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闻风而动

    上次职工去区里上访，宋茜就在现场，目睹了李晓的一切作为。看着他快刀斩乱麻，把六个混子识别出来让警察带走。然后，马区长现场宣布了优惠政策，平息了事件。

    她看出来，李晓是很有能力的人，马区长现场的表现实际都是李晓的主意。不过，她感觉马区长的表态只是权宜之计，骗骗老百姓而已。果然，李晓据说贪污被“双规”了，马区长的表态自然不了了之。

    宋茜原本打算揭露改制中的黑幕，随着改制的停顿也没法完成了。李晓如此年轻的干部，却过早的落马。她心里有点惋惜，就打算详细了解他的过往，写一篇反面教训的通讯。结果，去下梁镇暗访搜集素材，了解到的情况和她想象的大相径庭，李晓在民间的风评很好，老百姓几乎把他都神话了。

    一个被纪委双规的贪官，老百姓却敬若神明，世上还有如此讽刺的事！这个李晓有多么的表里不一，可见是虚伪到一定境界了。

    她回到父母家里，不屑地把这件事当笑话说给父亲，结果，父亲很生气地给了她一巴掌。从小到大，父亲对她连呵斥都没有过，现在为了一个贪官，父亲竟然动了手。

    她委屈地看看母亲，母亲也不安慰她，连声埋怨她不懂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心高气傲的宋大记者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李晓是家里亲戚不成，值得父母如此护着他。

    老宋文化程度不高，只是一个普通的技工，人固执认死理。厂里有职工在下梁工业园区上班，李晓的传说自然传回来了。老宋羡慕之余只能替别人高兴，自己是厂里的双职工，家就在这里，想去下梁也去不了。他明白李晓是大能人，把一个小镇搞得那么红火，五万多的工人有了金饭碗，这不就是万家生佛嘛！

    女儿现在却要作李晓的文章，坏他的名声，这还得了。老子不管他贪污了多少，有多少女人，只要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这样的“贪官”越多越好。

    宋茜和父亲说不通，只得气恼地回到报社，她决定不顾父亲的警告，一定要写完李晓的堕落史。再说了，本姑娘放过他，难道这一巴掌白挨了。

    宋茜的能力那是杠杠的，新闻记者时间也充足。复印到李晓的档案，很快她就到南郊大厂暗访，最后又顺着李晓的成长足迹，竟然跑到S大了解李晓的过往。这架势，完全是准备给李晓来个大起底，把他永远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她的辛苦没有白费，李晓和梁晓怡在中学的早恋史都给挖出来了，她更兴奋了。看到梁晓怡和李晓的合影，她差点嫉妒到骨子里。李晓为了梁晓怡竟然抛弃了省城的前程，回到山城小镇区上班，这正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现代版。李晓好色那是一定的了，现在当领导了，作风肯定有问题。

    宋茜当晚就挥笔写文章大纲，第一章的题目就是：贪官的好色之旅。写完李晓的早恋，她就上床睡觉了。准备明天再挖出其它女人，丰满文章骨rou，凭自己的妙笔生花，保证把贪官堕落史女人篇，写得活色生香，吸引读者的眼球。

    然后再写金钱篇，人生篇，再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一觉醒来，下梁镇朋友传来消息，出大事了。下梁镇群众准备群访，市里区里领导都要来，李晓也会来。

    她怔住了，李晓从纪委出来了！这是神马情况？

    顾不得多想李晓，下梁要群访，这可是大事件啊！她是记者，职业敏感性能差了。一边急忙打车往下梁赶，一边向报社报告。

    好在她到得及时，目睹了现场的一切。李晓是从纪委出来了，可他一个小小的辞职，竟然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随便几句话就让几万人主动散了，这也太神奇了。如果，不是李晓暗中组织的，那他的民间威信也太大了。

    宋茜第一次对李晓的认知有了转变，李晓也是草根出身，没有什么大背景，能从纪委轻易脱身，那只能是他本身没有问题。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让她目瞪口呆。李晓先是升了职，然后，东城区就大事不断，一边是到处游走的黑西服，城区一半的地方要拆迁，一边是区纪委就像疯狂了，不停步地请人喝茶。水泵厂的班子被连窝端了，回到家，父亲竟然高兴得要喝酒，嘴里不停地念叨：“这下好了，李区长来管我们了，那些坏东西都进去了。”

    宋茜迷茫了，难道自己真错了。她不甘心，为了解开谜底，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东城，盯着李晓的一举一动。

    李晓自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女记者盯上了，但他知道，他被别人盯上了。合众基金的首笔借款到帐了，东城区的公款账户自然在四大银行和信用社。虽然分成五家存放，但到帐的资金数目实在是太大了，平均下来每家都有六个亿。银行为储户保密是规矩，但也要看钱是谁的。银行的职工，家里背景简单的太少了，于是，东城有大笔资金到账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山城实在是太缺钱了，每月的工资能按时发放都是最好的情况。落后就要挨打，保守必然没钱。东城区不是独立王国，能管到它的机关很多，上级不用说了，就同级的机关一张纸都记不过来。

    没钱难，有钱更难！东城区有钱了，还不是一般有钱，几十个亿啊！不管这钱东城是怎么弄来的，需要钱的不需要钱的都想伸手。

    于是，马卫东首先悲剧了。他的手机和座机就没有消停的时候，你不想接还不行，都是领导得罪不起。电话的内容五花八门，归根揭底就一个字：钱！

    客气点的还会说一个借字，霸道点的直接就是大帽子压下来，大局为重，拿钱吧。马卫东脾气好，推太极自然是高手，客客气气地和人周旋，可有时候对象不同，推也不敢推。他只能庆幸，当初制定的建设专项资金管理制度太好了。要支钱需要他和李晓共同签字，还必须要纪委备案。

    他招来李晓和龚鹏一同商议，李晓一听就怒了。穷鬼窝里一富翁，敢掏钱就一个死！只要口子一开，钱全借出去还不得安宁。李晓也没有好办法，自己是小卒，那就先过河吧。马区长顶不住了，那就自己硬着头皮上。

    李晓的手机也不消停了，起初他还会应几句，后来，只要是东城以外的电话，谈钱的立马挂掉，也不管对方是那一级领导。他没有时间去磨牙，一大堆事还等着呢。

    咦！电话还不管用了，那就面谈吧。马区长和李晓参加的会议通知就多起来了，几乎市里各部局的会议都点名要他参加。到会场了，就是一通官样文章，临了都是各区县必须拿多少钱出来，当然其他区县拿的钱连东城的零头都不够，这样的钱李晓自然一分都没有。

    李晓是会照开，钱免谈。想吃东城区的唐僧rou，你妖怪的道行还不够。这样周旋下来，钱还在，人却得罪了一大圈。东城区在市里，办什么事都要好像不容易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还要不要人活了。在一个下午，李晓按约来到市委，找到李国良，把自己的苦恼一股儿倒了出来。李国良听了大为光火，他还等着李晓唱好大戏，为山城挣点脸面，自己去省里开会也能坐得住。这下好了，东城成了唐僧rou，什么人都想咬一口。那钱也是借来的，难道不用还了？自己女儿都在几千里外奔波，凭什么你们坐着还想不劳而获。

    “不要怕！胆子再大一些，既然是得罪人，那就得罪到他怕了，也就消停了。”

    李晓无奈地摇摇头：“李叔叔，我又不是你，那里能惹得起那些大神。”

    李国良神秘一笑：“手握尚方宝剑，你不是大神谁是。臭小子，还想瞒着我，你那省纪委的证件难道是地摊货！如今连我都要忌惮你几分，何况那些小毛神。现在上下是什么氛围，谁还敢炸刺，必要的时候，你可以亮亮剑嘛。伟人早说过的，与人斗，其乐无穷！哪里会有世外桃源让你清闲。”

    从市委告辞出来，也快到下班时间了，李晓就回到家。赵姐和豆豆正等他一起吃晚饭，在饭桌上，赵姐告诉他晓怡给家里打电话了。李晓听了一阵心动。最近的忙乱中，他有空闲了还真想晓怡了。她不在，家里总像少了点什么，让他很不习惯。

    吃过晚饭，他想给晓怡回个电话，可想到她出差几天了，也没给他打电话，连一个信息也没有。是不是在海城有小尹陪着，玩得乐不思蜀了。李晓叹口气，放弃了打电话的主意。

    进到书房，他取出笔记本，把当天各个小组的工作进度记录下来。看着上面红笔标出来的线条，他满意地笑笑，各个工程进度超过他的预期。原以为城区拆迁会有点难度，没想到刘志成的进度却是最快的。要是没有那些恼人的苍蝇干扰，该有多好，想到这儿，他拨打了廖中峰的手机，把自己的处境和李国良的建议汇报给他。

    “国良同志的意见是正确的，都影响到工作了，你还迟疑什么？该刹一刹那些歪风了。要不等到建筑工程开工，那利益更诱人，你还不被人活吞了。你辛苦招商成功，能不让人眼红，能没有人来抢？你好好想想吧！”

    李晓挂了电话，点上烟，静静地思索起来。