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和北辰元凰不同,小凤先早就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兄弟,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与他相认,而是选择了远走他乡,浪迹江湖。 他不喜欢与人争执,更不喜欢皇室的气氛,游历四方,更适合他一些。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不是学不来,而是……不愿意沾染。 既然北辰元凰做的很好,那么这个担子,总该是他担起来的。 而他这个私生子……维持着这样的生活,其实挺好。 如果不是渡江修将他叫回来,如果不是渡江修告诉他,北辰元凰知晓了他的存在,想要与他以兄弟的身份见面,他是不会……回来的。 事实上,当小凤先知道这个消息时,着实愕然了很久。 但是他不能不来。 以一个帝王的心理来揣测,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他不走这一趟,那么,母亲一定有危险。 这一路上,他做了很多设想,很多该如何面对这个皇帝兄弟的设想。 但他就是没想到……会见到一个,傻了呱唧的北辰元凰…… “求求你,小凤凰,凰儿,皇帝陛下,您同样的话已经说了二百八十次了,你不烦……我都替你烦!” 渡江修快要崩溃了,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堵住这家伙的嘴,他老人家当爹这件事,全天下都知道了,皇妃有喜,这是大事,早就在确定的那一刻传遍皇城,不用他在这没完没了的……念叨。 “小凤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夜沧澜早就选择性无视了北辰元凰的傻样,横竖这两人不可能上演出一出失散多年兄弟热情拥抱相认的景象,她干脆便掌握了主导权。 “是,夜姑娘请问。” 小凤先温和地笑笑,在渡江修给他的信中,他便大约了解到了夜沧澜,也推测到了她的目的。但如此单刀直入切入主题,他却是没有想到。 “第一,北隅皇位,你要或是不要。” “……” 小凤先一愣,就算这是单刀直入,也未免切的太直接了,她这话出口,他便立刻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压迫感。不是为了北辰元凰的皇位,而是为了他这个人…… 果然,这个夜沧澜,如同渡江修告诉他的一样,冷漠,强硬的……不容反抗。 “无。” 小凤先轻轻地道。他不是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北辰元凰从小到大,便接受着如何成为皇帝的教导,二十年的时间,不是谁都能代替的。何况,和皇位比,他更看重的是自由,和……兄弟。 “第二个问题,如果有人逼迫你接位,你会如何。” 庞大的压力逼向小凤先,小凤先不觉有些失笑:“夜姑娘,你这样问,可是给了吾拒绝的余地?吾是没有选择权的吧。” 他忽然有些羡慕北辰元凰。他浪迹江湖,纵然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却因为隐藏着一个身份的秘密,而促使他无法轻易与人相处,深交。永远游离在众人之外,过着……一种看似超然,实则寂寞的生活。 北辰元凰不同,他有愿意扶持他的亲人,有愿意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 身份不同,命运,却是相似。 如果夜沧澜不是中原人,而是北隅人,怕是北辰元凰,也不敢与她相交太深。皇室中人,注定寂寞,皇帝,更是如此。 “最后一个问题。” 夜沧澜冷眸一闪,一道无形的光幕罩起,将小凤先和自己罩了起来,隔绝北辰元凰和渡江修在外。外面的人,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几下,小凤先的脸,倏然惨白。 撤去光幕,夜沧澜不再看满头冷汗的小凤先。她的方法很简单,小凤先若是同意,便可以留下,若是小凤先不愿接受……她也不介意抹杀一个人。 毕竟,北辰元凰才是她的朋友。又或者该说,她不想让当年那份属于北辰元凰的纯稚,被消除殆尽。人,总是要有些本善才会快乐。 “吾真是很羡慕他。” 沉默半晌,小凤先扬起手,擦去额头上滑落的汗,笑容透露着寂寥。 北辰元凰不明所以,今天不是该他和小凤先兄弟相认么,为何夜沧澜在对他说了那么多话后,他的神情那般不自然? 这么想着,他到口的话,却是变了…… “小凤先,你看,我就要当爹了,你这个做叔叔的,是不是该拿出点什么见面礼?” “……最起码还有七个月!我拜托你!小凤凰!正常点!!” 渡江修终于疯了,白瞎他担心那么长时间,北辰元凰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小凤先愕然,一代国君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叙旧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还有要做的事,告辞。” 她要……逼出幕后的那双手,不论是何人,无关北辰元凰,而是……她对那双手,好奇。 好奇是怎样的人,在cao控着这个王朝的走向。 “北隅龙气,是我的。” 夜沧澜一甩披风,迎着小凤先不可置信的目光,沉冷地离来。作为一名北隅人,小凤先有足够的理由来揣测她这句话的用意。她……要龙气? “我要的不多。” 这是夜沧澜在回到天锡王府后,对师九如所说的。 师九如想了想,声音悦耳柔和地,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只是想要复活倾灭。”所以,才会用她自己的方式,将本该由北隅皇朝自己解决的事来一肩挑起。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不将自己藏的这么深。这一次,若不是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他甚至还要连他一起瞒下去。 “呵。” 夜沧澜僵硬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丝只有师九如才看得懂的微笑:“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任何人。” “我明白。” 师九如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站起身来,身上,有着淡柔的光芒,朦朦胧胧闪起,他拉起夜沧澜,将人拥入怀中:“因为你,所以吾对吾所坚持的路,产生了疑惑。但也是因为你,让吾觉得,继续坚持下去,并没有错。” 至少,一个人走不出来,需要另一个人拉着,才不会走向偏离的方向。 “也许,是存在使得习惯成为自然。” 夜沧澜叹了口气,并没有推开师九如。想知道一个人过去都做了什么,太简单了。尤其是……这个干净透明到傻瓜一样的人。 尤其是那种全不在意,极其自然的态度,仿佛……为别人牺牲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她是保护欲太强了,还是疯了傻了觉得被这个人保护很不错? 她这一辈子,大约也就这样了,固执地坚持走自己的路,固执地一去不回头。 说不服你,便被说服。 这一缕月光,缓缓流泻而下,伴随着低沉而婉转的虫鸣之声,夜沧澜仰起头,看着师九如,轻轻叹息。 月色下,两道人影,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