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鬼魅的军刺（三）
这是一个陷阱。 早先游鱼遇见的那四个改造战士有三个很大的缺陷，一是反应力低下，二是行动缓慢，三是自爆需要聚集能量耗费时间，这三者对游鱼他们来说，只要腿还能动，就基本上是安全的。最后一条，只要注意点，更是可以完全避过。可怕就怕是七分真三分假，就算有所预料也猝不及防！ 早先的四个改造战士带给了游鱼他们这样的误导，很容易形成先入为主的思想。 可是，如果对方蓄意做出这样的误导，而不是一次性将改造战士只投入当前的这场袭击中以得到最大最好的效果，那才是脑子被烧坏了。因为在此之前，考虑到对方有改造战士，而且有大量改造战士的概率之低是可以想象的。 对方先前对撒甘的袭杀多半可以理解为错误的指挥，那自爆时能量内缩的景象也不过是对这错误的最大弥补，为了给游鱼等人造成一个暗示而已。只要游鱼他们稍稍不注意，下一刻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也就是说，改造战士对他们最大的威胁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以命换命的自爆！ 丁展身后的那具尸体什么变化也没有，突兀地就爆炸开来！ 沙滩上的那些自爆的威力，和这次的“尸爆”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大厅和回廊似要被那声音撑破了一般，一个中心低压区瞬间形成，紧接着是旋转的气流，将炸碎的地板如炮般射向四周！ “少爷小心！”贾布尔目眦欲裂，救主心切，细长的钢棍爆发出狂野的气息，如野兽甩尾般抽击在钢铁皮肤上，皮开rou绽！ 正此时，撒甘眼睁睁看着游鱼扑向丁展，剧烈的爆炸直接命中游鱼的背部，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只钢铁般的手就趁机紧紧箍住了他的脖子！ 这个抱住了撒甘的家伙，却是要和撒甘同归于尽！ 那无法抵御的力量似乎要将撒甘活活勒死，他一点力气都是不上来。也许是死亡即将来临的缘故，一切在他眼中都成了慢镜头——后背浸满了血的游鱼，手上也满是鲜血，握着的军刺上也全是鲜血，那充满戾气的眼神是撒甘从未见过的，但里面蕴含的另一种神情他却十分熟悉，那股狠劲，坚持到底，永不服输的狠劲！ 你还能站得起来吗？我的朋友啊，我们的相识虽然短暂，只有区区一个多月。但却是你陪伴着我，让我的过去变得完整，也是你告诉我，平凡的人也拥有所谓的贵族所不具备的傲气。来生吧，来生让我生在民间，再来找你做朋友，我终生的朋友！ 时间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思维也是如此。撒甘的死志在瞬间萌发，同时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将他和箍着他的改造战士同时退出数步，远离受了重伤无法站起的游鱼！ 这一刻，游鱼绝望地吼了出来。 某一瞥，游鱼手中的那柄军刺消失了。 它为什么会消失？撒甘脑海只存这个念头，脑部因缺氧而无法再思考，眼前也只留一片黑暗。 无边的黑暗…… 混乱的声音…… 模糊的光线…… 倒下的人。 身体受到的束缚被解除，所有感官都重新回到身体，撒甘看清了眼前的情形，看到了身后改造战士那头盔、两侧的两个触目惊心的洞，脱落到一边。正这时，他也看到了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一条连绵的红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曲折的轨迹，轨迹连接着八个人，准确地说，是八个人的脖子！ 这是谁的轨迹？军刺！穿透最后一人，正飞上天的军刺！ 八名改造战士此时已成为八具尸体，软倒在地。 军刺飞向大厅四角，四个婴儿拳头大的小型高清摄像头顿时爆成四团废料。 “少爷！”贾布尔和罗德同时赶来，两脚踢飞撒甘身后那具尸体，同时护着撒甘到一旁。 撒甘不顾发生了什么，一眼看到不知何时已经晕死过去的游鱼，连忙冲上去。贾布尔二人跟在身后，帮着清除周围的尸体，同时将他们分散开，叠在一起的爆炸比分散的要可怕得多。 “老鱼！老鱼！你千万不要死啊！”撒甘揪心地看着游鱼后背上整块整块的血，蔓延到肩上，前胸，心不知不觉地开始抽搐。 “大头鱼没事，晕过去了，不过大量流血，需要尽早送医院。手臂折断了，延迟治疗后遗症多。”丁展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话语却很镇定，正在传讯仪的虚拟仪器上键着急救序列号，只是他的手有些颤抖。 轰！ 接二连三的爆炸，地动屋摇，灰土沉渣遮蔽了光线，震耳欲聋的声音使得人人捂住的耳朵，甚至是处于四米深地下的人们！ “踏！踏！踏！”坚定的步伐声穿透了灰尘，传进众人耳中，全体戒备！ 尘埃落定，露出来人面孔。 统一配备的军官帽，整洁没有一点褶皱的军服，干净而只有薄薄一层灰仍然反射出光亮的军靴，依旧洁白的手套，和似乎未曾出鞘的军刀。 这个军人撒甘认识，印象很深，因为游鱼经常提到他，说他是自己的偶像。 少校征途。 少校对撒甘和两位保镖点点头，然后说道：“他就交给我吧。”也不等对方回应，然后弯腰去抱游鱼。 “等等！我已经喊来救护车了，你要带他去哪儿？！”丁展不干了，心中有些拿不准，他除了在军训时接触过真正的军人，其他时候基本就没和他们有过交集，父亲丁中宏不愿涉政，自然也对军队不怎么感冒。来人是少校，也不应该和游鱼有什么关系，他刚被游鱼救过一命，怎会将已晕过去的他轻易交出？ “你再浪费时间，他就真的死了。”少校征途冷冷说道，头也不回走向门外，丁展还想说什么，被撒甘阻止了。 “展兄，老鱼在他那里会很安全的。”撒甘轻轻说道，看着征途走出大厅拐角，才收回视线，环视着周围的坑坑洼洼，这次的爆炸比上次的要猛烈，也要干脆，上次至少还留了些血rou，这次却连渣都不剩，似乎那些如钢的身体直接被高温汽化了一般，只留下被炸成碎块的头盔在晃荡。 躲在地下大厅的人陆续出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却没有人上前来问撒甘等人，他们大多都还没见过撒甘。终于，有几个家境似乎很好的学生前来搭话，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身为“纨绔”所必须的“套关系”技能，只是问着游鱼，也就是那个背影的下落。还问认不认识游鱼，对于此，撒甘和丁展都摇了头，似乎约定好了一般。 谷雨欣找到撒甘，问长问短，也问了关于游鱼的事，撒甘隐晦地避过了这个问题。 少校征途毁了四架摄像头，自然是不想在别人面前露面，或者让他人猜测游鱼和他的上下属关系。 冉语心走到丁展跟前，几次欲言又止，丁展不知道他这个性格温和的表妹想问什么，他又由于处在一种莫名的焦虑中也没心思猜测。直到这个温婉的女子目光急切面带羞涩地说出“游鱼”这两个字，丁展才有些明白过来，回想起宴会开始时游鱼的莫名举动，说道： “大头鱼这丫命硬，现在也很安全，表妹放心，他可是让我照顾你来着！” 冉语心两颊红透，却始终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在一旁也不知想着什么。 安慰了别人，丁展自己也好受了些。 是啊，大头鱼的命又臭又硬，自己都骂不死，这个小小的爆炸，怎么就会让他嗝屁呢？ 军队进入别墅，带走了在大厅里被游鱼拍晕的偷袭者，这家伙运气出奇地好，晕倒在靠近内侧，没有被爆炸波及。拿顶被对穿的头盔也被带走。一名中尉罗平前来索取了这段时间的所有录像，这是军队办事流程，原则上不允许备份，更不允许流传到虚拟网上。 只是，童艾这个女子却不顾这所谓的“原则上”，她的老爸一离开，她就用新磁带录下那一段战斗，准确地说，是那个背影的战斗，最后那惊鸿一刺。摄像头被毁后，她才赶到地面，去寻找那个牵了她魂的背影，那个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让她如此牵挂的陌生男子。直到在自己的好友丁展那里得到令她安心的答案，童艾才觉得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而丁展，反复看着自己的表妹和好友，表情别提有多怪异了。 这次的破坏使得整个别墅内外免不了要大修一番。表示遗憾的声音比比皆是，别墅外的战斗他们也知道了，一位教授，两名政府官员丧命，三名司机也在爆炸中死去。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偷袭者尽数被杀死或俘获，进一步的调查将由军方直接主持，而非一直被人民斥为“功能缺失近乎无能”的公安部门接手。 曲终人散，喧嚣的夜晚被繁星取代，今夜的事在明日之处会引起一场媒体风暴。但在今晚，所有的疲惫都归于安静。 可在马路一头，一人埋头蹲于墙角，身体耸动着。绝尘而去的军用吉普并没有照顾他最后看一眼的愿望，他就知道，那个人，自己将永远也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