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分别
三天后，在盘石的带领下，刀和甘一柳的确知道了很多风土人情。当然，风土人情是甘一柳最感兴趣的方面，刀却是注意打探斩首湖的危险。但刀没有注意到，甘一柳每次在刀同那些以情报为生的人，还有遍布神玄大陆的玄飞宗的分支打探时，总是会停下所有的一切，静静听着或者假装随意地认真聆听，再让刀告知一切。 又是夜幕降临。 刀认真地，将布放在膝盖上书写着。 “三大寨，其中两大寨最危险，另有一寨却号称要等什么有缘人，真是奇怪。” 甘一柳他们这次却是不说露宿街头，但也差不远。他们简单地驻扎在这占地方圆几里的镇子里，这斩首湖最近不知为何，客房大部分都满了，就连盘石带着他们跑遍了他熟悉的那些偏僻小店，也没有了空房。而那些上乘客房，或者那些大势力在这里的偏僻分支，又不可能接待他们。他们于是就只能晚上听蟋蟀叫了。 在离他们不太远的一家上等客栈。 “师父说感应这里有力量开始溢出，应该是有传承。”两个身穿蓝色衣服的男子在说着话。 “师兄，这斩首湖是有点诡异啊，那湖水怎么是那个样子。难道真是血？” “住口。”另一个男子的声音，“我们修道之人，怎么能信那些邪说？”这人语气里充满一种笃定，关键是还有一种生硬，直直打断他师弟，似乎完全不给他师弟一些机会再回话。 修道之人，便是以斩妖为任的玄力修行者。这其中，心力修行为主，但也有玄力修行者。这也是神玄大陆主流的两种修行方式。 “何况，我们还有师父给的钥匙。只等那应该巅峰时期也是地境中乘稳固期的鳞上人，留下的宝藏了。”他师父的感应的确没错，也的确猜对了，斩首湖三山之一，的确是鳞上人的埋骨之地，的但他却推测错了一件事，鳞上人最巅峰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地境中乘，顶峰。 还有一把钥匙，却是在另一个三人队伍里。不同的是，她们都是女子。她们的师父，却是要她们带回去一样东西。 …… 甘一柳还在和盘石笑闹着。盘石和甘一柳聊天，就觉得不说知己，但就是能说上话。 盘石，其实你是个好孩子。刀先吃完，看着两个孩子还在笑闹着。刀心中念到，这样的困境也能笑着朝上努力，即使永远都不会有人抛下那一根橄榄枝。只是，过了就是过了，如果再早几年，或许你也会有所成就。他眼光虽然不关注这些所谓天赋的东西，但盘石的身体的确同样看起来很协调。 刀却突然自嘲地想，要是再早几年，他岂不是也会莫名背上我们留门的仇恨吗？ 刀沉吟了许久。 “刀叔，我们吃完了。”甘一柳快速说完。 盘石还是对刀有一种不敢太过随意。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说着便搭起甘一柳的肩膀，看都不看盘石， 盘石还是像近几天平常一样想要拿行礼。刀却随着盘石的手，轻轻绕开。将重一些的行礼负在身上。 “好了，你好自为之。”，“这是五十两银子。”刀快速地将五十两银子塞到盘石破烂的衣袍里。 甘一柳听到这里，想说些什么，却被刀一把扯了过去。 “走。” “盘石大哥……”甘一柳回过头招呼了一声，他也不明白刀为什么突然就留下盘石一人。 盘石摸了摸怀里有些咯的银子。 他可以拿五十两银子，换一个安定的地方，开一个小小饭馆，或者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生活大半个月。他不是没有遇到过给他银两的人，但这么多，的确很少，这是很多普通人一年可能才会有的收入。 或许他能带着这些，再也不接触那光鲜却也凶险的修行世界。 他一次又一次的摸着怀里的银子。 甘一柳却感觉刀走的速度故意慢了许多。他有些明白了。 这条街道，已经快要走完了，再拐两拐，就是斩首湖的三山了。斩首湖最混乱的三个居住着不下三位地境初乘高手的三个寨子。 刀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他心里刚说完这句话。 远处人群里，有人吆喝叫骂。 “请让一让，实在抱歉。”盘石的声音急躁无比，可却只能四处道着歉。 远远地，终于看到两个身影。 “师父，请收下我。”盘石没有在乎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毕竟这里是人群遍布的大街。 甘一柳就要停下，却被刀铁钎般的手拉着往前继续走。他看见盘石那样疯狂地跑着，也不顾有人朝他叫骂，也不顾他滑到在地。就这几十米的距离，对甘一柳而言或许很近，但甘一柳却觉得时间似乎被延长了。 他看着盘石那双害怕失去的那种眼神。 “刷……”，却是他被一位有玄力在身的人，轻轻拉了一下，在那人眼里，这人只是乞讨的流浪人罢了，他可不想被碰到。 盘石就那样倒在地上，他的双手双脚从来没有那样快地动着，害怕追不上，他就爬着跑过来。 …… “我没收过徒弟，所谓的天资在我眼里也只是部分。”刀回想起自己的经历，但的确，盘石本身也长得高大，而且除了看起来似乎很粗鄙的外在，还是带着他自己独特的一些东西。正是这些东西，让刀给了他机会。 “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一辈子就这样碌碌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没有人看得上我。”盘石再也不顾四周或许知道他名头的人的眼光。他知道，如果能成功，这是改变他自己的重要一部分。 盘石跪倒在地的膝盖，已经有了血水流出。可再痛，也抵不过他心里一直无力改变的那种痛苦。 “一个人的人品，才是上上之选。” “如果跟着我，摒弃你曾经的那些市井之气，专心玄力，你可能做到？” 刀这话明明是对盘石所说，却没有对着盘石说话。刀依然背对盘石，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刀即使没有朝他投去任何注意。盘石依然收起了所有的表面的顽劣。甘一柳看着盘石。 刀突然飞快转身，直直看着盘石。盘石却也毫无后退地看着刀。他们就那样看了很久。 “以后烤rou之类的事就交给你了。” 盘石仿佛触电般的呆呆跪着。 “盘石大哥，赶紧行礼啊。”甘一柳一拍比他高大半个头的盘石。 盘石恭恭敬敬地三个叩首，他咧嘴笑着，心里像是突然像已经断了线的风筝，却又突然尽力将那已经断了的线缠绕在他选的地方，重新有了一个安定，而不再随风而乱。 仿佛曾经的寒风，在斩首湖经常吹起的风，变得不那么冷了。盘石心中觉得。 看着刀可能会有徒弟相伴的未来，甘一柳突然觉得自己的决定，理由更加充分了。 …… 天亮了。还有早起的鸟儿在叽叽喳喳。 甘一柳却是一夜未眠。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离开姜家，想到花子，想起自己有时想要放弃再感应玄力，想起形大叔，想起光山村。 他们三个还在收拾着帐篷似的东西，却只有甘一柳似乎心不在焉。那种在狂躁沼泽充满不安和飞快思考的他似乎又回来了。 待得快要收拾完毕。 “刀叔，盘石大哥。”，甘一柳正色。 “怎么了，这么快又饿了？”盘石打趣。 “你们不要和我一起过斩首湖了。” “什么？”盘石惊讶。刀却也停下了所有动作。 “我知道，过这三个寨子，要留下买路财，恐怕又是好几颗甚至上十颗玄石。”甘一柳道，他知道本来形吀和刀他们本来现在已经很拮据了，因此甚至都已经有落下玄力修行的趋势了。 刀和盘石都认真听着。 “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毕竟没有地境实力。想来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甘一柳已经准备好听见他们反对的声音，却出奇的安静。 盘石看着刀，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柳，其实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姜家，你可能，已经回不去了。”刀觉得这样说可能有些过了，但他也的确有这个疑惑。 “刀叔，对不起，我不想有一天后悔。” “一柳，你小小年纪，为什么？……”刀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其实从遇到甘一柳，他就有这个疑惑。 甘一柳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说话。他现在更加相信自己的心，有些东西，可能真的是注定吧。 “一柳，你知道的，我如果这样回去，你形叔肯定会扒我的皮的。”刀现在说话，也加上了更多东西，同他以前在宗门时的确很多不同。 甘一柳却早已想到对策。 “刀叔，要不我们比比。”，“如果我赢了，”甘一柳一顿，“刀叔，答应我，你先回去找形大叔，我……” 他低了低头，“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的。”甘一柳握了握拳头。 的确，此时甘一柳的速度，已经隐隐有超过刀这个虽然不专修速度但依然能借助玄力的人了。关键是甘一柳的玄力内敛，在归一步法的第一步甚至已经开始朝第二步的领悟走去。 但刀以前也并未真正全力施为。 “好。”刀也是果决之人，他更欣赏的，就是此刻甘一柳小小年纪显露的认准了便不会轻易改变的性格。 “若是你输了了？”盘石道。 “那我就……”，甘一柳抬头，他不想仅仅为了他这样的方法，而花费他们如此的精力“那我就回去，直到有一天能超过刀叔。” 刀微微点头。 “怎么比？”刀问。 …… 于是盘石充当临时的见证员和公证的角色。 “三百米开外，有一片被涂上红色的树叶，你们都看到了吗？” 刀和甘一柳都点头。 斩首湖内的镇子里，除了一些经营镇子或者吃的的店家，其他几乎大部分都是高手甚至很多都是地境初乘的实力。他们见惯了一言不合便要喊打喊杀或者比试的人，但大多时候心里都是不在意，毕竟不能完美控制自己脾性的人，很多时候都会被别人嗤笑，实力恐怕也会有限，只会被当做热闹围观一阵罢了。 可他们如果看到这样的速度，尤其是如果知道甘一柳的年龄，绝对不会嗤笑。 即使甘一柳比之姜逊十二之时，恐怕速度都不逊色。即使这个比较没有人会进行，而且，姜逊此时，已经在中域努力冲破地境初乘的顶峰，冲击地境中乘。 “开始。”话音刚落，两股风，同时从盘石身边卷过。盘石眼睛努力地看着，这模糊的两道影子。 刀刚猛地踏着地面，每一步刚落脚，便又是一股力量震一震大地，重新带给他向前的动力，还有看不见的玄力在隐隐帮助着他，减小阻碍速度的风。他眼里只盯着那片红色的叶子，只分出丝丝心思，注意着脚下是不是会有打滑。 那片叶子，在他的速度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他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马上，他就要拿到那片叶子。 可旁边，好像还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流，这气流不像他已经减小了的，而是带着一种轻柔，似乎带着特殊的青草抬起头看太阳接受清风抚的那种柔和。 一只手，就那样在他也伸出手的时候，抓走了那片树叶，刀的手，落空了。 盘石感觉那一叶红色不在，只看到刀和甘一柳对视。 “师父，怎么样了？”还在跑过去的他远远吼道。 …… 盘石难以置信地知道甘一柳的速度，超过了刀。 “柳意，你怎么做到的？”盘石心中震惊。 “盘石大哥，”甘一柳还是记得，姜家的家规，不能将这些外传。 “对不起，我不能说。”刀却是知道原因。 “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得多久才能超过你啊。”盘石对着甘一柳，就像是相熟多年的儿时伙伴一样笑。 第一次喝酒的甘一柳，还是不太喜欢那种如刀刻过喉咙的热，却还是喝的大吐。 刀看着两个孩子一起耍着酒疯。 “我……我以后一定要成为盖世英雄。”盘石口齿不清地叫到。 “对，”我们一起成为盖世英雄。 也不知有多少少年人曾经许下这样的心愿。 刀看着他们酩酊大醉，知道把他们扛回去的任务又是他的了，“哎，又要当苦力了。”刀自言自语。 刀哪里会走啊。刀给形吀的承诺，还有他对这个孩子的一种喜爱，让他根本不可能真正离开。刀已经打定注意，让盘石等候，自己悄悄跟随护卫甘一柳。 然后，甘一柳就那样突兀地，转过身朝着他深深一拜。 “刀叔，你们不要跟来。” “我求你了，刀叔。”刀看着甘一柳垂下的头发。这个他眼中并没有那么成熟的孩子，好像突然就长大了一样。他终究是必须有自己的经历的，这样一个孩子想要独立的那种想法，他不会再去阻碍，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甘一柳抬起头， 看着刀终于认真地，慢慢地点头。 …… 若是有缘，再会吧。甘一柳眼里隐隐有水汽。他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和他们相见。他不再看身后，熟练地背起刀给他留下的银两和一颗晶莹的玄石和一些简单衣物，看着并不拥挤但人也不少的斩首湖第一山的入口，大部分都有人结伴的队伍在流动，他随着人流，向前行去。 刀此刻，也不知在想什么，只看着甘一柳背影出神。盘石却只是想到，自己也会像这个比他小几岁的男孩一样，踏上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