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霍无疾一向不对家里人说谎，他这话一出，两个长辈都有些愣住了。 霍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闪烁着微光，而柳医生蹙着眉，在儿子撒谎，和相信儿子之间来回徘徊，最后选择了相信儿子。 但这似乎更难以让人理解了，柳医生来回翻看手里的书，道：“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一个谎言的背后，往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填补，霍无疾说完也有些后悔，但最后还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最近在玩《登仙》,这游戏是仙侠类的，玩了一阵子感觉还不错，所以多少看了些东西。”听完他的话，柳医生拿起桌上的八卦镜，眯起眼睛问："这也是你的?" 霍无疾："……是。" 柳医生又拿出另外—尊神像：“这也是你的?” 霍无疾深吸一口气：……是。" 霍无疾他妈妈当了半辈子医生，手里来去救活了无数病人，是个比霍无疾更坚定的无神论者，她此刻看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表情显而易见的有些嫌弃。 但儿子这些年被动学了不少东西，二十几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对一样东西，表达出了前所未有的兴趣…… “……你喜欢就好。”柳医生最后还是选择当作没看见。 她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话题，提起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我带了检测仪器，等会儿你们两个都检查一下。" 霍教授跟霍无疾做了这么久研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基本上都处于废寝忘食的状态，柳医生担心他们的身体状况，就会将回家时间固定下来，顺带给他们做身体检查。 “咽，好。”霍无疾道 趁着柳医生去调试仪器的空档，霍无疾面无表情地对他爸道："那些东西你赶快处理了。" 霍教授双手交叉，安详地靠在沙发上，儒雅的脸上神色不明，对霍无疾说：“等会儿拿回你房间放好。" 霍无疾拒绝：“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话未说完，柳医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霍无疾又被迫咽下后半句话，不得不点头：".……行吧。" 目的达成，霍教授主动站了起来，缓缓朝妻 子走过去，耳语道：“最近感觉身体好了不少，应该问题不大。" “你上次也这样说。”实际上胃病、贫血、低血糖、高血压……什么病都沾了点，柳医生根本不信他说的话。 “霍无疾。”柳医生习惯叫他们大名，见儿子走过来，她道：“你也去。” 柳医生带回来的仪器简单又齐全，据说是霍教授他们研究院，最近新研究出来的设备，刚好第一批试用就用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看着电子屏上缓缓出现的检查结果，柳医生蹙起的眉缓缓松开，仔细看甚至能看出她眼中三分讶异。 “怎么样?”霍教授问她。 ……还不错，各项数值都有所好转。”但柳医生更惊讶的，却是另一边的霍无疾。 “霍无疾，你最近锻炼了些什么项目?” 霍无疾刚走出来，就听见他妈这么问，仔细回想这段时间的生活，除了研究就是游戏，锻炼吗?还真没有过。 “嗯……在游戏里上天入地，大概也算锻炼?”他开个玩笑，幽了爸妈一默。 柳医生却并没有把这个当成玩笑，反而真的思考起来：“全息吗?” 倒是个从前闻所未闻的模式。 相比于四个月前的体检，霍无疾的身体素质上升了何止一个高度，这恢复的速度，足以让柳医生重视起来。 “这仪器我就不带走了。”柳医生很快就做了决定，她对霍无疾道：“你每星期固定检查一次，检查报告记录下来，按时发给我。" 柳医生是个很严谨的人，她并不认为霍无疾身体数值好转，是完全靠自主恢复的。 “行。”霍无疾点头。 见他答应下来，柳医生又补充：“还有你每天在游戏里的活动，如果方便的话，也都给我记录一份。" 霍无疾顿了顿，但还是答应下来："好。" “真上的东西收拾好，等会儿下来吃饭。”柳医生对两父子下令。 霍教授自觉地站起来，将袖子搀好，道：“阿姨今天请了病假，你去休息，我做饭，小疾去收拾你的那些东西。” 他爸持意强调了“你的”两个字，霍无疾心中一阵无语，认命地给他爹背锅，收拾了大大 小小的迷信物件，又拿起那本《从炼气到飞升》,转头回到楼上。 阳台上的绿植还在自由生长着，霍无疾打开小书房的门，走进去迎面就是一墙的奖杯与证书。 这些证书细看之下，上至科研奖，下至幼儿园的好宝宝小红花，甚至还有各种乐器比赛、武术比 赛的奖项，署名无一例外都是霍无疾。 将他爸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放好，霍无疾转头习以为常地走出去，再关上门。 “亲爱的霍无疾，你一小时前的新邮件还处于未读状态，请问是否需要现在查看?”小安乖乖巧巧地凑过来。 上次这小机器人被重组后，霍无疾就第一时间查看了当时的监控记录，在发现并无异常后，还仔细检查了芯片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异常。 但霍无疾不信，他爹当时的反应不大不小，但有些过于不讲理了，明显有鬼，只是他还没查出来而已。 伸手在小安脑袋上拍了拍，霍无疾走到端脑面前，指尖滑动，一看邮件那边的发件人，随后眉梢上扬。 是登仙项目的回复。 当初《登仙》项目组刚成立时，霍无疾其实是作为核心人员，架构了整个世界的基础数据与代码，后边他自觉兴趣缺缺，也就选择了退出不再干涉。 以至于现在《登仙》已经发展起来了，甚至还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但霍无疾要再重新接触核心，还得需要付出不小的努力。 这么短短一个月，他已经结束了两个项目。 昨天才提交的申请，今天又得到了回复，内容照旧是上次的那个空白文档——你现实中如何看待修仙? 霍无疾这次没有轻易回答，否则得到的又会是一封拒绝邮件。 他坐在桌前，看着那行字无从下手，从小到大被夸麻了的脑子里，此刻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食指在桌面上轻敲，发出沉闷的声响，霍无疾看着上边的“修仙”二字，忽然间灵光一闪，想起了他爹的那本书。 ——《从炼气到飞升》,虽然这很荒谬，但半分钟之后，霍无疾还是转去小书房，拿到书后又坐回来，沉着地翻开了它的第一页。 开篇第一句：相信科学。 “啪——!”霍无疾 一下又将这书合上，觉得刚刚那个将希望寄托于这种书上的自己，简直就是个智障。 修仙是什么? 霍无疾这辈子第一次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没有给出任何论证，也没有任何可以依照的事实，凭空编造答案 如果把这个问题放在登仙中，该如何回答?霍无疾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修仙……无外乎是锻体，聚气，排浊化清气，逆天而行，与天同寿。 把这几个词作为切入点，再分别阐述，霍无疾最后胡编乱造出了三千字，写完后自己都觉得实在过于荒谬。 但他还是点击了发送，不知道这次的结果如何，如果成功，是否就能拿到燕锦的资料? 看到代表发送成功的符号亮起，霍无疾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登仙》那边核心的回复没那么快，霍无疾之后洗漱完，便直接躺着闭上了眼睛。 今天时间太晚，明早还有项目要跟进，在他离开的这两年，登仙冗杂的数据太多，还需要他去处理。 往常霍无疾的睡眠质量都不太好，但今天入睡却异常丝滑，昏昏沉沉中，眼前的黑暗中入梦的画面不断闪烁。 各种画面碎片来得太纷乱，只有熟悉的黑发与黑瞳时不时在眼前晃荡，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 等到了天亮，霍无疾睁眼后，所有的画面都如潮水般退去，他只记得梦里那一只，叮铃铃响了一整晚的金铃。 上一次借用元婴去往了一剑霜寒的世界，燕锦此后头痛了好几天，元婴修为始终不够，不仅只能让他在那个世界停留一个小时，紧跟着的后遗症也很难捱。 将元婴在灵台中蕴养了这么多天，小东西这才将将缓过来。 燕锦在剑阁后山采了一整夜的灵植，采了一部分，便收集起来，直接炼成能恢复精力的丹药。 等精力值用光无法采集的时候，就吃下一粒炼制的药丸，恢复后继续，如此循环往复，初级药术师的熟练度，就已经被燕锦刷了一半。 早上等小鲤他们上线后，燕锦跟着去做了做日常，一早上一剑霜寒都没露面，他直接问小鲤：“一剑霜寒什么时候来?” 小鲤给他解释道：“老大最近工作好像挺忙的，今天估计得晚一些才能来了。” 一剑霜寒没来，燕锦就 自己去太阴官查看了一下悬赏，天字号悬赏还挂在上边，根据npc说的是，下悬赏的人太多，前十的杀手要先做完前边的单子，才能轮到后来的单子。 不过也没等多久，下午一剑霜寒上线的时候，太阴宫那边就飞鸽传书过来，榜七的杀手已接单，代号就是“七”。 燕锦查看了一剑霜寒的坐标，直接行千里传送过去，落地就是工会驻地。 "刚好，太阴宫的单子已经接了，条件和内容上边也有写，我们先去绣坊，等着杀手前来。"燕锦道。 他边说边走过去，戴上的金铃就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有一剑霜寒能够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昨晚梦中不停响动的金铃，分明梦里什么画面都没有，他也记不起分毫，但一剑霜寒骤然再次听到这声音，总觉得对燕锦有些……冒犯唐突。 见一剑霜寒莫名其妙出神，燕锦说完后歪头看过去，直接问："你在看什么?" 等一剑霜寒猛然回神后，他才注意到，刚刚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一直都盯着燕锦的衣摆。 燕锦扬眉看着他，随后撩开下摆，晃了晃无声的金铃，道：“还是你反悔了，想要跟我换这金环?" 他作势要去取下来，但随后就被一剑霜寒握住了手腕，那力道转瞬即逝，对方很快又松了开来。“不用，你戴着挺好。” “你确定?”燕锦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金铃，那圆环好看是好看，但他穿着靴子，戴上去显得十分古怪。 眼不见心不烦，燕锦图它的增幅效果，最后也只能扔开下摆去把它遮住。 “那就先去绣坊?”燕锦问。一剑霜寒正色道：“好。” 两人刚到绣坊门口，就见到站在台阶下犹犹豫豫，看样子不怎么敢进去的烧饼黄。烧饼黄看见他俩立马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走过来道：“你们终于来了!”燕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好笑地问："你在这儿站多久了?"烧饼黄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时辰。” 好家伙，两个小时，确实挺久。 “那就先进去吧，王凤儿该早就等着你了。” 提到王凤儿，烧饼黄是又欣喜又紧张，还带着几分惆怅，一路走进去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局促 。“也不知凤儿想跟我说些什么。”他忍不住道。 燕锦有话直说：“会问你是不是有恋丑癖。” 烧饼黄下意识有些生气："她不丑!" 燕锦对此表示赞同：“我了解，人们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懂。” 一剑霜寒在后边听着，有些无言，燕锦看上去谁都能撩上几句，偏偏又给人一种万千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的感觉。 熟练得有些让人头疼。 王凤儿这次还是坐在那个屏风之后，等敲门的人进去，知道是燕锦他们后，才姗姗从后边走出 来。 身段漂亮柔韧，五官乱长。 “凤儿!”烧饼黄连忙走过去，还没等王凤儿说话，他就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烧饼来。“这几天没怎么吃饭吗，都饿瘦了!” 王凤儿看着他手中的烧饼，心梗一瞬后，伸手过去接住，然后慢吞吞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好吃吗?”烧饼黄期待地问。 王凤儿张了张嘴：……好、好吃。"看着王凤儿痛苦的表情，燕锦眼中流露出淡淡的钦佩，好骨气。 眼见这两人你侬我侬，话题都要飞到天边去了，越扯越远，燕锦即时出声提醒：“有什么误会今日赶紧都说清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两个npc面面相觌，一时间默契地都闭了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就他们这样，遇到问题话也不说，难怪需要触发奇遇，让玩家介入解决。 燕锦看了一眼时间，好在这时候杀手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只等他在里边给个信号，就能直接进来刺刀然后掉面纱。 “信号是什么?”下悬赏的事都是燕锦在经受，一剑霜寒这时候问他。 燕锦道：“弄出点动静就行。” “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燕锦微微一笑，如虹拔剑出鞘，剑光一闪间，烧饼黄下意识做出防备的动作，极快地将王凤儿护在身后，紧接着下一秒，长剑落下—— “碰——!”屏风被一剑劈成两半，发出巨大的声响。一剑霜寒额头青筋蹦跳，低声道：“你管这叫一点动静?”燕锦递给他一个眼神：不然呢? 修仙界谁不是动辄劈山填海，劈个小屏风，已经是燕锦收敛之后的 动静了。与此同时，空气中传来了一阵细微的波动! ——弯月斩! 凌厉的刀刃划破长空，一道身影忽然从半空中显露出身形，手中双刀充满凌厉的杀气。 燕锦：“嗯?” 来人穿着一身太阴宫标准服饰，环佩叮当，一头大波浪的金发十分具有异域风情，弯刀眼看就要到王凤儿面前了。 太阴宫雇主信息是完全保密的，眼前的杀手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单子，但他一出现在房间内，骤然看到燕锦和霍无疾，连忙“卧槽”了一声。 技能转瞬就要落在王凤儿身上，烧饼黄在看到杀手的那一刻，瞳孔剧烈震颤，随后右手一甩，细细的刀刃已然出现在了他掌心。 一剑霜寒他们眼神一顿，长长叹了口气，眼前的杀手赫然又是万仞。 来之前，万仞就已经疯狂吐槽过，不知道谁这么变态，下个单子还要求这么多，甚至因为他没看清性别要求，最后为了悬赏，不得不穿了一身女装来。 此刻骤然面对熟人，社死的感觉让万仞脚趾都要抓紧了，一时不察，不知道被哪里来的技能击中，吓得又是一声卧槽，血条瞬间下降了大半。 而此时，万仞脸上的面纱缓缓掉落，露出一张捏得十分标致的脸来。 王凤儿瞬间看向烧饼黄，但烧饼黄却瞳孔震颤，满脸都是见了鬼的表情，转头将王凤儿的手一拉 “快跟我走!” 不等燕锦他们反应过来，两个npc就冲破防线，直接夺窗而出。 燕锦：“?”什么个情况。 “这是什么情况?!”万仞从地上爬起来，磕了两瓶红药把血条布满，看着面前的燕锦和一剑霜寒，眼神十分茫然。 燕锦眼神示意了一下一剑霜寒，一剑霜寒给万仞解释了一番，万仞抓抓脑袋道：“那卖烧饼的，怎么用的是我们太阴宫的技能。" 他翻了一下悬赏令，也顾不得如今女装的尴尬，对燕锦道：“帮我把任务状态改成完成呗。”虽然人都跑了，但他牺牲这么大，任务可不能泡汤。 燕锦一边扫悬赏令，一边问：“你确定那是太阴宫的技能?” 他刚刚可看得清清楚楚，烧饼黄在看到万仞后，脸色骤变，还掏出了一枚细弯刀。 万仞美滋滋地看着到手的铜币，道："是啊，那技能是太阴宫入门都能学的，我肯定没认错。"所以，烧饼黄是太阴宫的人。 这个奇遇要想再继续下去，把他们两个都追回来也没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这两人到底在隐瞒对方什么东西。 “太阴宫的刺客名册有没有?”燕锦转头问一剑霜寒。 “风物志上应该有。”一剑霜寒问：“但是人太多，他们做了伪装，也没办法跟上边的人对上号。" 万仞回头：“要刺客名册?你们直接去太阴宫悬赏榜上找，所有npc在上边都有排名，悬赏榜也会实时更新他们的行踪和状态，要找谁一眼就能看到。" “可以。”燕锦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下巴，道：“烧饼黄在东街开了很多年烧饼店，从早到晚都待在店里，不像是还在干刺客这行的样子……" “先从太阴宫开始找。”燕锦道。 "好。"一剑霜寒点点头。 加上一个要回门派结算任务与排行道万仞，一行三人直接行千里，转头来到大漠深处的太阴言。万仞一路把他们带进去，最后指着一面墙道：“那些漂浮的文字，就是刺客悬赏榜。”刺客名册并不是一本书，而是在一面墙壁前，没有任何载体，凭空漂浮起来的无数文字。 这些泛着金光的文字没有依托，就这么飘浮在空中，轻轻一点，就能像是翻页一般变幻，莫名有种神奇又瑰丽的感觉。 “你们先找，”万仞挥挥手，道：“我去找陆摘星升级头衔。” 燕锦转头跟一剑霜寒对视上，然后用剑柄怼了怼他肩头，道：“看我干什么，看书。” 悬赏榜翻过一页又一页，大半天什么也没找到，燕锦最后直接反过来站到文字背后，从后往前翻。 “有没有一种可能，烧饼黄已经很久没干刺客了，排行一直往下掉，至今已经垫底?”青年眨眨眼睛道。 一剑霜寒没说话，只是走过来与他并排，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上的文字是灰色，只记载了一个人的名字——陆司空。 【第三千九百八十一位：陆司空评级：天级刺客(普经)最后执行任务：击杀凤翎(目标已成功击杀) 刺客状态：失踪。】 br/>燕锦眼神一顿：“就是他了。” 插入书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