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命 小小一个家

    傍晚5:35分，西边际的太阳落入地平线中，渐渐消失。从下午开始天空上越聚越多的灰云，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唯有边境之处，有着稍稍凌乱的碎积云，拉扯出一小块云口，露出被橘红的阳光渲染的蓝天。

    透着凉意爽快的清风游离过城市中任何一处角落，带来心静的感悟。

    在市中心大型超市背后的小区内，各家点亮灯火，开始做饭，上了一天班的男人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再走到自己家门口后开始分别。

    礼月画室内，刚刚从意境中回神的白墨，从画架前站起，捂着打鼓的肚子，苦着脸想吃点东西解饿。他望了望无人的客厅，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向着画架边的门口走去，踮着脚尖，轻轻趴在门角，双眼朝着屋内四处张望。

    这个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一个方形的深褐色办公桌和一张干净的床铺以及一台崭新的联想电脑；小角落中，放着好几个发灰的几何石膏，与五六本陈旧的绘画技巧书。而万礼月老师正背对着自己坐在门的右手边角落中，对着挂在画架上的画板，全身心的投入到描绘腐朽老人像的素描画中。一旁观望的豆豆老师，也俯下身子望着画面在沉思；两人从白墨的视角看去，像是相依在一起，有点暧昧，又很是甜蜜。

    画画完了，万礼月放下铅笔，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退到后面准备远看这幅画的效果如何。眼角无意瞥见从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的白墨，恍然想起现在已经过了下课时间，他转身走到少年面前询问：“小高要六点多才能来，你现在饿了吧？正好到了晚饭时间，和我们一起去附近吃个饭吧！你说怎样。”

    白墨对万礼月始终有种敬畏感，他赶忙老实的点头，生怕万老师会生气。豆豆在一边瞧着少年脸上那股畏缩的糗样，不禁感趣一笑。

    万礼月无辜的拉下嘴角，他走过少年身边，去卫生间洗了个手。豆豆则关上屋内所有的灯光，带上钱包拍着白墨的肩膀，一起走出画室下了楼，万礼月最后锁好门，很快跟上了他两。三人走在一起，给人感觉倒很像是年轻的一家三口。

    一路上，万礼月主动开口和白墨交流感情，多多增进双方的关系，也时而点播白墨在画画上的错误。拘谨的白墨渐渐放开自己的个性，与两位初识的老师做到了正常对话的地步，一开始对老师这个职业先入为主的可怕印象，也经过几人愉快的相处后，完全得到了改观。

    万礼月和豆豆，其实也不过是快要毕业的大学生，和白墨之间在年岁上，大致是没有什么代沟的；只是万礼月本人给人予严肃成熟之感，所以即使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也不能掩盖他身上强势的气场。

    在逐渐深入的了解后，白墨对万礼月的敬畏，变成了崇拜。同时，也从豆豆口中知道，万老师在女学生中很有人气，就是男孩子也被吸引了不少，这让她时常能感觉到情敌妒忌的视线。白墨捂嘴偷笑，万礼月扭过脸揉着太阳xue假装听不见，豆豆一把揽主小万的手臂，俏皮的对白墨眨着眼睛，表示自己对这块领土拥有的绝对主权，任何人都别想从她身边夺去她家的“这位”。

    三人最后进了小区外人流密集的大型超市里，站在自动扶梯上，去了六楼饮食区，挑了一家店随意坐下；点了一些小菜，和刷牛rou火锅等等，他们在谈笑中开心的吃完了这顿晚饭。

    然后，稍微逛了下其它层的卖场，豆豆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万礼月则买了不少零食。等到6：24分，三人才走出超市，在路口正巧碰见开车来的高桥，双方打了个招呼，白墨礼貌的道了声晚安，坐上高桥大哥的车子回了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白墨都会按时在下午十二点半以前去画室画画，晚上将自己买的用不到的画架和一些纸笔带回来，在病房里独自练习到晚上九点，才会休息，洗个澡后，偶尔看看电视、动漫，不到一下便倒头睡去。

    11.5号星期三，都快忘了约定的白墨，经过二姐洪晓乐在吃中饭时的提醒，才勉强想起今天要一起去看电影来着，最近因为画画忙得都快忘了这件事，脑子中只装满了线条。下午去画室，和万礼月老师说了下会提前早退，对方表示理解。

    4:16分，来接白墨的人来了，居然不是高桥医生，而是消失已久的大姐葛木，她开着一辆蓝色的BJ现代到了画室楼下，进了画室里面和万礼月老师短暂的交流了下便接走了白墨。

    在车上，葛木罕见的认真对小白说道：“这个人，有能力和才华，你跟着他好好学，肯定能学到含画在内的其他东西。”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白墨听后讶异。“葛姐，你怎么一回来，整个人都变了？穿的衣服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之前穿的很随便，像个调皮的小女汉子。今天你这一身大小姐一样的服饰和细尖的高跟鞋，整个人档次都提升了百倍不止啊，说话也淑女了很多。”

    葛木翻着白眼，恢复了以往大咧的口气。“小白，咋滴~你找打呀！女汉子就女汉子，加什么‘小’，我个矮不行啊！你以为是我愿意穿这一身找不自在呀！还不是为了给家里人一个好印象，方便说事。怎么？我还不能穿这样的衣服啦？本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合适，演什么都像。”

    “对对对，葛姐你是千古第一美人，万年难见。穿这一身走出去，转个圈，一大票高富帅倒追你，嘿嘿！”白墨眨着双眼，掐媚奉承。

    “那是。”葛木握着方向盘，一脸自然得意。

    白墨突然收起笑容，向葛木郑重低下头。“谢谢，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

    葛木张开口呆呆的望着他，没反应过来小白的转变，但她知道他是在说自己游说家族照养奶奶的事情，粉嫩的嘴唇慢慢闭合，前额的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睛。

    葛木微哼，“傻瓜，我是你姐，做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她笑了，并抬头看向车子的前方，启动油门。蓝色的车盖印着天上的积云，缓缓驶进人群，开上马路，消失在路的地平线中。

    4:28分，和洪晓乐以及奶奶在市中心附近的电影院汇合，一起进了片场，看完了两个多小时的《黑客帝国3》后，出来又吃了顿丰盛的大餐。然后，一同回了医院，分别洗了个澡，久违的聚在一起，看了顺道租来的《少年包青天》第一、二部。听着那吓人的音乐响起，几个人都怀疑晚上要做噩梦了。

    快乐的时光虽然快活，但好运也不是一直都在的。隔天去了画室画画的白墨，提了一下午的胆子，因为他不小心又把那种感觉给忘记了，水平直接打回了原型。白墨咽着口水，在万礼月老师迫人的注视下，花了一个小时才终于找回了感觉，让白墨的心脏得到了小小的安慰。

    恢复水平后，让万礼月认可，他接着做示范，拿着一本书用夹子夹在画板的一边，开始教白墨用线条画几何图形的透视，线的虚实关系等等。6号下午，依然在紧张的学画中度过。

    似乎是从这一日开始，天空的阴云变多了，受冷空气和南暖湿气的共同影响，全市时常下小雨，偶尔有中雨或大雨。冷空气过后，全市温度下降了六到八摄氏度；有其他城市地区出现初霜。

    独自品味孤独和安静的白墨，学画已有六天，在第七天十一月八日星期六中午，白墨他终于见到了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众师姐师兄们，他们解决完学校的大部分琐事后，立马回来画室上课。

    小小的画室只是多出了四个人，就变得非常热闹，和白墨之前呆的画室样子，完全是不同的画风。三女一男，两位师姐围在万老师旁边转悠，自然的勾肩搭背，像是亲兄妹，不分你我的嬉笑，一口一个小万叫得好生亲切，并做小动作公然调戏他这个大男人，根本不把万礼月的气场当回事。

    而豆豆站在他们身后，一脸黑暗之气，抱着双臂盯着万礼月，那意思就是晚上给我跪搓衣板。可怜的小万有苦说不出，瞬间从大老爷们变成了师姐们的玩物。

    房间内的音响大开，放着最近流行的歌曲，尤其是迈克尔杰克逊、艾薇儿拉维尼和小甜甜布兰妮的歌，放的最多。当然，也有撑起华语乐坛半壁江山的中岛美雪的歌，以及2001年出道的中岛美嘉的歌也有再放。

    这些时髦的歌曲，肯定不是小万选的，而是站在音乐时尚前沿的师姐们挑的。不管怎样，白墨在听见这些富有生命的灵魂之音时，无尽的灵感袭来，他感到血液中，有某种情感在奔腾，忍不住跟着哼唱。

    房间的喧闹声突然静止下来，所有人回头望着站在门边情不自禁吟唱并跑调的白墨，众人齐乐，发出善意的笑声。

    站在小万右手边，穿着短袖红衣兜帽衫，披着一头柔顺的卷发，发质自然偏红，个子一米七六，年龄看似最大的女生，素手轻掩着杏红的嘴唇，俏皮的闭上一只眼睛，呼呼悦道：“哈~这就是小万你方才提到的，最近加入咱们画室的新人吧！嗅嗅~哼嘿~很可爱吗！呦~新人，你入这个画室辈分最小，就是咱们的小师弟啦！初次见面，我是这个画室的大师姐，叫顾安洁。”

    略显酷酷开朗的大姐头，左手拇指指了指她身后，用对待小弟小妹的口气咧嘴说道。“这些也是你师姐师兄，她们平时叫我安洁或者直接叫我姐，你也不要有什么拘紧，和她们一样叫我安洁和大师姐吧！”

    “哦~哦~”白墨傻傻点着头，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背，虽然唱歌的效果不怎么好，但就结果而言，他还是做到了在第一时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给师姐师兄们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接下来的相处变得容易了许多，这个画室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清，更加像个家了。或许对于师姐们来说，这里除了是学画的地方外，还是她们去掉本家以及学校外，最自由的地方啦。

    因为，她们都不是这个城市里的人，也不住在这里，是为了上学，才在这个城市暂居的。有的借住在学校宿舍，有的则在学校附近，或者不是太远的小区里租了个房子。

    和白墨一样，她们对于这个城市心有抵触，同处于陌生的环境当中，所以才会有共鸣，她们的相聚也许不是偶然。如果说，她们是这个画室的孩子，那么，万礼月和豆豆就是他们的父母与兄妹。

    当然，这是两位老师一开始从没想过的展开，到如今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现实。万礼月有时私下里也对豆豆说，咱两还没结婚，就已经体验到带一大批熊孩子的痛苦经验了。闻此，豆豆也抱有可怕的同感。

    上课时间到了，白墨拿出画纸准备画今天布的作业，也许是多了一些人吧，他还不怎么习惯。余时，会偷瞄今天才认识的师姐师兄们；拿大师姐来说，虽然平常多搞怪，但一到了画画的时刻就会认真起来，其他师姐们也如此。

    偶尔和老师扯西皮，大多数时间专注在自己的画上，白墨渐渐被她们的画吸引。师姐们已经开始学石膏的上色，也就是明暗对比了，甚至开始对着实物写生。她们画得很好，固然比不上老师的水准，但放在学生群体里，绝对是顶尖的水平。

    也就是在这一刻，白墨真正认识到，一个画室的大小，不能决定一个画室的实力。只要是好的老师，哪怕像这样一个不足班级大小的小屋子，也可以培养出怪物来。

    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画画，实乃享受也。灵感也蹭蹭涌上，白墨不甘退居脑后，认真的在自己的画板上练习石膏的透视和线的虚实。下课时，周围的师姐也会过来看看他的状况，不时提点。万礼月看在眼中，觉得有些事情交给她们来做比较好，索性很少来打搅她们。

    在相互的借鉴点评后，白墨的实力有了明显的上升，同时他也牢记了所有师兄师姐们的姓名与个性。

    大师姐-顾安洁；这个画室辈分仅次于老师的人，在万礼月第一次到这个城市，开的第一间画室里收的第一个学生。之后，小万搬离了原来的地方，住在了这里；重开画室后，好巧不巧，两人又遇见了。本来随着小万离去，已不打算继续画画的顾安洁，也重新归入礼月画室的怀抱。性格女汉子，外加小女生的调皮，时常调戏万礼月，这个画室无可争议的大师姐，也是第一个见到豆豆老师头天上班迟到的人。

    二师兄-于锦绣；礼月画室的第一个学生，之前画室并不叫礼月。他和三师姐一起来报名的，同个学校的校友，彼此没见过面，因为知道自己的学习水平，就来学画画，走艺术生道路。个子刚到一米七，椭圆脸，左嘴下有颗美人痣，身材微胖；这个画室在白墨来以前，唯一的男生。见到白墨来后，第一时间和他说话，尊定朋友感情，心理压力也减少很多。喜欢和白墨交流小说，也是一个动漫迷，并且，是引领白墨深陷网文界的罪魁祸首。

    三师姐-邹梦婷；有点三无，冰冷气质全开；从小就是近视，带着纤细的铁眼镜圆框，小圆脸。偏黄的长发整齐地梳到脑后，前额平刘海遮住眉毛；一脸知识分子，实际学习成绩也很高，学画画是为了保险。表面情绪起伏不大，在白墨遇到难关，她看见了会主动提出问题所在，而白墨问她问题，也会主动深刻回答，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

    四师姐-陈琳；穿着朴素，刘海梳到脑门夹起，后面的头发扎在一起，让白墨见识到了最长的马尾辫，拖到了腿后。介于内向和外向之间，少语但温柔，和五师姐是一个学校同个班的朋友，当初也是一起来求学的。

    还有五师姐-蔚雯暄，她今天没来，白墨也是从贴在墙上的学生名单知道的。他一开始错念成wei，之后，四师姐陈琳纠正了他的读音，才知道念yu，呀！真是复杂的多音字啊。最后，就是他这位刚加入不久的六师弟/小师弟-白墨了。

    六个学生加两个老师，这就是礼月画室全部的阵容，虽小，但更像是一个家。

    关于，他这个五师姐，白墨无意间曾听见四师姐陈琳语气沉重的小声和万礼月谈论，好像她家出了什么事，似乎和某位亲人有关。听语气，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白墨心有疑惑，却并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里。

    或许，真的有命运这一说吧！此件，不被他注意到的事情，居然会成为白墨人生最后也是最大的危机。痛苦愤怒和那让人难忘的嘶吼，成了生命落幕前，唯一证明他曾存在过的绝唱。人世间的丑恶，与鲜红的血水搅拌在一起，让人悲泣，可也是宣誓黑暗终结的彼岸之花，纯真的绽开在人们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