的刮着，几乎听不到别的任何声音。 深更半夜，一亮黑色的宝马轿车行驶在快速路上，周围车辆寥寥无几以致它行驶的速度分外的快。 杜乐开着车，神色倦怠眼皮沉沉，看上去是极没有精神的样子。可是他却又不敢打开音乐或电台来打发时间，深怕惊扰了后排坐着的梵宫。梵宫双手环抱在胸前，头偏向窗外，漆黑的瞳孔跟着窗外划过的路灯明明灭灭的闪动着。 杜乐从后视镜里正大光明的打量着梵宫，棱角分明的侧脸完美无瑕，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一般。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使得他看不清楚梵宫此刻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 不过，他即使不去猜也能知道一二。毕竟是从组织里面刚出来，心情肯定不好。 他一向如此，不用担心。杜乐这么告诉自己。 似乎是察觉出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梵宫动了动脑袋，看后回过头直视着杜乐映在后视镜里的脸，淡淡道：“虽然这个时候路上的车辆不多，但是你一直不看前面会出问题的。” 杜乐尴尬一笑，握着方向盘的手攥了攥，嘿嘿笑道：“少爷，你怎么每次从组织里出来都一脸深沉的样子？老板又和你说什么了吗？” 梵宫脸色露出疲惫的神色，眉眼之间也没有平日里面对别人的淡定冷酷，只是寻常的累了倦了。“还能说什么？秦老已经答应回到组织来帮忙，他交代的事情我也已经办了。” 梵宫语气淡淡，却隐隐透出些许的不耐烦来。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杜乐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哪壶不开提了哪壶，当下也不知道出点儿声说点儿话好，还是沉默是金。 正当他开着车一边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却听梵宫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梵宫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有几秒钟的犹豫，尔后却还是接了起来。“老板？” 手机没开免提，杜乐伸长了耳朵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虽然很想知道这深更半夜的老板为何还要给自家少爷打电话。到底是多重要的事情需要这个点儿了还不让人休息？可惜，这种问题，他这辈子是不敢问了。 梵宫这头淡淡的回应着，没一会儿便将手机挂断了。他将手机扔在座椅上，然后像后一靠，抬起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xue。 “掉头，回组织里去。” 杜乐闻言本来已经昏昏欲睡的神经瞬间清明，愣道：“少爷，你说什么？” 梵宫看着他，好一阵才回应道：“算了，先回家吧……” 杜乐不明所以，踌躇这开口问道：“少爷，是老板有什么事情么？要不我下个路口掉个头出了快速路还能返回去……” “算了，先回家吧。”梵宫叹了口气，抬眼看着他接着说道：“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先回家。” 杜乐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少爷，老板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啊？” 梵宫看着他，叹了口气，道：“老板想要对那个人下手，这件事想必就算我不说你也能知道吧。” 杜乐一愣，道：“明家？” 梵宫点头，道：“明家老大总想把我们手里的资源收归己用，暗地里也用了不少手段从我们这里窃取了很多关于守墓人世界的情报。最重要的是从我们这里夺走了曦趾玉，老板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老板一直很想要除掉明家，可眼下并不是什么有利的时机……” 杜乐了然，道：“所以……又跟老板吵架了？” 梵宫脸色有些抑郁，道：“意见不同而产生的分歧罢了，犯不上为这种事情吵架。不过老板的打算比我想象中的快，看来九黎他们要提前跟我回组织一趟了。” 杜乐想起先前猼訑对他们的态度，道：“他们似乎并没有答应帮助我们？” 梵宫道：“猼訑和我的意思一样，都希望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你给我想要的，我给你想要的，仅此而已。” 然而，到底会不会只是而已，杜乐心中明白。老板这条船一般人轻易上不去，而且就算上去了也轻易下不来。就像现在的梵宫，秦老，还有组织里的另外一些人。这些人都在组织里扮演不同的角色，发挥着不同的作用。然而老板一句话，还是能颠覆之前的所有。杜乐不过是自幼跟在梵宫身边的家仆，并不知道那看上去只能坐着轮椅的半百之人到底有什么能力让梵宫这类人都能任凭驱驰。 好一阵沉默之后，杜乐有些低哑的问道：“少爷……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梵宫只是看了他一眼，然而便将头又转向了窗外，却是轻轻的回答道：“其实说到底，这几年我也一直想要搞清楚弄明白你的这个问题。但是我失败了。” 杜乐心头一惊，道：“不会吧少爷？你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这么……？” 梵宫轻笑，道：“我和他目的相同，道路相同，自然可以谋划到一起。我出钱，他出力，看上去很公平。” 杜乐心里咋舌，嘴巴上却不知为何生生打住。“看上去很公平。”这句话的背后，梵宫一定是明白利弊的。也肯定是权衡过才会这样做。可是为什么呢？杜乐很疑惑，道：“少爷……你为什么一定想要进到守墓人世界里去？现世里做个有钱人不好么？其实很多事情，你不做并没有什么影响……如果只是一时兴起……”说到最后，杜乐的声音不自觉的在梵宫灼灼的目光之下渐渐低了下去。说到底谁会只是一时兴趣起来了就千金散尽为了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可是这几年梵宫却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雪芒’和守墓人世界身上。杜乐不明白这中到底有什么缘由，却知道即使是他问了，梵宫也并不会告诉他的吧？ 梵宫从车窗上看着自己的倒映的脸，眼神晦暗不明，闪着难以言状的光芒却瞬间又散了开去，瞬间恢复平静。 “杜乐，我并不是一时兴起。如果你能跟我走到最后，你什么都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