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骑虎难下

    51骑虎难下

    纪委的调查很快，仅仅一个下午，结果就反馈到龚副书记的案头，更有李晓过往详细的资料也同时送过来。他翻开资料越看越心惊，没成想自己随便批了回字，就把一个明星干部给抓了，而且还找不到什么大毛病。

    他有点明白过来，从这件事中，能感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自己大概被人当枪使了。现在，不管调查怎么落幕，他都不上心了，他感兴趣的是李晓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就那么优秀？

    第二天上班，他就以暗访的名义，来到下梁镇。怕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只带了纪委里面一个熟悉下梁镇的人，一大早就摸到镇政府。下梁镇街道很宽广，路边建筑不是很高大，但却独具匠心，现代化的气息扑面而来。镇政府是一座现代化的办公大楼，比市纪委大楼还气派。走到里面，见到的工作人员都是西装工服，显然是统一配发的。

    他随意拦住一个年青人，交谈了几句，那青年很客气，言语之中的骄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他下意识地把话题引到李晓身上，青年脸色马上变了：“你是什么人？”

    龚副书记也不好说，吱唔着不知怎么回答。那年青干部却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手，朝楼里大喊：“梁书记，快来！有人打听李镇长呢！”

    楼道里很快就来了一大群人，神色不善地围着他。人群分开，一个四十出头的精干的女人领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你好，我是下梁镇书记梁淑萍，你是什么人？打听李助理做什么？”

    龚副书记无奈苦笑，掏出证件递了过去：“我是市纪委副书记龚鹏，我来了解一下李晓同志在下梁镇的工作情况。”

    “市纪委的？！”梁淑萍的脸色立即不好了，一点也不顾忌他的身份，嘲讽地盯着他：“人都被你们抓了，还要做什么？来下梁找他的罪证。那你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要在这里说他的坏话，让下梁镇的人听见了，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大家脸面都不好看。”

    龚鹏很意外，看来李晓在下梁影响力不小。被一大群人怒目盯着，太难堪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梁书记，我没有恶意，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

    梁淑萍脸色稍为缓和了一些，手一摆：“龚书记，请到会议室吧。”说完带头向楼上走去。

    来到会议室坐下，龚鹏又一次震惊了，会议室的墙上竟然挂着一幅李晓的巨幅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在一个工地上，李晓意气奋发手指着远方，远方的画面中则是一大片生机勃勃的工业区。

    等梁淑萍和一众镇上的领导围着会议桌坐下，龚鹏被让坐在首位。梁淑萍也不客气，直接说道：“龚书记，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看到墙上的照片，是李晓同志调走后，我们放上去的，就是想告诉我们自己，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他。他在下梁镇六年，做了什么，你不知道，我一个人也说不清楚，我们刚好得到一个记录片，我们都看看。”

    有人打开投影仪，会议室内关了灯，只剩下屏幕上的图像在不停变幻着。视频有一个多小时长，是剪辑过的，看效果应该出自专业人士之手，背景音乐也是慷慨激昂。龚鹏被视频中的场景深深震撼了，电影蒙太奇的手段，让他清楚地了解了一个昔日贫穷的下梁镇怎样走向辉煌，也见证了李晓一个人传奇的诞生。

    视频播放完毕，会议室的灯光又打开了，龚鹏还沉寂在视频的情景中，低头沉思。梁淑萍和镇上一班人紧张地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终于，龚鹏抬起头：“梁书记，这视频是你们拍摄的”

    梁淑萍摇摇头：“龚书记，这视频是省城两个大一的学生，今年自发拍摄的。我了解过，他们原来都是下梁镇贫困家庭出身的学生，现在家里都富裕了，出于感激，想尽办法找到李晓的一些影像资料，然后拍摄了下梁镇的新貌。这个视频先在微信上流传，然后我们也得到了，视频的真实性你自己判断吧。”

    如果梁淑萍没有撒谎，龚鹏相信这个视频应该是真实的，脱贫家庭的学生出于感激这样做并不为过，不过这应该是特例。就现在眼前看到的，李晓在下梁镇的确做的不错。

    龚鹏对李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实际下去看看，也不要镇上的人作陪。梁淑萍送他到镇政府门口，握手分别，又突然想到什么：“龚书记，你是上级领导，你们纪委的工作我无权干涉，李晓被双规，镇里对外封锁了消息？”

    她的话还没说完，龚鹏就不解的打断她：“梁书记，为什么要封锁消息？”

    梁淑萍苦笑：“李晓在下梁镇是神一般的存在，你们把下梁镇的神抓了，要是被群众知道了，一定会出大事的，说不定，会发生集体上访，到时你们就等着出名吧！”

    “不会吧？”他有点不相信，这太危言耸听了。

    “等你下去看完了，你就明白了。”梁淑萍肯定地说道。

    龚鹏和梁淑萍分别，在下梁镇工业园区只走了半天，就明白了，梁淑萍说的是真实的，这下自己麻烦了。实际情况比梁淑萍说得还要严重，下梁工业园区的一切，让他心头震撼不已，随便和过往的人交谈几句，下梁群众对李晓已经有点盲目的个人崇拜了，他不明白这样的局面是如何形成的，只是知道自己可能惹了个大麻烦。

    心中焦急，他匆匆结束了走访，回到市纪委租用的宾馆。然后找来贾为国，神色不善：“贾主任，你是负责李晓案件调查的第一责任人，初核证据也是你调查的，所以，你必须负责到底，这件事情我已经报告给刘书记了，他开完会很快就会回来，你去给他解释吧。”

    通过仅仅半天的调查，他就明白了，自己被贾为国算计了。纪委在这件事上是做错了，现在如何了结李晓的事，也只能落在贾为国身上了。自己同意“双规”，该承担的责任跑不了，你贾为国敢作死算计欺瞒组织，那就要承担由此引起的后果。

    龚鹏和贾为国谈完，又亲自走进李晓住的房间。李晓坐在临窗的椅子上，抽烟沉思，看到他进来，情绪并不怎么好。

    龚鹏默默过去坐下，也点上一支烟：“我早上去下梁镇看了看，那里发展的不错，你也做得很好。”

    他看着李晓，顿了顿：“有些事，我也明白了，对不起！”

    李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在东城区有点新的想法，惹到一些厉害的人，有人想要毁了我，你们纪委不出手，人家必然会有另外的手段对付我，所以你不必在意，我早习惯了。”

    龚鹏脸红了红，正待解释几句，李晓又幽幽地开口了：“不过，你们的做法还是提醒了我。这些天，我除了睡觉就是想明白了许多事，以前是我太自信了，凭我一人之力在山城市确实做不了什么，以前总在夹缝中找机会，以为事情可为，但是总有走不通的时候，现在我决定放下了。”

    龚鹏抬起头：“放下？你……”

    李晓看着窗外，一脸的落寞：“这件事过去，我打算辞职，真正离开体制，换个生活环境，再想想自己能干点其它什么事。”

    龚鹏心内一惊，忙站起来：“辞职！这……你在东城还有大计划，你舍得放弃？我们是做错了，但是这些可以解决，你现在就可以出去，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事。”

    李晓摇摇头：“你不用多想，现在我不会出去！这次有幸来纪委喝茶，没有正式的结论，我就出去，这算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人物，也不想做一个殉道者，只是不想再给别人机会来整自己，毕竟有些代价我也是付不起的。这次是纪委找上门，我自信还能脱身，可下一次我还能有这么好运气？”

    龚鹏默默点点头，坐了一会儿，只得失落地先行离开。他走后，李晓的手包和手机被送还回来。李晓看着自己的手机和手包，竟然有点陌生感。

    打开手机，上面未接来电有一百多个，大都是自己的朋友的来电，都集中在前几天，今天则一个电话也没有。他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又关了手机。毕竟，这是纪委的地方，接打电话不合规矩，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一些人的反应，想来这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贾为国和龚鹏谈话出来，心就乱了，现在自己提供的证据被证实是假的，责任就要他来承担，想想刚才龚副书记不善的眼神，他后背一阵发凉。

    现在只要找到新的证据，说明李晓还是有问题，那事情就还会有转机，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要是和贾为民的秘密也被挖出来，那后果自己都不敢去想。

    他仔细翻查李晓的资料，终于，把目光盯上了李雅萍。看到资料上的一切，他心头大喜，这两人既是同学又是同事，八九年在一起，能没有问题？就是两根木头在一起这么久，也会长出蘑菇来，何况是两个年龄相仿的大活人！

    贾为国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的绳索，恨不得立刻去把李雅萍抓过来问话，可他知道这不可能。纪委调查问话有既定的程序，纪律部门自然也不可能为所欲为。

    一想到纪委刘书记很快就会回来，他心中一紧，那可是铁面啊！自己能利用的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行动，否则一切全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