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秋雨惊觉 皇子莫白
一夕秋雨，惊觉寒意。 听了半夜的雨声，一觉安然睡到了晌午。永巷的人对于后宫之人向来是看不起的，太后与皇后处的晨昏定省，请安皆是约定俗成免了的。懒懒起身，推开屋门没有一丝阳光，天是光亮的，只是光亮中带着挥不开的阴郁。 小院里飘来了粥米煮熟的香味，正想着唤一声问问早上煮了什么好吃的，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哎呀”的尖利喊叫。 院子小，离门口就几步，刚开了院门，一个小身影便是如光影般一闪躲入我身后。紧接着，是一个并不陌生的面孔，小春湿漉漉地伸长了手指，一手叉腰，在我面前恶狠狠地骂嚷开了：“你个小混蛋，，小杂种，没爹没娘的野小子，连姑奶奶都敢泼，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双手一拦，眼睛一瞪：“放肆，你骂谁呢？” 小春这才恍然看到我般，讪讪放下了手，言语间仍是不客气：“叶答应吉祥，这浑小子泼了奴婢一身水，奴婢要拉他去见小主，让小主给个公道，还请叶答应别多事。”说到采莲娘子，小春面子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皇上可说了，不安排我家小主去后宫，那是怕后宫中人委屈了她，我家小主可是这永巷的主子，谁让她不舒坦了，随时告知，慎刑司伺候。小主今儿个还在说，奴婢是她的贴心第一人，谁让奴婢不舒坦了。” “姨妃，救我。”小男孩搭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眼神里满满的恐惧，看来这个小春在这永巷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了。 “谁让你不自在了，便是让你家小主不自在了，是吗？”我冷笑着说出这些话，小春听得我的话一怔，又定了定神色“既然叶答应知道，那奴婢。”说着她的手已经伸过来想拉小男孩了，小男孩惊慌地一躲，我不客气地重重拍掉了小春的手。 “放肆，采莲娘子是永巷的主子，真好笑。永巷是后宫的一部分，后宫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当今皇后。”我手一抬，她倒是踉跄退后了几步，“你骂谁是没爹没娘的杂种，君莫白是皇上亲封的义子，他是主子，你是奴婢。不要说他今日只是泼了你一盆水，就是泼你十盆水，你也得跪着谢恩。”一句话道出了皇权下常人的悲凉，入宫久了，这番话说得理所应当。呵，在污泥中待得久了，自然对污泥见怪不怪了。 “就是，你刚说的一番话也去皇后跟前说说，让她评评理。”小夏子和小翠不知何时也赶了过来，小夏子手里拿着扫把，小翠手上拿着锅铲，乍一看倒像是来打架的，我不禁想笑，奈何小春还在，还是得板着一张脸，这气势输不得。 “这、这，我、我，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想着小春是看昨日泼了我一身水，我也没动气，这会才大着胆子过来的，这会瞧我真动了怒，她反而害怕了。 “滚出绿叶。” “奴婢告退。”她快速地蹲了蹲，小步跑了出去，门口不小心还被不高的门槛绊了一跤，顾不上喊疼，转眼便消失了。 “姨妃，你，你好厉害！”小小的君莫白哆哆嗦嗦地从我身后出来，仰着脸道。 天气冷了，他的脸脏兮兮的，两道清水鼻涕挂在鼻子下，显然是冻出来的，一呼声，小翠便递了块热毛巾过来。接过毛巾，细细给他擦脸，这才意识到还有个君莫白，刚才光顾着怒斥小春，也不知有没有吓到他。 我蹲下身子，低声道：“莫白，姨妃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姨妃没有吓到我。那种人，只有对她凶，她才不敢欺负人。我不怕姨妃，姨妃是好人，莫白不怕。”他认真地摇摇头，摸样甚是可爱。 “你怎么知道姨妃是好人？”看着他的认真样，我也装作无比认真问他。 “我，我就是知道啊。”他想都没想，立马回答，我以为他如一般小孩子撒娇赖皮一句也就好了，结果他后面的话真让我大吃一惊，“姨妃从那么高的昭仪之位掉落到现在，就像是从天上的仙人成了凡人，还有人争着陪你，说明姨妃人好啊。那采莲娘子音律是好，不过自从得了赏识，这音律我听着是没有以前那么好听了。还有就像姨妃你前几日教我的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伺候她的人在永巷作威作福多多少少总归会传入皇上耳中。这皇上要长久喜欢她也是难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没有人教唆下能说出这一番话可真不简单。 看来这皇宫真实藏龙卧虎的地方，一个小孩都不能小觑。 “哎呦，小祖宗，别乱说。”小夏子慌得来捂他的嘴巴，他一扭身灵敏躲开，又躲到了我身侧。 “我不是小祖宗，这些话也就跟姨妃说说，跟别人打死我都不会说的。”君莫白一脸坚定的神情。 “莫白，姨妃信你。姨妃问你，是不是你泼了小春一盆水？”莫白见我这么问，低了头，偷偷瞟了我一眼，刚才还能说会道的他这会子却沉默了。 “你说吧，你若还想到姨妃处来你就老老实实告诉姨妃。”从他的羞愧神色我已猜到了几分，只是想让他亲口承认。 “是，是我泼的。”他干脆地承认，手忽然攀上我的手臂，眼泪在眼眶打转，小声哀求，“姨妃，你别生气，莫白就是不想让别人欺负你。”一句话瞬间触碰到了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眼眶立时有些许湿润，不禁拥他入怀。 在永巷，一个陌生的小孩，自己也受着嬷嬷的苛待，不过是几次言语相交，此刻却能说出不想让别人欺负我的话语，怎能不让我感动。 “莫白殿下，早膳好了，你要不要也用些。”小翠端上了香喷喷的米粥，及时阻止了我们两个人哭在一起。莫白眼神没看米粥，直直地盯了会两碟精致小菜，咽了咽口水道：“不了，我还是先回去了，嬷嬷们找不到我，我又，又该着急了。”我们都知道他是不想让我们担心，“姨妃，我下午再来看你，你再教我写字啊！小翠jiejie，你要给我做好吃的点心啊！小夏子，再教我功夫啊！” “好。”看着他一溜烟跑远的身影，我们齐齐应道，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温心的笑。 “这贝子，调皮是调皮，也是个好孩子。小主不过是给了他几块点心，教他识了几个字，他可都放在了心上。”小翠是越来越懂我了，几句话都说在了我的心坎上。 是啊，还记得那天特意留了老嬷嬷，这才了解到永巷这个莫白贝子是身世。 汨罗朝初定，雪华夫人刚逝去那会儿，皇上大病了一场，终日醉酒。太后旨意，让皇上亲去西华山封禅祭神灵。结果，皇上中途离去，众人遍寻不到，也不知皇上去了哪儿，后面却奇怪地跟着浩浩荡荡的封禅大队回来了。皇上归来，这件事也就慢慢被人淡忘了，直到。 有的秘密，一旦尘封，便不会为人再知晓。有些秘密，尘封许久，才慢慢隐现。还有的秘密，沙子一碰便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